第21章
景瑜偏頭，視線落在張仲景身上，淡漠冰冷，透着徹骨的寒意，他卻是挑着眉笑問：“張仲景，自己走出去還是本王爺丢你出去？”
張仲景壓力頓消，輕搖白扇，語笑晏晏，翩然而去。
閑雜人等走幹淨了。
景瑜冷哼一聲，繞過去落座。
青梅暗暗偷眼過去，被逮個正着，連忙堆上滿面笑顏殷勤取了新杯子倒上茶水，遞過去讨好道：“小王爺喝茶。”
随即側頭狠狠唾罵自己沒骨氣。
景瑜沒接，掃了她一眼，又是冷哼一聲。
青梅低垂着腦袋站在旁側，踟蹰不定，有些被适才景瑜顯而易見的怒氣驚着了。這般怒容也只前世見過幾次，雖前世更甚。她有些自嘲，這世變動太多，都快忘了景瑜從來不是個好性子的主。
僵持太久，都起風了。一簇一簇的花瓣兒落下來，紛紛揚揚的，仿佛是一場盛大的雨。
青梅正站在樹下，仰起臉，一臉、一身的花瓣兒。
記憶裏那個月朗風清的日子，也是一簇一簇的花開，盡是海棠。偏生的那日也是大風，景瑜在那般大的花雨裏狠狠甩了青梅一巴掌，那種生疼，穿過如此悠長的時光還是覺得疼。
彼時，年少氣盛，受不得半點委屈。
乍然聽聞皇帝有意為景瑜擇一良妻，青梅頓時心下五味雜陳。許是過早進的王爺府，一時貪心，倒真以為自己能做景瑜的身邊人，于是見不得那些個半道要闖進來的，幾番明裏暗裏試探景瑜的心思。
彼時景瑜事多，內裏內外都要防着，叫青梅擾得煩了，訓了句道：“楚青梅，學貓叫春呢，不過你那般姿色，尋遍帝都也定找不到願意接手的。也只我王爺府不嫌棄你，安生擱這呆着。”
真真是太年少，被護得太好，不曾吃半點苦，還帶着滿身的驕傲，青梅傷了心的，也便藏下，道一句畢竟人在屋檐下，那些癡心也就真的再沒露出來過。
待景瑜忙過那陣子，青梅早換了人般，只剩諾諾與溫婉，那些曾經偶爾的親喃煙消雲散。
正是那段歲月，又一個月朗風清的日子，遇着了語笑晏晏的張仲景，然後一場飛蛾撲火。
那日，穿街而過，繞開熙攘人群，見着那白衣白扇語笑晏晏的男子，青梅端出難得熱情，款款行至人前，巧笑嫣然：“張公子可有妻室？”
景瑜如鋒芒的眼神掃過來，她亦是只作不知。
張仲景好笑道：“楚姑娘難不成尋了個媒婆的副業？不過，楚姑娘可要失望了，在下還未有成親的打算。”
“無妨。”
青梅随意擺手，滿臉的笑顏，“只要張公子一句話，若想成親了，就想着我楚青梅早先預定下了便是。”
景瑜拂袖而去，面色陰沉。
彼時，青梅不懂，還道是景瑜于朝堂上諸事不順，見不得自己笑得這般歡顏，瞬間收斂了笑，一派溫順。如今想來，若前世真有些喜歡，那時對張仲景這般那般的自己确實礙眼得厲害。
後來，回了王爺府，又正值景瑜在朝堂之上要大顯身手的時機，張仲景作為幕僚直接入住王爺府。青梅樂得如此，日日殷勤在前。至于景瑜，于青梅而言，也只剩驕傲。
可那張仲景卻是油鹽不進，青梅湊上去，他語笑晏晏，是一句便一句，斷不會多說了一句，更多時候是神秘莫測，心神難辨，俨然一個合格的幕僚，誰人也從他嘴裏得不到一句準話，除了景瑜。
再後來，青梅至今也不懂是哪點惹了景瑜，竟當着她面摔了滿桌杯盞。
景瑜怒極，卻是定下心神，才開口譏諷：“楚青梅，你莫做姑娘了，做個流氓更為适合。”
青梅只垂首站在旁側，混在一堆瑟縮的下人裏，沒半點不同。
“楚青梅！”
景瑜越發地氣，忍不住又吼了她一句。
青梅乖乖應聲：“是，小王爺請吩咐。”
“請吩咐？”景瑜眯了眼，周身盡是危險氣息，“你以為自己是什麽人，什麽事還輪到我吩咐你。”
這話歧義太多，青梅也領了自己的意思，掩下驕傲和心疼，帶上恭謹回道：“青梅魯莽，請小王爺恕罪。”
景瑜直接踹飛了一地的杯盞碎片，滿身戾氣，一揚手扣了青梅下巴，偏生要她對上自己的眼眸：“楚青梅，你就那麽喜歡張仲景，喜歡到自己的禮義廉恥乃至驕傲自尊都可以踩在腳下！”
明明想搖頭，卻最終耿直了脖子。
下巴被箍得生疼，青梅卻是展了明媚笑顏，倔強着道：“是。青梅是什麽人，能豁出去的也只這些，可惜了，也沒人瞧上的，叫小王爺見笑了。”
啪地一聲，景瑜狠狠甩了青梅一巴掌。
“平安，把青梅姑娘帶回去閉門思過，給本王爺看好了，若人有個閃失，提頭來見。”
平安趕忙招呼下人将青梅帶走。
景瑜在原地冷冷道：“楚青梅，你既入得王府，便死也是王府的人。”
仰着臉，那些過往叫青梅滿臉悲怆。
直到景瑜忍不住抱住了她，她才驚覺，一臉的惶惶然，完全本能的抗拒他的懷抱，眼眸中的悲傷來不及遮掩，盡是狼狽。
景瑜滿目心疼，卻是一臉嫌棄道：“又沒怎麽你，露了這般臉給哪個看。”
盡量不動聲色地退出他的懷抱，青梅揚起笑臉，讨好道：“那不是怕小王爺責怪麽，青梅如今可無家可歸，總要識相些。”
景瑜正了正面色，蹙起好看的眉頭，頗為不贊同：“不是我的夫子麽，在這王爺府誰敢趕你，不要命了不成。”
“只怕小王爺要趕我，誰也攔不住不是。”青梅笑，明朗如陽。
景瑜瞧着人，放緩語氣，帶上些初見時那般的奶聲奶氣，有那麽點撒嬌的意思：“就算是夫子，也不能瞞着我，将我終生大事都定了，只你不再如此，我便不生你氣，何談趕你走。”
大概是自個兒也覺着語氣有問題，面上染了些些紅暈。
“小王爺莫不是瞧上哪家的千金了？”青梅甚是狐疑，随即又緊張不已，“若是尋常人家，怕要從長計議。”
景瑜臉白了白，賭氣道：“反正不是高門大戶。”
“也好。”青梅狠狠心安慰，“本想最好能娶邊塞公主，若不能，兵部尚書王大人家小姐或是采辦部蕭衍蕭大人家小姐也可，如今也罷了，不過日後小王爺行事該更加小心才是。”
景瑜有些氣悶，恨不得敲死眼前這自說自話的青梅算了。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