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是日,朝堂上氣氛詭谲莫測。

一向私下活躍的大皇子景言倒是一派寂靜,朝中親大皇子的朝臣跟着沉寂,沒一個出頭的。

二皇子景韻一貫高調,幾個近臣輪番上前進言,皆道是各位皇子已然長成,需借着機會多加鍛煉才是。這大皇子景言早領過不少差事,小王爺景瑜出身不夠,四皇子和五皇子太小,這說的是誰不言而喻。

皇帝狀似無意點了二皇子景韻道:“韻兒,說說你的想法?”

“回父皇,兒臣以為江南不過是仗着帝都遙遠,再加上朝中安了不少靠山,才有恃無恐。可惜朝中靠山已然被父皇拔除,只需派人去江南敲敲邊鼓,叫那些個奴才醒醒腦子,這主犯從犯什麽的,為了自保,自然就被推出來了。”

二皇子景韻躬身答道,帶着皇家的傲然。

皇帝倚着龍椅,掃了眼下頭的臣子們,目光在安然站在隊列前頭的景瑜身上多留了幾分,确定他沒什麽要說的,才懶懶開口道:“既然你有把握,這趟江南,就由你去了。”

“謝父皇,兒臣定不辱命。”

二皇子景韻激動地跪地領命,起身之際視線掠過旁側的景瑜,極盡的得意,想來是昨日尋五皇子一事落了他耳朵裏,自然心下多了一番比較。

皇帝掃了水公公一眼。

水公公朗聲道:“退朝!”

朝臣們跪地行禮,待皇帝離開,陸陸續續出了朝堂,一時間聚在二皇子身邊的人明顯多了起來,這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總也不乏其人。

大皇子笑容滿面:“恭喜二皇弟,江南可是個好地方。”

二皇子回了禮,卻是什麽都沒說。目光在出來的人群裏搜索景瑜的身影,等了半晌卻是不見人,圍上來套近乎的人越來越多,怕引來皇帝的關注,只得收了奚落的心思回自己宮去。

這頭,景瑜跟着水公公去了禦書房。

皇帝叫下人傳了景瑜呈上來的奏折給他,身子倚在龍椅上,懶懶開口:“這奏折你寫的?”

景瑜攤開奏折浏覽完,回道:“回父皇,是。”

“我朝自開國以來,一向在科考上,由地方舉行科考選了頭名出來,再上報帝都進行殿試。你倒是說說,有何理由破了舊制,選擇完全有帝都衙門執掌科考一事,凡是有識之士皆來帝參加科考?”

皇帝全是公事公辦的态度。

景瑜稍加措辭道:“回父皇,瑜兒以為,江南地方科考舞弊一案其根源不過是地頭蛇的把戲。那些個縣郡州府的官員掌了地頭權勢,又打點好上頭,科考全落了他們手裏頭,帝都詢例不會過問,舞弊成了必然之事。”

“景朝之前的前朝,乃至前前朝皆是例行你說的科考辦法,你以為為何我朝開國之後會換了現行之法?”

“前朝實行完全由帝都執掌科考,地方有識之士被朝臣私下籠絡,由此引發朝中結黨營私嚴重,形成派系對立的局面,甚至動搖了皇權。”

景瑜照着奏折裏寫的盡量精簡一番道,“我朝引以為戒,用現行科考辦法,斷了朝臣私下籠絡的明路。”

皇帝冷哼一聲道:“你既然知曉,如今提出恢複前朝科考辦法,反倒不怕走了前朝舊路!”

景瑜躬身施禮道:“瑜兒以為,在父皇治國以來,朝中一心向主,絕無派系之危。何況父皇素來痛恨結黨營私,此中刑罰更是嚴苛,相信無人敢犯,實行前朝科考辦法定不會有異。”

皇帝沉默着,眼光卻是穩穩落在景瑜身上,內中深意叫人不敢妄自猜度君心。

良久,他才開口道:“地方科考舞弊一案,你能從長遠之計來思考确實長進不少,言兒和韻兒亦是只着眼于眼前,如此倒是不及你。”

景瑜忙回道:“父皇言重,不過是瑜兒素來接觸朝政不多,所以沒皇兄們辦實事的能力,只顧取了舊例來學,才想出這麽個法子。瑜兒該多向兩位皇兄以及各位大臣們多加學習才是。”

“行了,回去再想想,近日給朕上個折子,推行新政不是說風就是雨的事,詳細辦法更是要多加思量。”

皇帝吩咐道。

“是,父皇。”景瑜依舊恭謹,沒半點錯處。

“退下吧。”

“瑜兒告退。”

景瑜又是一施禮,緩緩退了出去。

內裏沒半分聲息傳出來,外頭亦是沉靜,偌大的地方除了能瞧見人,竟沒個生氣,恍若一座死城。

景瑜目光穿過層層的宮牆,落在遠處,思及前些日子青梅的那句喜歡心下便是抑制不住的歡喜,實在有些魔怔。不由自主,腳下邁開步子,歸心似箭。

禦書房內裏,忽的茶杯狠狠砸在了地上,碎片飛了一地。

“皇上息怒。”

一屋子的奴才跪了一地,皆是膽戰心驚。

皇上冷哼,轉臉問跪在旁側的水公公:“你說朕這幾個皇子裏,誰最像朕?這個景瑜,是一環套着一環,還是不經意就走成了現在的局面?”

