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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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卿是在十一月月底換季時發燒的。

那幾天,恰好N城氣溫大幅度降低,她衣櫃裏裝着的,全部都還是單薄的衣服,沒一件稍微厚實點的。

顧程白跟她一起吃早飯的時候就直皺眉:“不能多穿點?”

她笑嘻嘻地搪塞過去:“衣櫃裏沒什麽厚衣服嘛。我這周末就回家了,下周肯定會穿得厚實——堅決不露腳踝。”

顧程白搖了搖頭,心想着有時間拿件外套給她,又走去窗口,刷了一杯熱豆漿,放在她的面前。“喏,全喝完。”

她捧着豆漿,杯子的熱度透過從指尖湧遍至全身。

喝完之後,好像是暖和了不少。

花卿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被人叫住了步子。

“你不然在這兒等等。我從宿舍拿件外套給你。”顧程白握住放在桌子上的鑰匙,挑着眉問她。

花卿剛準備樂滋滋地應下聲,瞥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急到不行:“別了別了。你會宿舍吧,外套的事情不急——我要遲到了,先走了!”

顧程白聽她提起過,她們每周五上課的老師是個古板的老教授,人一老,就容易偏執。到時間就算遲到,她每回都踩點,被記上好幾次了。

聽她這麽一講,顧程白也不阻攔了。

中午應該有時間給她吧。

萬萬沒想到,早晨還沒挺過去,她就生病了。

花卿頭昏腦脹的趴在桌子上,鼻音濃重。一站起來就頭重腳輕的,整個世界都颠倒了似的。

室友探了探她的額頭,被滾燙的溫度吓到,有些擔憂:“你要不要別上課了?我陪你去趟醫務室吧。”

這哪兒成啊。

大早上好不容易跟被子做了鬥争,離開被子的懷抱瑟瑟發抖地裹上衣服。一路都這麽走過來了,坐這兒上兩堂課有什麽不行的?

花卿性子倔,認定的事情往往都改變不了。

這會兒也就勉強擺擺手,“我沒事,回去吃兩顆藥就好了。宿舍有藥的。”

往往病情拖到最後只會愈加惡劣。

下午的時候她實在撐不住了,吃了兩顆藥,請了半天假,癱在了宿舍的床上。

頭昏腦脹,加上鼻子堵塞。

根本就睡不着。

小姑娘苦惱地直擰鼻子,床頭放了抽紙,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意外的是,顧程白在這時給她打了電話——

“顧程白。”

她吸着鼻子,用嘴巴呼吸着空氣,縮在被子裏念着他名字,“怎麽了?”

顧程白握着電話,敏銳地聽出來她講話鼻音重了不少,把送外套的這件事暫時撇到了一邊。“你感冒了?”

花卿愣了一下:“對,還有一點發燒……”

他的聲音聽起來正經了不少。

“好好吃藥了嗎?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現在怎麽樣了?”

顧程白問了一連串問題,小姑娘把臉埋進被子裏,乖乖地跟他一點點彙報:“早上到教室就覺得頭疼了,可能是因為我跑熱了,之後又吹了冷風。到教室就覺得不對勁了,後來中午回來吃了點藥,現在在床上……頭還是很痛,感覺要炸裂開來了。”

她又吸了吸鼻子,開始覺得這個世界上怕是沒有比生病更糟糕的事情了。

父母那邊,不想讓她們太過于擔心,所以也沒去說。

現在去醫院的話,一個人又未免太過于孤獨——下午還有課,室友她們得到五點以後才能回來呢。

花卿想着自己一覺睡過去可能會好一點,沒想到聽筒裏傳來零碎的腳步聲,還有對方跑步時的鼻息。

“花卿。”

他抿着唇喊她的名字,像絨花在她的耳邊綻放開來,蹭得花卿縮了縮脖子。顧程白加快步伐走回自己宿舍,拿了保溫杯之類的東西,随後關上門:“你現在可以自己穿衣服嗎。”

“嗯……?”花卿茫然地眨了眨眼眸,又“嗯”了一聲。

“那好。”

深吸了一口氣。

他似乎在跑動,逆着風。

聽筒傳來人群的說話聲,他繞過每一個人,或是低聲道“對不起”,又或是“不好意思讓一讓”。

“——穿好衣服走出宿舍。我帶你去醫院。”

花卿隐約聽到了他衣服摩擦的聲音。

小姑娘鼻子一酸,眼睛一下子就霧蒙蒙的了。

她穩了穩自己的聲音,腦袋從被子裏伸出來,輕聲問他:“你會在宿舍門口等我嗎?”

