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日後,陛下自會知道
第33章日後,陛下自會知道。
燕青離他不算遠, 先前一團墨漬她沒看到,但那一撇長長的筆劃她倒是看了一個大概。她不無惡趣味地想着,他此時的心情必定像被雷劈一樣, 她巴不得這道雷更猛烈一些。讓他們這些人把她當炮灰,遲早會被炮灰糊一臉。
令她失望的是,蕭應的失态如昙花一現。他擡眸望過來時,神情還是那麽的威嚴和冷峻, “日後, 陛下自會知道。”
這話聽着像開黃腔。
日後, 傻子都會知道, 就算不用日後, 她也知道。
“亞父, 依你所說, 朕還未長出那東西嗎?”
“是。”他的回答毫不遲疑。
燕青嘴角微抽,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 暗道就算自己能活到一百歲,也長不出那玩意兒,姓蕭的是在敷衍她。
她揣着明白裝糊塗, “當男人可真麻煩。”
“啪”一聲響。将她吓了一跳。
只見蕭應修長的手中,各握着毛筆的半截。
她的心像那支毛筆一樣,瞬間涼了半截。蕭應這是在警告她, 若是她敢再多說一個字,他一定會像折了毛筆一樣擰斷她的脖子。
畢竟小命還捏在他手裏, 她不敢再造次。趕緊裝作忙碌的樣子,哼哼哧哧地繼續自己的蓋章大業。
蕭應似乎很滿意她的識趣,眼裏的寒霜慢慢退去。
一室安靜,靜得有些詭異。
燕青動作極快, 不多時就完成了自己的工作。這次田太傅留給自己的功課倒成了最好的借口,她聲稱自己要趕回去背書,頭也不回地離開勤政殿。
Advertisement
回到乾坤殿,她毫無形象地四仰八叉地躺在龍榻上,腦海裏不斷浮現那支斷筆的樣子,越想越是驚得手腳冰涼。或許蕭應對她的殺心從未消失,不過是權衡之下暫且容她。如果她真有什麽讓他不爽的地方,他斷不會留她過年。
她嘆了一口氣,認命地拿起書來。深奧的字和難懂的文章,讓她更加覺得生活黯然無光。可憐她一個假皇帝,她學這些治國之策有什麽用。蕭應絕不會做沒有意義的事,他讓她跟着田太傅學習,背後肯定有更深的意義。
說到底,她就是一枚棋子。
棋子是沒有資格選擇,也沒有資格抗議的。不管蕭應讓她跟着田太傅的目的是什麽,她都只能照做。
盈香進來,端來一碗藥。
燕青對藥香很敏感,實在是之前在魏氏那裏喝得太多,她對這些黑褐色的液體有種本能的生理抗拒。一看到盈香手裏的藥,她整個人都不好了。難道蕭旻天也學魏氏,日後會一直給她灌藥,不想讓她被人看出破綻?
果然這些人沒一個好東西,一個兩人都沒把她當人看。她突然有些洩氣,還以為自己終于在暗夜中窺見了天光,不成想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覺。
“朕沒病。”她側過身去,負隅頑抗。
盈香笑道,聲音輕柔,“陛下,這藥對您身子有好處。”
有什麽好處,不就是阻止她女性化的發育。
她哼了一聲,“朕不想喝。”
盈香又勸,“陛下,這藥是蕭大人吩咐的,叮囑奴婢一定要讓陛下服用。您若不喝,奴婢…奴婢不好交待。”
燕青苦笑,接過藥碗。先是聞了聞,味道和之前魏氏給她喝的藥味不太一樣。看了一眼色澤,也要淡許多。她極不情願地喝了一小口,苦味也不怎麽濃,甚至還有一絲回甘。一碗下肚,并沒有以前那種揮之不去的寒氣,反倒是正小腹處升出一股暖意。
這藥…對她的身體應該是有好處的。
蕭應到底想做什麽?
難道是用藥催她發育,讓她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昭告天下,她是個女兒身。然後不用他說一個字,所有的事情便會水到渠成順理成章。看來姓蕭的道行最深,既做了好人,又得了實惠。
一夜胡思亂想,田太傅布置的功課顯然沒能完成。
二十頁晦澀的文章,她真的背不出來。
田太傅無比失望地看着她,他不能罵她訓她,但是可以在她耳邊不停地唠叨和碎碎念。念叨她的先祖,也就是穆朝開國第一代皇帝有多刻苦,有多勵精圖治。不到半天的功夫,她書沒有背會半頁,反倒是對先祖的事跡記得滾瓜爛熟。
“太傅總說先祖,為何不說一說朕的皇祖父與朕的父皇?”
田太傅聞言,表情瞬間精彩至極,嚴肅的臉上泛着幾許惱怒,“臣不想提先帝!”
