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午餐
呵!居然說“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晚上一起吃個便飯好麽?”
從Mi森廣場的紅鼎國際大廈的26樓出來,真崎蘭走在一片亮瞎眼的日光裏。對藍紫冧說的那句客氣話,感到特別不适。我們不是朋友麽?朋友還這麽客氣?
明明都一起醉過了,還抱過了,呃……又是“毛巾掉下來”的畫面。
真崎蘭噗哧一下笑出了聲,我去,怎麽想怎麽逗。
臉頰滾燙,但也許是因為天太熱了。
不打傘的女人,到了夏天一定會很悲慘。真崎蘭終于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走回距離Mi森廣場700米外的華墾大廈的廊檐下,汗珠已經爬滿了她的全身,到處都濕漉漉。好在我不化妝,不然要花臉成什麽樣子?真崎蘭慶幸着自己的素顏無極限。
真的是卯足勁幹活。畢竟,有了約會,自然得更加賣力,盡可能早的把事做完。
午餐的時候,休息室的微波爐前邊,真崎蘭把帶來的便當打熱了,其實就是白米飯加一點清炒胡蘿蔔。她跟其他的同事一起圍着一大張長方形的灰色的三聚氰胺板的桌子,互相欣賞彼此的便當盒裏的菜品,說笑着吃飯。看到真崎蘭的午餐又這麽簡單,一人分了一點菜給真崎蘭。真崎蘭毫不介意地全盤接受,畢竟,人家是好心啊!
會計事務所裏,女多男少,唧唧咋咋,聊天內容,怎麽都離不開肥皂劇、柴米油鹽醬醋茶的促銷信息、美容妝扮、流行衣服的款式、愛情和男人,這些話題。
真崎蘭靜靜聽着,女人們嬉鬧玩笑地彼此打趣着,她插不上嘴。
最初進這家會計事務所,前前後後進來了很多實習生,真崎蘭和同齡人以及前輩們談論的都是審計、驗資、納稅申報、代理記賬、資産評估、工商注冊、財務咨詢管理一類的專業問題。
現在,大家都熟稔了,工作也相繼步入正軌。工作之餘,想聊的東西,就又開始往八卦娛樂上面一路狂奔了。
坐在真崎蘭對面的李嫣,是真崎蘭的同學,隔着一張三米長的桌面,她挑着眉張望“你在看什麽呢?貞子。”雖然已經畢業了,但李嫣還是改不了口,習慣性叫綽號。
真崎蘭擡頭看了看,她把手裏的手機踹進了西裝褲兜,搖頭說“看一下時間!”一抹粉紅上了臉。她避開李嫣的目光,大口扒拉着飯。
李嫣樂了“真的?十分鐘裏,你都看三次時間了,有事麽?”
嘿!拜托別看我看得那麽仔細,真崎蘭在心裏腹诽着,卻微笑着答“沒什麽。”
卻又忍不住掏出手機,再看了一遍,目光停在藍紫冧的電話號碼上,愣。
李嫣不再說話了,但其他人來了興致,有人貓到真崎蘭的身後。
“诶?這手機挂飾,太不符合你的……喲!這字,怎麽念啊?林?還是……”
真崎蘭回頭,看見張敏的喃動着的嘴唇,她笑了一笑,故作平淡地說“哪個字?”
“禿寶蓋下面一個林字。”
“冧,跟樹林的林,一個讀音。”
張敏如醍醐灌頂“哦!真是受教了!诶,這名字真稀罕,像言情小說的主角。”
李嫣好奇地看着真崎蘭“冧?是你男朋友?”
“不是,我沒男朋友。”
“喜歡的人?”
真崎蘭蹙了蹙眉,漫不經心地回答“不是……”
張敏叉着腰說“男的女的?”
“女的。”
“漂亮不?”
“嗯!”
“有照片嗎?我看看……”
“沒有。有也不給。”
李嫣“嘁”了一聲,白了真崎蘭一眼 “小氣!”
張敏揪着真崎蘭不放“我們學校的?”
怎麽可能?真崎蘭搖頭說“我們學校無美女!”
嘿!張敏臉色晦暗了一點,略有不耐煩地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這就生氣了?真崎蘭立即補了一句“除了你和李嫣……”
兩個人嬌笑着“你也油嘴滑舌了?我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雖然沒什麽姿色,但她們還是很高興,嗲怪地看着真崎蘭。
真崎蘭心裏希冀“要是冧冧也這麽好哄,該多好!”
