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39章

查出韓立的所在地之後,喬晉橫便向主任申請配槍前往現場,他不顧衆人阻攔驅車來到廢舊工廠,遠遠地停在路口,隐約能在黑夜中看到一點星光。他知道,溫言就在裏面,等着他去救她。

想到溫言的低吟,喬晉橫滿嘴苦澀,他恨不得立刻沖進去狙擊韓立,但萬一打草驚蛇,後果不堪設想。他坐會車中,努力讓自己不去多想,閉上眼睛小憩。而警署中早就派了兩人跟蹤喬晉橫,并在周圍安上針孔攝影機,好讓總部的人看清現場情況。

刑偵組組長在後方指揮,“一切小心,見機行事,喬老大身上也安了鏡頭,等他進到廠裏,我們就能明白裏頭的地形。”

“是!”

放下耳機,組長嘆了口氣,“作孽,居然遇上這種事。”

他們都是有覺悟的,從選擇成為警員的那一天起,就想象過親屬被人擄走的情況,可真正遇見了,千錘百煉的他們還是會猝不及防,失去理智。

喬晉橫和溫言的感情他們看在眼裏,不論他們是否争吵過冷戰過,對彼此的心意,大概是沒沒變過的。

揉揉額角,組長坐在位子上,不經意瞥見一旁坐立難安的大洪,這才想起來,“對了,你家那位也受了傷,這裏有我們就好,你先去醫院吧。”

聽組長這麽說,大洪想了幾秒,就不客氣地回答,“好,我先去看看情況,過會就來!”

說完,大洪便迫不及待地跑出警署,開車前往醫院。還好他雖然受驚,卻仍然鎮定,來警署之前就把樂樂送回家,拖隔壁的阿姨照顧,他才免去後顧之憂,能到醫院好好探望方笑。近九點的醫院仍然喧鬧,大洪迅速的腳步聲交疊回響,他一路面無表情地來到急救中心的手術室門外,不過等了半個鐘頭,那火紅的“手術中”終于暗了下來。

他提心吊膽地沖過去,眼睜睜地看着一襲白布被推出來,心髒像是被人緊緊攥住,血水都冒了出來。他紅着眼,疊聲問醫生,“怎麽樣?沒事了嗎?不會有事的,對不對?”

醫生取下口罩,精疲力盡地呼出口氣,安撫他,“經過全力搶救,病人已經沒有大礙,但是還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大洪松了口氣,上前觀察仍在沉睡中的方笑,不忍地撫上她蒼白的臉頰,指腹觸及的地方冰涼一片,但隐隐約約的,已經有了絲暖意,他忍不住跪到地上,握住方笑的手親吻,“還好你沒事。”

“……”

“還好你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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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根本顧不上再煽情會被人看笑話,大洪寸步不離地守着方笑,病房外有一點聲響,他都會受驚地看向儀器,确認她心跳血壓正常,才能恢複平靜,“我就說你運氣背,不過走在路上而已,居然就被撞得半死不活。”

他整理着她微亂的短發,啞聲笑道,“不過……還好你命大。”

“……”

“快點醒來吧,約好了去吃晚餐的,為了等你,我現在還沒吃東西。”方笑仍舊沉睡,纖長的睫毛細微地顫動着,大洪鼻頭發酸,忍不住罵她,“說起來,我猜是倒了八輩子黴,居然會遇上你。”

“……”

“你醒了,可要好好報答我,知道嗎?”大洪小心地幫方笑掖好被子,站起身,注視她良久,終究是彎下腰來,在她眉心落下一吻,“我現在要去幫老大,你一個人在醫院,小心點,好嗎?”

他又看了她幾秒,便轉身離開,叮囑當班護士多多注意之後,便往停車場小跑過去。

坐上車,大洪扣上安全帶,用力拍了自己兩巴掌,“不要胡思亂想,現在最重要的是救出小嫂子!”