這老頭,脾氣還挺大。
燕青倒了杯茶遞過去,道:“太傅年事已高,何不在家中安享晚年。朕知道你的忠心,但朕有自知之明。都說有其父必有其子,朕實在不是什麽治國賢能之君,朝中政事還得仰仗蕭大人。”
“陛下!”田太傅對她頗有幾分恨鐵不成鋼,痛心疾首道:“您才是穆朝天子,越早親政越好。蕭大人再是忠心,那也只是一介臣子。臣年紀雖高,卻不忍看您大權旁落,更不想有負先帝的托付。”
“太傅,你說的這些朕都知道,但為時已晚。“
“不晚,不晚,臣一定竭盡全力輔佐陛下。”
燕青垂眸,田老頭莫非也想來分一杯羹?所以蕭應故意讓她跟田老頭讀書,是看出了什麽?還是想試探什麽?
這些人一個比一個老奸巨猾,姓蕭的那張臉有多白,心就有多黑。田老頭大概也是有私心的,反正她不相信對方僅僅是一個忠臣。背書不是她的強項,何況那些文章在她看來真沒什麽用處,她也不願意把精力花在上面。
“朕曾聽人說過教書育人,不能一成不變,得知變通懂調節。一個好老師,不在乎學問有多高深,知識有多淵博,而在于能因材施教一人一法,太傅可知?”
田太傅眼神微變,似是不相信這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他眯着眼掩飾着,精明的目光中帶着幾分狐疑。
燕青也不避,任由他看着。
“陛下!”他突然跪在地上,“是臣太心急了,臣年事已高,唯恐自己時日不多。陛下說得極是,臣不應該如此急切。”
老頭開始打苦情牌,花白的頭發确實很有說服力。
燕青望了望殿梁,忽然覺得有些沒意思。
“罷了,朕念你一片忠心,自然不會怪罪你。”
田太傅低頭謝恩,幾根花白的發絲倔強地豎着。
有了此次談話,背書的功課果然減輕了許多。好不容易挨到休沐日,燕青迫不及待地出宮去找姚宏和蘇畢。
明安城似乎比以前更熱鬧一些,百姓們來來往往,三不五時便能見到身穿制服的差役,看上去城中戒備比上次森嚴許多。
她沒有去蕭府,也沒有去蘇家,而是直接去到城司衙門。衙門口的差役一聽她找姚宏和蘇畢,态度十分熱情。
姚宏不在衙門,出來的是蘇畢一人。一段時日不見,蘇畢的精神面貌發生不小的變化。以前瞧着有些郁郁不得志,如今頗有幾分意氣風發。
“圖之,你怎麽來了?”蘇畢見到她,很是歡喜。
“我恰好今日得閑,便想着來看看你和義行兄。”燕青笑答。
他們就在衙門旁邊的角落裏說話,衙門口挺冷清的。裏面沒有案子在審理,外面也沒有含冤告狀的百姓。
燕青和蘇畢較為生疏,她和姚宏更熟一些。蘇畢說這個時辰姚宏都在巡街,最近明安城的巡防任務很重。他沒有告訴燕青是因為魏家被抄一事,上面怕魏氏餘黨作亂,所以才會如此重視。
他本就不是話多的人,簡單寒暄過後似乎找不到什麽話題。燕青也看出他的尴尬,便笑着說自己先去找姚宏。
她問了姚宏巡街的大概位置,辭別了蘇畢。
蘇畢望着她去的背影,暗自懊惱自己不會說話。如果姚宏在,想必能與圖之聊得十分盡興,心情莫名覺得有點沮喪。
燕青一路尋去,沿途欣賞着市井的繁華。不到半個時辰走到姚宏巡查的街市,看到自己要找的人鬼鬼祟祟地躲在一處牆角探頭探腦。
她輕輕走過去,順着對方的視線看到街上的兩名女子。一人白衣一人青衣,白衣的應是主子,青衣的看着像是丫頭。
她們背對着,看不清長相。不過看身段,白衣女子屬于那種優雅大方的類型。青衣的丫頭應該也是一個清麗的姑娘。
她心下暗笑,莫非姚宏看上人家姑娘了?
“那是誰家的姑娘?”她低聲問。
姚宏正盯着人,猛不丁聽到這個聲音吓了一大跳,看清楚是她後明顯松了一口氣。反手将她一拉,生怕她驚擾了那兩名女子。
“趙家的姑娘。”
“趙家?趙太保的女兒?”
“正是。”
燕青露出一個揶揄的眼神,道:“義行兄,你這眼光可真夠毒的。”
竟然看上趙太保的女兒,姚宏這小子真行。如果是別人她必定以為是那啥想吃天鵝肉,但如果是姚宏,卻未必沒有可能。蕭應沒有兄弟,這個遠房外舅算是蕭家僅有的親戚。如果蕭應出面做媒,趙太保極有可能應允。
姚宏聞言,已經曬得有點黑的臉變得又黑又紅。
“別胡說,我…我才沒有…這位趙姑娘最近總往蕭府跑,聽說都是找表舅的。”
燕青張了張嘴,合着這位趙姑娘看上了蕭旻天。
這姑娘可以,眼光真是獨特。
“真的嗎?”她八卦道:“那你表舅是什麽反應?”
