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眼淚在他死寂的眼裏結成薄薄的水膜,他沒動,我卻仿佛看到了一個蜷縮着哭泣的靈魂。
他說:“我這裏沒有真相,但或許你不會介意聽一個故事。”
“我不想聽故事,但如果你能把外套給我的話,我不介意聽一下。”
然後我松開手,走到他旁邊坐下,把他的外套扯下來蓋到自己身上。
他給了我一個無語的眼神,掙紮着從地上坐起,無論是從垮下的肩膀還是從他死寂的眼神,都透着頹敗:“我不相信你,但是你是第一個和我說,要解決問題的人。”
男人沒有妻子,也沒有孩子,只有一家酒店像是愛人一樣陪伴着他。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偶爾招待一些游客,就足夠維持生計了。
有一天,五十個城裏的學生說要來這裏住宿,度過他們的畢業旅行假期。
和那些鮮活生機一起前來的,還有反複上演的噩夢。各種意外導致的死亡,流出血水的水龍頭,打不開的大門,夜半敲門的鬼魂……
以及絕望之下,佐藤健在酒店裏點燃起盛大的火焰。
故事到這裏時,我心虛地挪動了一下位置,這些貌似都是我寫出來的情節。
對方掀起衣袖,露出滿是燒傷疤痕的手臂,“這些燒傷在腿和腰上也有。”
男人被濃煙嗆着倒在了火海之中,不甘又痛苦地祈求着他所能祈求的一切力量。然後沉睡在酒店裏的邪惡蘇醒。
邪惡承諾:可以讓他複活,也可以幫忙将酒店複原,甚至變得更加豪華。只不過這些無私的奉獻需要一點點小小的報酬——靈魂。
和惡魔的交易人類怎麽可能占便宜呢?
邪惡兌現了他的承諾,男人從此變為奴仆,酒店也化為吃人的地獄。
“這不是我想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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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鍋爐燃燒,鬼魂就能複生,邪惡就會滿足地繼續沉睡。期間它只醒來過兩次,一次奪走了一具屍體,另一次就是你。”
“假如這裏熄滅,它就會再度醒來,并抓走更多的人。為了維持平衡,我已經太累了。現在你要怎麽解決這個問題呢?”
他扭頭望向我,仿佛疲憊的旅人望着酒店門口的暖燈:“在外面打得熱鬧的,是你的朋友嗎?熄滅這火焰,他們就能夠進來了。我不認為你能解決這一切。”
“但孩子,拜托你,至少讓我的故事到此為止吧。無論是我,還是伊沃爾,都很累了。”他撫摸着牆壁,眼裏流露出溫柔的感情,安靜地閉上眼睛。
我回應了他的渴求,幹淨利落地結束了他的生命,房梁懸挂的蠟像又多了一具。
得知真相的過程,比之我的恐怖求生之路,簡直平靜得過分。他的故事很可憐,聽起來還像個無名英雄,為了維護平衡手染鮮血。
但是這無法抹去上千人死在他手裏的事實。我裹緊外衣,也無法抹去,他是從我的作品中誕生的,他的罪孽至少我要分擔一半的事實。
淦,以後不寫恐怖故事了。
我要去寫甜文,寫沙雕,寫世界和平。
我将蠟像全都解下,輕飄飄的觸感就像抱着一團空氣。我将他們放在推車上,推到草地邊,又最後抱着陽太來到這裏。
我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過他了。
現在又突然發覺回憶比我以為的要更加根深蒂固些。
我把那孩子放在草坪上,并不想哭,只是感覺心裏很空。我小小聲地對他說:“天很快就會亮了。下一世,別再傻傻地來救我了,明明我才是大人嘛。”
對了,還有伏黑甚爾的屍體。
我想起這一茬,返回頭,将鍋爐推倒。
火焰是冷的,潑灑出的金色液體也同樣是冷的。伏黑甚爾就躺在那裏,四肢健全,就像在泡溫泉時睡着了一樣。
但那确實就是屍體,教會了我許多的,讨人厭的伏黑甚爾已經死去了。而我要做的,卻是讓他再死一次。
等到事件解決,就送他入土為安吧。
倉庫裏刮起了風聲,粗粝的嗓音摩擦出刺耳的發言:“是你打擾了我的安眠嗎?”
