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喬晉橫醒來時,已過了十點,枕邊有淡淡的馨香,一旁的床鋪卻已經涼透了,他翻過身,出神地望着那空出一半的床,心頭有百種滋味。呆坐片刻,喬晉橫才起身洗漱,下樓時鼻端萦繞着令人食指大動的香氣,他唇角微勾,加快腳步來到廚房,果然,溫言正在做飯。

她自幼也是嬌生慣養的,可七年前父親入獄,她不願意随母親嫁到喬家,便寄住在姑媽家,自那以後她就懂事許多,寄人籬下的日子總是不好過的,即便姑媽一家待她很好,她心裏還是過意不去,但凡有空就幫忙做家務,幾年下來,手藝練得很好。

過去他逢年過節就借口探望溫家姑媽去親近她,要是能吃上她做的一頓飯,心裏不知道有多開心。她年紀小,他耐心地等她慢慢長大,他不敢太激進,生怕惹得她害怕躲避,可最後,他還是讓她難過了。

他也想擺出溫和的姿态,讓她一步步墜入他編織的網,無奈他性子太刻板,又因為工作時長外出,沒時間和她拉近距離,更何況她還因為母親改嫁給他的父親,而或多或少地埋怨他,等回過神來,她就已經有了喜歡的人。

鍋蓋掀開,一股白霧升騰而上,沸騰的雞湯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喬晉橫上前幾步,從後面抱住溫言。她明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根本沒發覺他已經默默看了她許久,冷不丁被他抱住,吓得渾身一顫,險些丢掉手中的湯勺。

喬晉橫吻她輕顫的眼睫,嗓音低沉,“早。”

她不回答,他也不惱,只是說,“過會我們一起去看爸。”

溫言沉默地熬湯,他的雙臂緊緊箍住她的腰,她的背貼在他的胸膛,幾乎能感受到他沉穩的心跳。他的身上有着許多男人可望而不可即的特質,像是穩重、專一、忠誠,當年父親也就是看中他的性格和力量,才将他視為最有潛力的下屬,對他青睐有加。

在父親眼裏,她嫁給他是最好不過的。

他靜靜地抱着她,陪她做飯,向來冷硬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類似于微笑的表情,他喜歡和她相處的每分每秒,恨不得一切做得慢點再慢點,好像這樣,時間也能流逝得更緩慢。

兩人草草吃了午餐,便準備前往醫院,煮好的湯盛在保溫杯裏,溫言換好衣服下來,喬晉橫已經等在玄關,男人高大的身軀在挺括的大衣襯托下越發的挺拔,冬日暖陽斜斜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看得溫言一陣恍惚。

拎起食盒,喬晉橫對溫言伸出手,“過來。”

他執着地将手懸在半空,她緩緩看進他眼底,觸及到他不加掩飾的深情,又受驚地移開目光。

兩人無聲對峙,半晌,喬晉橫走向她,幫她将一縷黑發別到耳後,“外面冷,戴上圍巾。”

溫言喉頭發苦,終究只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來到醫院恰好是午餐時間,溫言推開病房大門,“爸,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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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再像面對他時面無表情,而是露出微笑,黑白分明的眼中鑲了碎鑽一般,“餓嗎?我給你煮了雞湯,你愛喝的。”

她快步走到病床旁坐下,幫父親支起小矮桌,打開食盒,将一份份小菜取出,米飯和雞湯的香氣很快就充盈了整間屋子,溫父慈愛地拍了拍溫言的手,擡眼看向門邊,見到喬晉橫,他眼中笑意更深,“不是說有任務,過幾天才能回來嗎?”

喬晉橫走過去,撫上溫言的發頂,回答溫父,“想言言,昨晚坐了同事的飛機回來。”

“你啊,倒是學會公器私用了。”溫父取笑喬晉橫,對垂臉不語的溫言說,“還是你有面子,阿橫這樣的人,都為你學了壞。”

溫言顫了一顫,下意識看向喬晉橫,有無數句話堵在嘴邊,最終還是全部咽了回去。

學壞,誰說不是呢?他那樣耿直嚴肅的人,為了她,居然學會了欺騙和蠻橫,她該喜該優?還是說,那些根本不是他學會的,而是他的本性?

溫言長時間地凝視喬晉橫,想從他的臉上找到答案,溫父卻誤會兩人感情好,失笑道,“之前問你想不想阿橫,還嘴硬說不想,現在他回來,瞧你這目不轉睛的樣子,也不知羞。”

溫言百口莫辯,也樂得父親誤會,她不想父親在飽受病魔折磨的同時,還要操心她。

倒出雞湯,溫言催促父親趁熱喝,父親一周前才做了肝髒切除手術,身子需要好好調養,她向主治醫師問了菜譜,每天都盡心盡力送來吃的,只想父親能快些好起來。父親的前半生順風順水,在特殊部隊裏人人敬仰,可卻一時沖動,為了母親犯下命案,事發後父親自首認罪,加上事出有因,法官從輕發落,判了他十年刑期。

這七年裏,父親一天天變了模樣,獄中的生活讓他呈現出疲倦的老态,溫言每次去探望,都心疼不已。她如山一般巍峨高壯的父親,為了母親承受牢獄之災,母親卻在父親入獄後一年就改嫁,她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她。

她固執地在姑媽家等父親出獄,同胞的姐姐喬舒則是和母親嫁入喬家,她不願意再見母親,久而久之,母親也不敢來找她,只是托人送些禮物,她和喬舒也多年未見,沒想到再有交集,會是因為一個男人。

那是三個月前,她和齊庸走得太近,引起齊家人的注意,齊母親自來報社找她,看她幾眼,便開門見山地說,“溫小姐人很好,但是不适合齊庸,請你離他遠一點。”

婦人不過五十出頭的年紀,保養得年輕優雅,說話時唇角的笑容恰到好處,內容卻如一記悶棍,砸得她眼冒金星。

“溫小姐,你不要多想,阿庸就是喜歡對女孩子暧昧不明,他昨天還和我說,并沒有和你交往,也請你不要……”自作多情四個字她沒有說,溫言卻聽得出她的深意。

溫言啞口無言,無從反駁,齊母說的是事實,她和齊庸拉拉扯扯大半年,他牽過她的手,擁抱過她,吻過她,可自始至終,都沒說過一句喜歡。

被齊母綿裏藏針地數落一番,溫言頭重腳輕,茫然地想,難道真的是她自以為是了嗎?