他踩上油門,片刻不頓地往城郊疾馳而去,他了解喬晉橫的性子,說一不二,決定的事絕對不會更改,而刑偵組擔心人質出事,做事畏首畏尾,難免會讓韓立有機可乘,所以他能做的,就是在暗處幫助喬晉橫。

大洪一夜沒睡,卻絲毫不困,昨夜他離開警署時領了一套裝備,何主任明白他要做什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沒有看見。到了廢舊工廠周邊的樹林,他一眼便看見喬晉橫的車停在隐蔽處,停好車,大洪打開後備箱換上防彈服和狙擊步槍,正要查看周圍情況,駕駛座上的手機就嗡嗡震動起來,他不耐地掃了一眼,見到來電居然是在齊家留守的隊員,低斥道,“就會添麻煩!”

但願齊庸那少爺沒有在同一時間出事,否則他可應付不來。

接聽電話,大洪還為開口,聽筒對面就傳來齊庸焦急的嗓音,“到底怎麽回事?我去警署也沒人肯說,言言呢?她到底出了什麽事?”

“這件事您不需要知道,齊先生,如果您真的擔心小嫂子的狀況,就請您安安穩穩地待在家裏,不要讓伺機謀殺你的歹徒有可乘之機,減少我們的工作,好讓我們全力營救小嫂子就好。”

“營救?”齊庸敏銳地抓住關鍵詞,“什麽意思?溫言被綁架了?”

大洪懊惱地閉上眼,他說話怎麽永遠都不經過大腦!

齊庸嗓音冰寒,咬牙道,“喬晉橫是怎麽保護言言的?被綁架?!為什麽會被綁架,她現在在哪裏?綁匪是不是和喬晉橫有過節,所以才……”

大洪連忙打斷他,“這些事您不需要知道,我還有事,齊先生,請不要過度擔心,多謝。”

再讓他說下去,什麽細節都要被猜到了。齊庸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嘆了口氣,大洪放下手機,端起狙擊槍,開始尋找能夠隐藏躲避的地方,他一路小心試探,避開韓立和警方安裝的攝像頭,小心翼翼地潛進工廠。多虧了韓立的老巢已經被一鍋端掉,樹倒猢狲散,他如今沒有追随者,因此廠裏并沒有太多的看門小弟阻礙他的行動。而昨天幫助韓立擄走溫言的兩個壯漢,警方猜測大概只是他花錢雇來的幫手。

用錢買來的人,終究是不會拼命的,喬晉橫如此分析過,才有把握一個人來,也不會失手。

大洪憑着昨晚記憶的廠區地形圖,順利找到韓立和溫言的所在處,小小的廠房裏或許裝有電波探測器,他不敢用無線電和手機告知警署同事,在十二點前幾分鐘,只能硬着頭皮藏到高處,一邊等待喬晉橫進入,一邊小心确認溫言的狀态。

她從昨天下午被擄走開始就滴水未進,慘白的臉上有被毆打的痕跡,眼皮子都可憐地泛着青紫,她唇瓣緊抿,發絲狼狽地黏在臉頰,神情卻不顯怯懦,她坐在地面上,手腕被麻繩捆住,昏昏欲睡地半合着眼睛,她知道,不管對面的人有多兇殘,喬晉橫也一定會來,将她安全救出。

她比任何時候都信任他。

豔豔高照,很快就要到酷暑了,廠房裏卻是陰涼,溫言盤腿坐在地面,費力地仰頭看向外面一碧如洗的藍天,眼睛被大好的日光刺得睜不開來。

韓立瞬也不瞬地注意着她的動作,年過三十的男人而已,兩鬓居然已經有了白發,還算出挑的五官配合着過分陰鸷的目光,直教人不寒而栗。他也一夜沒睡,雇來的兩個人臭罵他脾氣古怪,他冷笑一聲,執起手槍對準兩人的雙腿開了兩槍。

兩人滾在地上痛罵,被他直接扔到門外,“滾!”

那兩人咬牙怒視韓立,想要替錢的事,見韓立又舉起手槍,憤憤低咒一聲,互相攙扶着走出廠區。

溫言被捆在地上,被槍響聲驚醒過來,再次目睹濃稠的鮮血汩汩流出,驚慌失措之餘,又想到了方笑。

她是無辜的,如果不是被她連累,她不會被撞。

希望她好好的,有路人及時發現她送她醫治,否則……她一輩子都無法安心。

溫言雙目酸脹,不小心和韓立對視上,立刻垂下眼,佯裝睡覺。

深夜寂靜,一定點動靜都能讓人徹底清醒,溫言聽着那仿佛踏在她心口的腳步聲,屏住呼吸,生怕一不小心,就惹得韓立發怒,送她一顆槍子。

許久,韓立踱到溫言身邊,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唇角輕扯,居然是露出一絲笑意,“你在怕我?”