與此同時,被我念着的伏黑甚爾還在門外,一刀一只咒靈,與夏油傑見招拆招打得愉快。肢體碰觸時激烈得好似金屬互相摩擦。
五條悟遠遠地看着,羨慕簡直多到要溢出來。雖然蟲子很弱,但是一群接着一群地沖出來也很讓人頭疼啊。還不能用咒力,這和禁止使用殺蟲劑一樣讓人煩惱。
“唉唉,雖然傑的戰鬥我不應該插手,不過作為戰友怎麽可以讓對方單打獨鬥呢?對吧!”五條悟靈活地幾次跳躍,成功踩在了幽靈的後背上,占據了觀影的最佳地點。之後就宛如白浪裏的船只,怎麽都不會被波濤淹沒。
“嗯?你想去就去吧。”亂步頭都沒擡,從一開始就不覺得他們有必要像幼稚園小朋友一樣,童真地非得一人打一次對手才叫公平。
“沒錯!成年人的智慧在于一群人單挑對方一個哦!”太宰不甘寂寞地冒頭。
福澤谕吉同樣嚴肅地點頭:“速戰速決!”
得到許可,五條悟當即就帶着他那邊的鬼怪,開心地跑到夏油那邊搗亂了。
夏油傑和伏黑甚爾都屬于帶着腦子戰鬥的類型。除了武器碰撞,還得時刻防備對方的陰招,損招和假動作。
現在五條一個亂入,原本的多對一,瞬間變成了多對多的混戰。
“變強了不少嘛!”甚爾一擊劈開特級咒靈的觸手,找準時機,俯身沖上去,手裏長刀狠狠迅猛劈向夏油傑,劃出一陣陣的破空聲。
夏油傑剛解決完某個幽靈,因為無法扭轉動作而空門大開,甚爾的刀落在脖頸的那一刻,織田作猛地搶走太宰的□□,原本打着玩似的子彈角度刁鑽地擊中了刀尖,導致角度偏移,無法抗拒地落在肩膀上。
五條悟抓緊機會瞬移而上,奪過武器,壓低身形,接着沖力長腿狠狠地掃過伏黑的腹部。
“你好像沒有之前強大了?”五條悟抓了抓頭,六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之前近乎無窮無盡的能量流逐漸地萎縮,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少。
之前擠得水洩不通的大門,都打開了幾條縫隙。
五條悟雙手合十,在胸前恍然大悟地擊掌:“原來是能量不足了啊!”
伏黑整個人向後連退數十米,撞散數堵魂牆,巨大的沖擊力才被卸下。他用手指抹去唇邊逸出的血漬,邊咳邊笑:“看來千葉做得還不錯?”
他重新站了起來,挑釁地擡頭:“繼續,戰鬥還沒到結束的時候。”
五條悟和夏油傑對視一眼,并肩攻了上去。沒有咒力,純粹的肉搏,此刻只有徹頭徹尾的暴力美學。
再漫長的鬥争都有截止的時刻。
伏黑甚爾躺在地上,仰望着藍天,依然不客氣地開口:“喂,五條家的小子,我那兒子……”
“惠嗎?是我在養哦~”
“……那也好。”
劃水了全程的亂步在此刻走上前,不過短短一段對話,二人之間的關系就已經像用放大鏡照着那樣一清二楚了。
他對這些一眼看穿的事情通通不感興趣,俯視着伏黑甚爾,直奔主題:“我想知道,千葉現在在哪裏?”
“你要找的,是現在的千葉嗎?”甚爾沒有回答,反而反問他。
亂步的指甲淺淺地陷入掌心,聲音平靜得如同一條直線:“無論如何,他都是千葉。”
“你在逃避他的成長?”
“但苦難并不是必需品。”
短暫的對話後,能量已經不再得到補充的伏黑甚爾的身形開始消散,亂步靜默地等待着,不言不語。
沉默良久,甚爾的一聲輕笑伴随他徹底的潰散響起:“三樓盡頭,穿牆。”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昨天又又又卡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