“小人、小人不知。”

水公公實在為難,這帝王家的近侍真心是随時丢命的主。

皇帝又是冷哼一聲道:“怎麽想的怎麽說,恕你無罪。”

水公公一張臉苦哈哈的,認真想了想,又偷眼看了看皇帝的面色,一接觸到皇帝的視線趕緊收了回來答道:“怕是小王爺最像皇上。不過政事,小人愚昧,更是不懂,也就看不懂皇上說的環不環的。”

皇帝掃了他一眼道:“要你何用……都起來吧。”

水公公起身立馬遞了杯熱茶上前,谄媚道:“那不就是伺候皇上麽,叫皇上下了朝,不見娘娘們的時候,有個舒心。”

皇帝終于展了笑顏,重新開始看奏折。

一屋子的下人暗暗松了口氣,偷偷瞥向水公公的視線滿是羨慕和崇拜,到底是皇帝跟前紅人,手段就是不一般。

那邊,景瑜的轎子才行至王爺府門口,內裏喧嘩的厲害,明顯是五皇子和那邊塞公主的聲音,他面色沉了下來。

一下轎子,不待平安禀報,聞風而來的五皇子蹿過去,撲進景瑜懷裏,可勁的撒嬌道:“三哥哥,你可回來了,我都等你好久了,你瞧瞧我今日去鬧市,給你帶了好些好玩兒的,你瞧瞧。”

說着獻寶般地從侍衛那裏取了不少雜七雜八的物什就要往景瑜懷裏塞。

平安見着自家小王爺面色不善,趕緊着上前勸說道:“五殿下,小王爺才回來,還沒來得及用膳呢。”

“對哦。”

五皇子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吩咐平安道,“我陪着三哥哥一起用膳。”

邊塞公主可尋着機會說話了連忙搭腔道:“本公主也一道用膳,鬧事逛得久,不覺間也餓得慌。”

平安實在不願意吐槽,到底是誰來了王爺府,對青梅吩咐送上來的吃食不屑一顧的,如今倒是餓了說得順溜。腹诽歸腹诽,人五皇子和邊塞公主開口了,總不能不準備,平安應下去吩咐廚房上膳食。

在飯堂落了座,沒瞧見青梅,景瑜蹙眉問平安:“楚青梅人呢?”

平安躬身道:“回王爺,适才張公子過府道是與青梅姑娘有事商議,正在偏院,要不要派人去請。”

景瑜皺了皺眉頭,念及若是去請了,該被青梅責備了,于是擺了擺手,手下筷子夾菜撥飯的動作明顯快了不少。

邊塞公主一陣心虛,之前過來見着青梅沒少擺公主架子給她看,若是她在景瑜面前告狀,怕是免不得落個更差的印象。

至于五皇子,依然懵懂,吃得開心。

偏院裏。

一簇一簇的不知名花開了滿院,風吹起的時候,緩緩飄落,一地的花瓣兒,一時倒有些江南的味道。

張仲景提壺為青梅添了杯茶,語笑晏晏。

青梅有些怔愣,前世是因何喜歡的他,再瞧瞧人,黃泉老頭眼也太拙了,他有哪點像景瑜的。

該是個月朗風清的日子。

“青梅姑娘,日前所托之事不知現下如何了,畢竟小王爺年歲在那裏,因着沒了母妃,所以沒個催的人,不過想來要不了多久,皇上便會留意了。”

張仲景開口勾回了青梅有些渙散的思緒。

“什麽?”青梅還有些怔愣。

張仲景依舊語笑晏晏:“日前青梅姑娘應下道是會與小王爺提及關于嫡妻一事,在下的小厮也送了畫像過去,不知道青梅姑娘選了哪家的千金?”

青梅端正心神。

“前些日子忙着去江南一事,還不曾與小王爺提,不過本選了王家小姐,畢竟兵部是小王爺必争之地,而且性子也好,不至于鬧騰叫小王爺在外頭不安生,回了府也不得清淨。”

張仲景細細聽着,笑道:“青梅姑娘可是現下有更好的?”

“不錯。”青梅點頭,“張公子該是得了消息,邊塞國公主栖遲來訪,前些日子在宮裏見着了,該是對小王爺起了心思的。”

“若是邊塞公主,确實甚是般配。”

張仲景稍一思量,點頭道。

據聞邊塞國公主能與皇子一道争那皇權,何況有消息稱,這個栖遲公主深得邊塞君主寵愛,景瑜與栖遲結親,作為後盾的兵力自是不用愁,若皇上有異動,想來也要顧及兩國邦交。

如此王家小姐、蕭家小姐的,就不夠瞧了。

空氣忽的一個凝滞,青梅和張仲景齊齊往後瞧,景瑜正黑着臉站在那裏,目光灼人,生生叫人心悸。

“小王爺。”

青梅和張仲景僵着臉施禮。

景瑜勾了嘴角,面上帶笑,卻讓人不敢直視,身子有些止不住地瑟縮,他懶懶道:“本王爺倒是不知,青梅姑娘不僅能做夫子,月老也是做得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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