不覺又想起了藍紫冧不願洗澡的小貓妖一樣的表情,唇角悄然勾起弧度。
這人真的很逗!真崎蘭無奈搖了搖頭,又想到了“大毛巾掉落”,臉頰一陣火辣。
張敏盯住真崎蘭,斷言:真绮,你絕對有情況,從實招來……
呃?真崎蘭從容應對“我只是想到了一只雌貓不願意下水洗澡的場景。”
李嫣詫異道“你什麽時候養貓了?”
真崎蘭搖頭否認“不是我家的,是別人家的,長得很漂亮,不過超頑皮,絕對能把你的五髒六腑給氣炸了。但你拿她沒一點辦法……”
張敏深有感悟地贊同“貓嘛!生來就是性情不定的。就像女人一樣。”
诶!精辟……真崎蘭沖張敏豎起拇指,點贊一聲。惹笑了休息室裏的一群男女。
藍紫冧在Mi森廣場紅鼎國際大廈16樓的寫字樓餐廳,吃着她的三菜一湯的午飯。
她“哈奇”一聲,像只沒睡醒的小貓一樣打了一個只有氣息的噴嚏。
秦秀蓮與藍紫琹坐在對面,看着藍紫冧露出孩子一樣的萌蠢表情,不由相視一笑。
藍紫冧立刻掏出了手機,劈頭蓋臉地編輯了一條短信“你剛剛是不是在罵我?”惡狠狠地摁了“發送”鍵。等屏幕裏顯示“信息發送成功”還沖着藍紫冧打了√,藍紫冧才恍然明白自己幹了件多麽莫名其妙的事,悔之不疊,可發出去的話,收不回來。
叮咚一聲,真崎蘭的回複來了“是啊!你怎麽知道?”
藍紫冧瞪着手機屏幕,她回“去死!”
真崎蘭的句子更短“好!”
一會兒,又來了一句“此人已死,勿擾!”
嘿!這人……
藍紫冧惱羞成怒地漲紅了臉,她咬着嘴唇,懊悔的恨不得把臉扣進餐盤裏。
明明才見過四次面,根本沒有親密到可以随意逗趣的程度,自己到底在做什麽啊?可是真崎蘭也未免太直接太不懂得幽默了吧?難道看不出這只是一句玩笑話?
秦秀蓮和藍紫琹看着那瞬息萬變的表情,都有些忍俊不禁,卻假裝什麽也沒看到。
一想到那丢人到家的糗事,藍紫冧如坐針氈,味同嚼蠟一樣地吃着飯菜。
秦秀蓮終于問“冧冧?有心事?”
藍紫冧受驚地擡頭,立刻正襟危坐,搖頭,目光游弋地微笑“呵呵……沒有!”
秦秀蓮點頭“沒有就好。有什麽要告訴我們……”
你想聽?藍紫冧暗自腹诽,才怪!她瞟了一眼臉色始終平靜的藍紫琹。
三個人繼續靜靜地用餐。
藍紫冧手裏握着手機,思來想去,她果然還是想知道真崎蘭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假如,那晚,真崎蘭反應沒有那麽激烈,比如,略有驚訝地提醒她“毛巾掉了!”
那麽現在的藍紫冧,也不至于如此的百思不得其解。
跑什麽啊?我有那麽見不得人?我的身材不好?再說,都是女人。
想到了這裏,藍紫冧望向了秦秀蓮。她的心裏黯然來了一句,女人和女人是不同的。
假如,春光乍洩的人是秦秀蓮,那麽,真崎蘭可能就不會落荒而逃了吧?
秦秀蓮這麽美,大概,真崎蘭想跑也手軟腳乏沒了力氣吧!肯定的。
至少,秦秀蓮身上的毛巾掉下來了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想要逃。藍紫冧如此想道。
若真有這樣的機會……我會不遺餘力地……
但那是不可能的!秦秀蓮的身邊,已經有了騎士。
藍紫冧止住了自己的妄想,又望向了藍紫琹。藍紫琹也在看着她。
造化是多麽喜歡捉弄深陷其中的人啊!
