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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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程白提着兩個三明治和牛奶, 外加一份蜜豆包站在走廊外,居高臨下的打量着這張稚嫩而青澀的臉, 皺了皺眉。
花卿家是單身公寓, 房子的格局并不算複雜。
站在門口隔着一條縫就能看見裏面的那種,不過設計上為了避免暴露這種隐私和太過通透感,做了視線上的阻隔,隐約只可見一個被子快要拖到地上的床尾。
而眼前的這個男孩,柔軟的頭發微微蓬松着,眯着眼睛同樣也在打量着顧程白。衣服倒是好好的穿着,就是這熟稔的語氣……
男人沒多做解釋, 直接避過他, 推開門大步跨了進去。
顧程白環視了一眼今天尤其亂的房間,和門口放置的另外一雙沒見過的高跟鞋, 心中隐隐有了猜想。踩進玄關處, 顧程白往旁邊的鞋架上看了一眼,而屬于自己平時穿的那雙拖鞋俨然就在眼前這個青澀臉龐的腳下。
餘燃這時候又揉了揉眼睛, 隐約記起來了什麽, 拍了拍腦袋輕聲道, “咦,你不就是……”他想了一會關鍵詞,半響之後,恍然大悟,“和學姐分手的負心漢!?”
負心漢。
這三個字輕飄飄的定位在顧程白的身上。
他把袋子放在桌子上的動作一頓,偏起腦袋, 似笑非笑的抿唇,看了餘燃一眼:“怎麽就負心漢了?”
餘燃抓了抓頭發:“具體原因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聽以舒講的——她說暑假有個人,讓花卿學姐關在房間裏兩個月都不願意出來,她去找花卿學姐的時候,學姐又頹又廢,一提你的名字眼淚就打轉……好不容易現在快要走出來了,你怎麽又來打擾她了?”
眼前這個年齡沒他大的大男孩擲地有聲的跟他讨伐這事兒。顧程白看見他身側捏起的拳頭,以及臉上的表情,已經完全被另外一種憤怒給替代。
對方紅着眼,再次問了他一遍:“你為什麽又要來打擾她?”
顧程白垂下了手。
握着袋子的手放好桌子上的東西,頓時就跟失去力氣一樣,猛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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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是能料想到的事情。
他在那刻做出了錯誤的決定,而這決定,都對兩個人影響不小。
顧程白當時只能把自己投身于工作當中,用忙碌來掩蓋這件事情對他的影響,他也确實茫然過這件事的選擇,到底正确與否。但是又怎麽可能輕易回頭呢。
說一萬遍迫不得已也只是他個人的自私罷了。
這也是他絕不會否認的。
顧程白抿起唇線,近乎冷靜的開口:“我以為我能給她更好的路,可她想要的路早在四年前的确定了——雖然我沒說過,但也是确确實實欠她一句抱歉。無論是我諸多方面下做的決定,還是沒有護好她,都要講一句抱歉。”
他頓了頓,聲音略微沙啞的補充:“我不會再讓她轉身了。”
畢業分手那會兒,花卿答應時候笑得極為燦爛,轉身的那片刻,他全身的血液都要沸騰逆流起來。
顧程白站在原地一個下午沒走,對着身旁的一個垃圾桶,抽光了身上的煙,摸到空空的煙盒時,啞着聲想勉強自己笑出來,一開口卻什麽聲音都發不出。
手指泛着涼意。
他閉緊眼睛,再次緩緩睜開。看見眼前的餘燃的眼神有些詫異,随着對方的視線往身後看去。
花卿穿着睡裙站在他身後,摟緊了身上的外套。
另一邊,喬以舒把頭轉向床尾,對着外側看了一眼,揉了揉頭發:“大早上怎麽就這麽吵,這還讓不讓人睡了啊。”說着,又翻了個身,繼續睡了過去。
花卿的動作顯然放輕了不少。
動了動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應不應該走過來。眨着眼睛茫然了一會兒,又把腳收了回去。
這個傻姑娘。
顧程白在心裏嘆了口氣,徑直走到她面前,手指幫她理了理耳旁的碎發,放低了聲音:“醒了?去洗漱吧,給你買了早餐,等會兒吃一點。”
花卿猶豫着應下一聲“嗯”,看了眼顧程白的表情,猶猶豫豫的指了指餘燃和喬以舒:“昨天他們倆一塊來的。我跟喬以舒睡的床,餘燃睡的沙發。”
簡單的兩句話,就已經把當下的情形解釋了個大概。
顧程白心裏倒是猜到了幾分,聽到她這麽解釋,更是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拍了拍她的腦袋,低聲催促道:“去吧。”
刷牙洗漱之後,花卿抹完水乳從衛生間出來,環視了一圈房間。
顧程白已經不在了。
餘燃倒是懶散散的癱在沙發上,皺着眉跟她說,“學姐別看啦,人已經走了。”他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紙條,撐着下巴,一臉困惑,“你們是複合了嗎?”