姚宏搖頭,“不知道,表舅從不理她。”
燕青啧了一聲,心道蕭旻天這人真不行,人家姑娘都主動示好,他一個大男人還擺架子。趙小姐的身份擺在那裏,和他也算是門當戶對。而且她敢發誓,趙太保本人肯定是舉雙手贊成,要不麽也不會容着自己的女兒倒追男子。
恰在此時,趙小姐轉過頭來。
燕青眼睛一亮,驚嘆對方的好相貌。
“這位趙小姐,長得真好看。”
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的,當得起天生麗質四個字。瞧上去冷冷清清,卻自帶士族小姐獨有的大氣與優雅。
“就這樣的,你表舅為什麽看不上?”她小聲問。
“我也不知道。”姚宏噓了一聲。
趙小姐主仆慢慢朝這麽走來,只聽到那丫頭說:“小姐,蕭大人都進去半個時辰了,你說他和那個弱水公子是不是…”
“休要胡說!”趙小姐低聲喝斥,“外面的傳言不可信,我相信他不是那樣的人,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燕青聽着她們的對話,這才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玉樹閣三個字躍入眼簾,她還看到幾位清秀的公子在門口招攬生意。所以蕭旻天在裏面,并且在裏面與弱水公子待了半個時辰。
這時那丫頭又道:“小姐,大家都那麽說,你也親眼看到了,為什麽還不死心?”
“我不信,別人說什麽我都不信。除非他親口告訴我,否則誰說我都不信。”趙小姐的态度很堅決,好看的眉微擰着。
她們停下來,又等了一會。
約摸是一刻鐘後,蕭應還是沒有出來。
“小姐,我們走吧,萬一蕭大人出來看到你…”丫頭勸着。
趙小姐猶豫一會,失落道:“走吧。”
兩人遠去,燕青才從姚宏的身後探頭。
好好的大美女,為什麽這麽想不開?喜歡誰不好,幹嘛偏偏喜歡蕭旻天。蕭旻天可不是一般的冰塊男,那就是一個冰疙瘩。
“這位趙姑娘,眼神真不好使。”她感慨着。
姚宏莫名其妙看她一眼,“我表舅乃人中龍鳳,趙小姐的眼光極好。”
她切了一聲,“蕭叔的個人能力是很強,但他不是良配。如果我是趙小姐,我寧願戳瞎自己的眼睛也不要看上你表舅。”
“你…又胡說,你一個男人,怎麽能說這樣的話。”姚宏結巴起來,這才發現她靠得如此之近,近到他能看清她細嫩肌膚上細小的絨毛。瞬間仿佛着了火,從頭到腳紅得像只熟螃蟹。
燕青狐疑地看着他,“你很熱嗎?”
“是啊,是啊,先前走了一路,還真有點熱。”姚宏說着,慢慢避開她。
兩人從角落裏走出來,站到了先前趙小姐主仆停留的位置。燕青學着她們的樣子往上看,看到的只有玉樹閣二樓那一排窗戶。窗戶倒是開着的,但從他們的視角是無法看清房間內的情況。
蕭旻天會哪個房間呢?
燕青的思緒一散,腦海中浮現起不可描述的畫面,嘿嘿笑了兩聲。“你表舅可以啊,這都一個時辰了吧,還真是龍精虎猛。”
姚宏聞言,剛退下去的紅潮又将自己淹沒。他這是怎麽了,圖之是他的好兄弟,他怎麽能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好在燕青沒有發現他的異樣,還在那裏興致勃勃地張望。
突然玉樹閣的門口過來一位清秀的公子,直直朝他們走來。燕青注意到了,姚宏也注意到了,兩人心頭劃過不太好的預感。
來人道:“兩位公子,我家公子有請。”
“敢位你家公子是?”姚宏客氣相問。
燕青扯了他一把,對來人道:“我們不認識你家公子,你肯定是找錯人了。”
開什麽玩笑,有蕭應的地方躲都來不及,她可不會傻傻地撞上去。
來人又道:“我家公子名喚弱水,他此時正在招待蕭大人。蕭大人你們認識嗎?”
燕青尬尴無比,弱水公子不可能認識他們,很明顯是蕭旻天請他們進去。她不無陰暗地想着,姓蕭的是不是有什麽毛病,他跑到這種地方來尋歡作樂,居然還喜歡邀請人去圍觀。
“蕭大人那樣的大人物,我們怎麽會認識。你說是吧,義行?”她朝姚宏眨眼睛。
可是姚宏不明白她的苦心,黑着臉一副視死如歸,對她說:“圖之,我們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