齊母似乎很滿意她的無措,輕呷口茶,淡笑道,“更何況,你和喬舒長得一模一樣,阿庸對你感興趣,也是應該的。”

溫言猛地擡起頭,“什麽……什麽意思?”

“你還不知道嗎?”齊母笑了笑,“阿庸和喬舒認識很久了。你和阿庸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喬舒正好在國外,他大概是覺得奇怪,才會對你上心吧。”

“……”

“溫小姐,齊家和喬家的婚事,一早就定了下來,對方又是你的姐姐……于情于理,你都不該胡作非為的,對不對?”

溫言臉色慘白,失魂落魄地走出咖啡廳,耳邊回蕩着齊母溫和的嗓音。在她眼裏,她喜歡齊庸,就是胡作非為嗎?可是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齊庸和喬舒的關系。他既然已經有了喬舒,還來招惹她做什麽?

好似有千軍萬馬從心頭踏過,溫言心痛難耐,走到廣場邊的長椅坐下,渾渾噩噩地就哭了出來,她仰躺在長椅上,望着漸漸暗下的天色發呆,視線中突然出現了喬晉橫的臉。

她那時吓得一抖,立刻坐直身體。

喬晉橫眉頭緊皺,居然坐到她身邊,關心地問,“怎麽了?”

溫言飛快搖頭,她和他是認識了不短的時間,但關系并沒有到可以傾訴戀情失敗的地步。況且就是因為他的父親,她的母親才會背叛父親,理智上知道上一輩的事,喬晉橫是無辜的,可感情上,她說服不了自己。況且他又不茍言笑,嚴肅冷淡,實在不是她願意親近的類型。

喬晉橫看她半晌,伸出手幫她擦去挂在眼角的淚。男人粗糙的指腹帶來一陣酥麻,他常年握搶,關節處都有着繭,溫言愣了愣,反應過來,猛地坐遠了一些。

她讷讷道,“我、我真的沒事。”

喬晉橫根本不信,冷聲說,“到底怎麽回事?”

腦中忽然響起齊母的聲音,溫言抿了抿唇,啞聲問,“那個……喬……喬舒,真的和齊庸……有婚約嗎?”

如今喬舒好歹也算是喬晉橫的妹妹,她的婚事,他應該很清楚。

女孩子才剛哭過,眼珠子上覆着層水汽,眼眶紅紅的,惹人憐愛的小白兔一般,喬晉橫于心不忍,卻還是點頭說,“雙方父母談過這件事,當事人也是知道的。”

晴天霹靂不過如此,溫言僵硬地坐在長椅上,不受控制地流下淚來,她傷心地哭泣,喬晉橫目露心疼,将她擁進懷裏,笨拙地哄她,“別哭了。”

可她仍然哭個不停,他捧起她的臉,不厭其煩地幫她擦掉眼淚,最後幹脆是俯身吮去她的淚。

男人滾燙的唇終于喚回她的神智,溫言倏然清醒,不敢置信地僵在當場,哆嗦着嘴唇,“你、你在幹什麽?”

他摩挲着她的唇瓣,再次吻上她,“我愛你。”

他突如其來的告白讓溫言瞪大眼睛,她還未問明白,就被人猛地拽起,她錯愕地向後看去,出現在她眼前的,是難得露出氣急敗壞表情的齊庸。

他面如寒霜,咬牙問,“你剛剛和他在做什麽?”

她被喬晉橫刺激到,思維還未回籠,大腦一片混沌,支吾着說不出話來。

喬舒站在齊庸身後,擔心地拽着他的袖口,安撫他,“冷靜點。”

她語調輕柔,動作親昵,溫言愣愣看着那張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的臉,被針刺痛一般閉上雙眼。

他給了她一個吻,對她體貼溫柔,她以為被他欺負,就代表她對他而言是特別的,可她怎樣都沒想到,他給她的一切,都是因為她一母同胞的姐姐。

既然如此,在看見她和喬晉橫親密時,他又有什麽立場來管束責備她呢?

他甚至沒有對她說過一句“喜歡”。

他如今會氣憤,不過是看不得原本巴着他的小狗,有了新的主人。

許久,溫言傷心地掙開齊庸的手,努力壓去哭音,“和你有關系嗎?”

齊庸臉色更加難看。

她後退一步,來到喬晉橫身邊,挽住他的手臂,“剛剛我們做了什麽,你都看見了。”

喬晉橫眸光一閃,配合地吻了吻溫言的額角,與齊庸對視,“齊先生,再會。”

他牽着她的手快步離開,在拐角處溫言忍不住回頭望去,視線中齊庸還站在原地,而喬舒靠在他懷裏,兩人依偎的側影在落日餘晖中美得像一幅畫。

她的戀情,還未綻放就已枯萎。

作者有話要說:  光棍節碼字不容易(暴露單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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