“嗯,前段時間複合了。”花卿蹲下來,捏起了桌子上的紙條。
上面是某人龍飛鳳舞的三行字。
1.工作上還有點事要去處理,我就先走了。
2.早餐記得吃,三個人不夠我幫你們叫了外賣,馬上就到。
3.記得想我。
小姑娘的視線掃過最後一行字,嗤嗤地笑起來。
等到喬以舒起床,早餐外賣剛好送到。
三個人圍坐在沙發邊上,花卿啃着手裏的三明治,翻着手機。喬以舒感嘆了一句:“談了戀愛了人就是不一樣,連這乏味的早晨都開始變得甜蜜起來了。”
餘燃夾過一只蝦餃,送入口中,含糊不清地說:“以舒姐你也可以戀愛的。”
花卿擡眼看了一圈,喬以舒用筷子夾着幹蒸,略帶随意的擺了擺手:“我看還是別了,一是沒喜歡的,二是沒合适的。”
餘燃的筷子啪地一下就放下了。
花卿和喬以舒兩個人面面相觑,最終還是前者問出了口:“怎麽了?”
眼前這個未出校園的大男孩站起來,一臉認真的看向了喬以舒。
“我覺得我就挺合适的。”
花卿:“……”
旁邊的喬以舒看了他一眼,表情故作冷淡的說了一句“噢”。
???
這兩個人什麽鬼。
花卿開始覺得自己不太适合呆在這個房間裏。
喬以舒回答完之後,周圍安靜了好一陣子。
餘燃索安無味的放下筷子,吞下最後一個蝦餃,抱着漱口水吐出來,沖着花卿揮了揮手:“等會兒就要上課了。學姐再見,我先走了。”
花卿也沖他揮了揮手,看着少年拿起外套和雙肩包,動作迅速的走到玄關處換了鞋子。臨走之前似乎還朝屋子裏面多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還在等待着什麽。
奇怪的是,喬以舒的目光絲毫沒有轉向門口的方向。而是一直,一直盯着自己面前的那套粉色系的碗筷,沉默起來。
她平時可不是這樣的。
見到喬以舒這副模樣,花卿心裏也有了個認知。她蜷縮起膝蓋,試探性的問喬以舒:“你和餘燃……怎麽回事?”
喬以舒神色平靜。
“也沒什麽。我之前跟你說過我幫他擋酒的事兒吧?那天真的喝多了,東南西北我都分不清。後來他把我送回家,電梯裏我一踉跄,就莫名其妙親上去了。”
“慶幸的是,我到家之後清醒了不少。”喬以舒摸了摸口袋,從裏面掏出一盒煙來,握着火機點燃,動作熟練。“他也沒敢對我做什麽,道了再見就走了。”
花卿沒忍住,詢問了後續:“那之後呢?”
喬以舒彈了彈煙灰:“沒了,之後就今天的事兒。我這人嗜酒如命,難得找到一個願意陪我暢快喝酒的,不深想細節誰都會過得更快活,我也沒把那吻放心上。”
她換了個姿勢在地攤上躺下來,揉了揉淩亂的長發,嘆了口氣。
“他好像有點當回事兒了。”
喬以舒翻了個身,把煙掐滅了。繼而轉身,抱緊了花卿:“我本身就害怕一廂情願,所以也就不願意浪費他的一廂情願。感情這東西本就不是消費品——我現在就特羨慕你跟顧程白那種狀态,從茫茫人海相遇相知,從年少走到白頭。相當浪漫的一件事了吧?”
花卿拍了拍她的背部,覺得想說點什麽,卻又無從說起。
好在今天是周末,不用去喃風。也就有足夠多的時間,來陪着開導喬以舒。
顧程白晚上提着電腦包過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能見到白天的那群人。
沒想到打開門,露出小姑娘的臉來。
花卿避過身子給他拿了拖鞋,随後又跑到客廳,開始收拾東西。
結果,光是今天下午吃掉的零食和外賣,就裝滿了兩個垃圾袋。
顧程白放下包,坐在她身旁,陪着她一塊收拾,看了房間內一圈:“他們回去了?”
花卿點了點頭。
“喬以舒臨近飯點就走了,說是晚上還得回去修圖。下午跟她聊了不少,從最初談到現在,又憧憬了未來,簡直過了一遍人生的理想藍圖。”
顧程白把桌子上的東西按分類放好,推至邊緣,低笑起來:“我的未來肯定描述不了這麽多。”
“嗯?”
“現在想想,好像有你就夠了。”他偏過頭,細細的打量着她的眉眼,“所以,甜甜圈小姐。下午,有想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