為什麽是姐妹,而非其他的關系呢?藍紫冧面無表情地盯住她的姐姐。
仇敵也比這層血緣,讓彼此覺得更加舒服。
“其實,你不該讓我搬來住!”藍紫冧的眼睛在責難。
“嗯!我知道……”藍紫琹的眼睛在認錯。
秦秀蓮看着視線膠着的兩姊妹,她笑着打斷她們“趕緊吃吧!菜要涼了……”
兩姊妹恍然清醒,低頭面向自己的餐盤,但已經沒了吃飯的胃口。
藍紫冧從餐桌上的紙盒裏,抽出了紙巾擦淨了唇角和修剪得幹淨漂亮的手指,站直了穿着銀灰色絲質西裝的身體,淡淡地看着藍紫琹說“姐姐,我吃好了!你們慢用~”
藍紫琹照舊對她點了點頭說“嗯!”
踩着五公分的白色細跟攀帶圓頭皮鞋,她咯噔咯噔地走了。
先行離開的那個人,永遠是藍紫冧。
爾後,才是出雙入對的兩個姐姐。三個人站在電梯面前。
這一次有一點怪,藍紫琹沒有與秦秀蓮十指相扣,秦秀蓮也沒對藍紫琹撒嬌憨笑。
以為要等很久,但電梯門打開,裏面居然是空的。藍紫冧只好滿腹狐疑的跟着兩個姐姐走了進去。又成了一顆明亮而尴尬的電燈泡。
萬年不變,站在秦秀蓮身後的那個人,永遠都是我。藍紫冧的唇角勾起自嘲的弧度。
電梯在上行,摁鍵這一側上方的黑色數控液晶屏裏的銀白色數字,在不斷攀升。
每一次都這麽安靜,明明有三個女人,卻無戲可演。
為什麽那個位置不是我的?藍紫冧靜靜地看着面前的兩個長發女人。
又換了……
這一次是黑到發藍的平劉海的齊腰小卷,一股一股,爆炸着,看着像随時準備上場的夜店領舞娘。燙染太累,随戴随走的假發,才适合我的暴躁性情。秦秀蓮曾經這麽說過。
藍紫琹早就習慣了秦秀蓮的一日三變。而藍紫冧卻一直沒能真的适應。
那一頭自然卷的灰棕色短發有什麽不好?明明更可愛。
頻繁更換形象,總讓藍紫冧不得不認為,其實,秦秀蓮根本不想做自己。
藍紫冧也不想做自己,所以,她才會對她那麽心心相惜。
藍紫琹輕描淡寫地抱着秦秀蓮的纖細腰肢,那松弛有度的手臂,不帶一絲暧昧。
很多年,藍紫琹一直如此大膽地做着想做的不規矩的事。
奇怪的是,沒有人懷疑過她們的關系。
每次藍紫琹說“她是我的女人。”都能一次性吓傻好多熟人。
多不可思議!
什麽時候才能去攬住那不盈一握的腰?看着秦秀蓮的婀娜背影,藍紫冧凄楚着扯動了甜美的嘴角,露出一絲清淡而超然的苦笑。沒有人注意。很想有人會注意。
但秦秀蓮一直沒有回頭。
她其實,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我。哪怕只認真看一次,就能知道在某個人的眼裏,她是那麽的美到無可替代。可她從來不。她的眼睛已經容不下任何其他的人了。
感情,其實是很講究先來後到的事。
誰先占領,誰先贏。
如鲠在喉的某些話,卡在藍紫冧心裏,似乎需要幾百缸陳醋,花去幾千年的時間,進行冗長的浸泡,否則根本無法消融。怎麽動,怎麽疼,總是讓人力不從心。
很想喚一聲秦秀蓮的名字,可就在張口的一瞬間,藍紫琹回頭冷冷掃了一眼。
每一次都是這樣,藍紫琹總能預先知道一個人的所思所想。
而你卻沒辦法對付這只老謀深算的狐貍。因為你總是比她慢三步。藍紫冧無奈。
叮的一聲脆響,電梯門開了,26樓一眨眼就到了。
藍紫琹輕輕收回了放在秦秀蓮腰上的手臂,秦秀蓮踩着貓步走在了最前面。
沉默地看着這一切,藍紫冧真的不能理解,都在一起七年了,為什麽一到了人前,就非得相敬如賓?眨了眨眼睛,把心酸憋回了身體最低層。
像變京劇臉譜一樣的,瞬間換上了燦爛如陽的笑容,藍紫冧輕飄飄走出了電梯……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