溫言抿住嘴唇,不敢說話。

韓立蹲下來,提起溫言的下巴,強迫她和他面對面,男人的眼幽冷深邃,帶着星星點點的寒氣,如冰山尖銳的角,刺得人心驚,“沒想到你才是喬晉橫的老婆,都怪那個打探消息的死老頭,害我錯認這麽久。”

溫言茫然地與他對視,許久,腦中白光一閃,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料想的果然沒錯,方笑之所以會出那麽多事,就是人為的。社團吊燈好好地突然掉下來,走在路上被花盆砸中,這種離奇事都被方笑遇見,果然不是偶然。打探消息的老頭是誰她不知道,但她可以猜想到,在一開始,韓立一定是誤會了方笑和喬晉橫才是夫妻,所以才會加害方笑,而她……在經過這麽多事之後,韓立終于認清她才是應該報複的對象。

只有讓她受傷,喬晉橫才會心疼。才能慰藉他死去的妻兒的靈魂。

喬晉橫射殺韓立的妻子,她腹中未出生的胎兒,這一切,終歸是要償還的。

難怪喬晉橫總讓她小心一點,他早就猜到韓立會來報複,他想一個人承擔,卻沒想到不知實情的她會被韓立擄走。

溫言直視韓立,嘴唇動了動,幾不可聞地低聲說,“你妻子的事……對不起。”

韓立仿佛被子彈擊中,僵了幾秒鐘,倏然冷笑道,“對不起?你還沒有資格對她道歉!”

說完,他起身離開,心中怒火熊熊燃燒,怒不可遏地給了溫言一腳,“明天,明天!我也會讓喬晉橫嘗嘗那種痛徹心扉的滋味!”

偌大的廠房裏回蕩着他的怒吼,溫言忍耐住抽筋般的痛楚,默默念道,“再忍一忍。”

再忍一忍,喬晉橫就會來救她了。

十二點整,喬晉橫扔掉煙蒂,将手槍塞在後背,正大光明地從廠正門進入,他一路觀察,将畫面切換給刑偵組的組員們看,确認周邊環境,途中接到韓立的指示,摸了十多分鐘,走了不少彎路,才來到韓立的所在處。

一推開厚重的鐵門,陽光斜射而入,照亮空中翻騰的灰塵,喬晉橫環視四周,只與韓立對視一眼,就平靜地将視線放遠,落在蜷縮在角落裏的溫言身上。她沉默地仰頭看他,眼角和唇角都有淤青,雙眼迷茫,漸漸的,她看清了他,不自覺地勾起一抹笑容,“我就知道你會來。”

喬晉橫瞳孔猛然緊縮,他恨不得立刻沖過去抱起她,擦去她身上臉上的血漬,可不等他回過神,韓立便笑了兩聲,“把該取下的東西,都取下吧。”

韓立始終站在溫言身邊,只要喬晉橫一有動作,他就拉來溫言當替死鬼。

喬晉橫收回目光,冷漠地丢掉無線電耳麥和手槍,雙手舉起,“你要報複,找我就好,放了我的妻子。”

他的嗓音低沉有力,溫言鼻頭一酸,險些落下淚來。

韓立松開溫言手腕上的繩索,拉着她駕到自己身前,微笑道,“喬警官就是愛開玩笑,我們之間的恩怨,怎麽能少了你妻子?你忘了,當初是你一槍擊斃了我的太太,還有我沒出世的兒子。可惜,今天這筆賬,到底還是少了一個人。”

韓立緊緊扣住溫言的脖子,冰涼的指腹掐住女孩子的大動脈,一臉決絕。他或許已經知道自己的下場,就算喬晉橫單槍匹馬地來,他也未必有勝算,但是不報仇,他不甘心。

最近城內軍火管控過嚴,他找不到炸藥,就用買來的槍抵住溫言的太陽穴,“喬晉橫,我讓你打自己一槍,怎麽樣?”