“嗯。”他握緊手機,“多久都行。”

花卿用了平生最快的穿衣速度,套好了外套和鞋子。走出來的時候特意去鏡子前看了一眼,外套扣子弄岔了,整個順序都是亂的。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一邊走着一邊解下來。

走到宿舍大門口,就看到一個人影遠遠地站在那兒。

右手抱着外套,左手拿着保溫杯,看上去特逗,像接小朋友放學回家的家長。偏偏穿得日系,好看的灰色針織外套,裏面是件白色打底。黑色的褲子把他襯得看上去腿足足兩米長。

她也顧不上自己頭痛不痛了,快步朝顧程白那邊走過去。

怕他等着急了。

不知道是不是經常想方案的原因,顧程白遠遠比她想象中考慮的周全。見到她走過來,迎上去就幫她披上了厚外套,提着衣領走在她身前,下巴蹭到她的腦袋,低聲催促:“伸手。”

花卿套進了一只胳膊到外套袖子裏。

衣服味道很好聞,是件黑色的。柔順劑的味道剛好和她用的牌子一樣,櫻花味的。

小姑娘套着大外套,整個人被襯得更加嬌小。

看着跟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學生沒什麽差別。她甩了甩袖子,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偷偷笑起來。

顧程白在此時蹲下身,幫她拉好拉鏈。剛好瞥見她的笑意,挑眉:“頭不疼了?”

她露出一雙眼睛來。

“對啊——見到你就不疼了。”

他搖了搖頭,半俯身,直視看向她。靠得極近。

花卿的呼吸一下子就亂了。

她佯裝鎮定地看回去,“怎麽了?”

沒回答。

顧程白伸手,放上她的腦袋,慢慢下移,撩起她額前的劉海,用手探了探溫度。

那一個瞬間,花卿開始慶幸——

自己今早是洗了頭的。

到了醫院,挂了號。

花卿坐在門診室內的椅子上,跟醫生講了症狀,拿了一個溫度計過來,測了一下她的體溫。

“38.7。”醫生推了推眼鏡,“打兩天點滴,再開幾盒藥。”他在電腦上勾選了一下藥品,拿了一張打印的單子給他們。“先去交費吧。”

小姑娘縮在衣服裏,乖乖跟着顧程白起身,走到過道。

交費的地方還挺遠的。

顧程白環視了一圈周圍,把保溫杯塞給她:“喝點熱水。我去交費,你在這邊等我。”

“好。”

花卿在等候區的椅子上坐下來,張望了一會。看着顧程白的身影消失在自己視線裏,慢慢悠悠地打開了保溫杯。

保溫杯是黑色的。啞光。

一看就是男孩子的。

小姑娘舔了舔嘴唇,盯着杯子口,輕聲笑了出來。

顧程白拿好單子走過來,順手接過了她蓋上的杯子。

花卿跟上他的步伐,護士接過單子,看了一眼,随後指了指裏面:“去那邊坐着吧。”

其實很久沒有生活病了,換句話來說,也算是很久沒有來過醫院。小的時候倒是經常來這邊,她打針的時候也超乖,一點都不會哭鬧。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來的原因,反而有膽怯起來。

說到底估計也只是害怕那個過程吧。

小姑娘坐立不安的動了動身子,聽見顧程白偏過腦袋看了她一眼。“害怕?”

她想了想,“有點。開學抽血的時候低血糖暈過去了,總是會聯想到那個片段。”

原來是這樣。

顧程白點了點頭,在護士拿着東西走過來的時候,身子往前傾了一些,靠在她的邊上,擡手,捂住她的眼睛。

另一只手則是放在她紮針那只手掌心的下方,低聲囑咐道:“別亂動。”

聽到這麽說,她果然沒再動了。

從後面看來,顧程白幾乎整個人都要貼在她的後背上。他半直着身子,遮住花卿眼前的那片光亮。鼻息吹拂過她的耳畔,動動脖子似乎就能蹭到他的懷裏……

花卿心髒跳動得飛快。

整個過程很短,總共加起來,也不過幾秒鐘。

對她來說,卻是無數個細節在自己的眼前過了一遍,內心還期望着時間過得再慢一點。

末了。

他的手從她的手心抽開,指尖蹭到手心。

口幹舌燥。

小姑娘咬了咬唇瓣,突然擡起臉:“顧程白,我想喝橙汁。”

作者有話要說: 猶似故人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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