溫言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

喬晉橫卻是面無表情,“可以。”

說着,他便彎腰拾槍,韓立又突然改變主意,“不對,你是神槍手,手上有槍,我還能活命嗎?這樣,不如還是我來打吧。”

他惡劣地勾起笑容,将槍口對準喬晉橫,氣氛驟然緊繃。

“不行!”溫言突然奮力掙紮起來,她回想着父親教她的格鬥術,利用手肘痛擊韓立的小腹,韓立猝不及防,分神瞥了她一眼,不過一秒鐘的功夫,喬晉橫就已拾起手槍,對準韓立。

可在扣動扳機的前一秒,韓立已将槍口對準溫言的後腦,他冷笑道,“開槍,看看是你快,還是我快。”

喬晉橫眼眸微眯,直直鎖住射程內的韓立,他深吸口氣,扣住扳機的食指微微顫抖。

他從來不知道害怕,男人的心粗野,摸到槍支時快感遠遠大于恐懼,他有實力,有信心,更是從未失過手,可是這次,他不敢輕舉妄動。

空氣仿佛凝結,一分一秒都是煎熬,溫言懊惱地咬住嘴唇,痛恨自己做了蠢事,給喬晉橫添了麻煩。

她難過地看着他,眼淚忍不住地從眼角滑落,“對不起。”

周遭寂靜,只有她纖弱的嗓音,叫人心疼。

喬晉橫不敢分神看她,可她的聲音,無孔不入地沖向他。他多想回一句,言言,沒關系。

“我不該任性,仗着你喜歡我,就和你作對。”溫言抽噎着,“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對不起。”

“……”

“你做的那些事,很多都是為了我好,我心裏是知道的。”

喬晉橫眯了眯眼,啞聲說,“言言,別說了。”

他不喜歡聽這種好像是遺言的話。

溫言茫然地落着淚,瞥向韓立,“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讓他安全離開?”

“閉嘴!就算你死了,我也不會讓喬晉橫好過!”韓立不耐地緊皺眉頭,手上力大無窮,掐的溫言猛地咳嗽起來。

他有覺悟同歸于盡,也看出了喬晉橫的膽怯,韓立笑了一笑,見喬晉橫倏然舉起手臂,立刻扣動扳機。

子彈射穿皮肉的響聲在空蕩的廠區裏好似一滴水潤物無聲,溫言死死咬住嘴唇,想象中的痛楚并未襲來,反倒是一直桎梏着他的韓立轟然倒地。

他被擊穿後腦,死去時還雙目圓睜。

溫言錯愕地看先喬晉橫,喬晉橫眉頭緊皺,迅速掃視四周,不一會,隐藏在吊頂機裏的大洪探出頭來,“确認擊斃,老大,安全了!”

他萬萬沒想到,在關鍵時刻,居然是大洪出手,救下了他們。

他害怕,他猶豫,大洪卻幹淨利落地扣動狙擊步槍,将韓立瞬間射殺。

喬晉橫松了口氣,對大洪道謝,“多謝。”

說完,他便跑向溫言,将目睹死人的她拉進懷裏。男人的熊坦溫暖可靠,溫言怔怔地靠着,眼淚一下子就跌落下來。

她泣不成聲抱住他,一顆心終于緩緩落到地面,“我好怕。”

“別怕,沒事了。”他喉頭發苦,不住地親吻她的發頂,“沒事了,言言,對不起。”

很快,收到消息的刑偵組沖進廠區,确認韓立死亡,溫言看着他了無生機地被擡走,才有了終于安全的感受。

她被喬晉橫抱着離開廢舊廠房,在回程途中,擔心地問,“方笑呢?她怎麽樣?”

大洪如釋重負地坐在副駕駛座,笑道,“她皮糙肉厚,沒問題的,小嫂子別擔心了。”

有風從窗口吹進,溫言靠在喬晉橫懷裏,鼻端盈滿了他的味道。

喬晉橫輕吻她,“睡吧,睡一覺,就什麽都好了。”

她仰頭看他,許久,安心地合上眼,”嗯。“有他在,她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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