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他的小心肝

第42章他的小心肝。

小白喵嗚一聲從蕭應的懷裏跳下來, 燕青一把将它接住。它蹭着她的手,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燕青順着它的毛,表示安撫。

對于蕭應的話, 她是信的。如今的大祁宮,只怕是連最後的釘子都已拔除,短時間內應該沒有再利用她的地方。她裝出一副感動的樣子,無比信任地看着對方。因着方才被人用劍架着脖子, 她的臉色還有一些蒼白。

蕭應沒有多說什麽, 直接讓人扶她回去歇息。

平康受了傷, 幸好性命無大礙。

王權之争, 或在明或在暗, 死的人不計其數。像她這樣的炮灰, 或許也會在哪一天灰飛煙滅。說不害怕是假的, 尤其是事過之後的後怕。這種後怕像野草一樣瘋長, 在她心裏纏繞滋生, 密密麻麻在遍布每一個角落。那種被人扼住喉嚨的窒息感與心懸的失重感相互拉扯,扯得她無法呼吸。

當夜,她起了高熱。

她仿佛置身在滾燙的岩漿之中, 岩漿如泥沼一般,她越是掙紮越是沉得厲害,只感覺自己漸漸下沉, 眼看着就要被滅頂吞噬。她拼命呼喊,卻發現自己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一片火紅之中, 她似乎看到有人朝自己走來。那人一身的紅,顏色比岩漿還要濃烈幾分。他的眸子也紅的,像有火在其中燃燒。他俯視着她,眼裏的火瞬間竄出來, 将她團團圍住。

好熱,好熱。

她感覺自己快要被燒成灰,絕望恐懼又無處可逃。

突然眼前的人變了,變得一身白衣清冷出塵。他朝她伸出一只手,冰涼的觸感似乎一下子擊退那些火焰。她緊緊抓着他的手,感受那沁人心神的冷。

蕭應望着床上的少女,臉頰燒得通紅,額頭鼻尖全是細密的汗珠。她的睫毛一直在顫抖,雙手亂舞像是被噩夢纏身。他抓着她亂舞的手,她瞬間安靜了許多,呼吸也沒有之前那麽急促,慢慢變得平緩。

盈香端着熬好的的藥進來,他一把接過,小心翼翼地喂給床上的少女,還不時用帕子擦拭流出來的藥汁。

一室安靜,太醫随時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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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香低着頭,不敢多看一眼。

通明的燈火照得那華貴的床幔熠熠生輝,明黃的顏色與那位權傾朝野的男子一樣金尊玉貴。他的動作是那麽的仔細小心,殺伐果決的霸氣在此刻全部收斂。

喂完藥,他依然守着。

夜寒霜重,鬥轉星移漸至天明。

床上的少女呼吸已經平穩,似是陷入沉沉的夢香。她汗濕的發貼在臉頰上,一張小臉已經由紅轉白,帶着幾分虛弱。

太醫說燒退了,暫無大礙。

蕭應嗯了一聲,依舊坐着沒動。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已泛起灰亮,他這才慢慢起身離開。離開之前囑咐盈香等人,要好好守着寸步不離。

燕青醒來的時候,已近午時。她茫然地睜開眼,眨了又眨,熟悉的景物還在。原來她沒有死,還以為昨夜是到了陰曹地府。

盈香服侍她沐浴更衣,說了昨夜她發高熱一事,隐去蕭應照顧他一晚的事實。她聞言自嘲一笑,笑罵自己可真夠膽小的,竟然被吓病了。

早膳十分清淡,僅是清粥小菜。她喝了一碗粥,又重新躺回去。心裏沒由來的覺得提不起勁,那股一心想掙出活路的心思似乎也歇了。什麽王權富貴,什麽爾虞我詐,她統統都不願去想。

長長嘆息一聲,蒙上被子。

蕭應進來時,看到的就是明黃錦被中隆起小小的一坨。或許是聽到動靜,那一坨動了動,從錦被中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

“亞父。”燕青情緒低落,聲音也是沒精打采。“朕病了。”

“臣已知曉。”蕭應自然地坐到床邊。

她心下一驚,總覺得哪裏不太對。一時之間又說不上來,只想着他可能真是把乾坤殿當成自己的家,所以才會這般肆無忌憚。

“亞父,朕要養病。以後怕是不能上朝了,朝中諸事還要麻煩亞父多費心。還有田太傅那裏,也要派人去說一聲。朕如今身子不适,不能再去上課。”

既然所有的掙紮都注定是徒勞無功,還不如從此躺平當一條鹹魚。去他的朝政大事,去他的治國之策,統統與她無關。她想好了,蕭應若是不答應她就耍賴。反正她算準了,他應該巴不得她一病不起。

她準備了好些耍賴的說辭,只等對方的反應。

誰知蕭應聞言,只說了一個好字。

這麽容易?

燕青有些不适,今天的蕭旻天似乎有了一絲人情味,難道是昨天利用了她,害她差點送了命,所以良心發現要對她好一點?

不能吧,他能有良心這玩意兒。

心裏不停猜疑着,表情卻是十分感動,說了好些讨好感謝的話。不管他是什麽心思,總歸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

她這一病,選秀之事只能暫停。

近年底的時候,平康的傷也好了,重新回到乾坤殿當差。他瘦了許多,似乎也長高了許多,也沉穩了不少。

與之相反的是,燕青胖了。也不能說是胖了,而是身形有了起伏,隐約有了姑娘家該有的樣子。胖了的不止她一人,還有一只貓。小白長大了不少,已從一只小肥貓,變成一只大肥貓。大肥貓最喜歡賴在主子的身邊,他們一人一寵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窩在一個地方不動。

封筆之日,燕青終于出現在衆臣面前,為怕露餡她主動讓盈香給自己纏緊一些。她氣色不錯,一看就是養得極好。所有人都在想,等到年後選秀一事應該不會再拖。

封了筆,大家各回各家。

燕青問過蕭應,得知姚宏過年也不會回京,心裏很失落,卻沒有注意到蕭應眼裏的幽深與冷意。

她備了一些東西,去了一趟蘇家。蘇大娘一人在家,她幫着蘇大娘喂了雞鴨,又指使溫成給老人家劈了不少的柴火。蘇大娘很感動,一個勁地誇她。

“畢兒能有你們這些朋友,是他的福氣。你過了年也快十六了吧,沒有人給你張羅親事嗎?”

蘇大娘坐在小凳上摘菜,慈祥地看着她。

她輕輕一笑,“我還小,不像蘇兄和姚兄,他們過了年都二十了。”

蘇大娘一聽,蒼老的臉變得黯然,“哎,誰說不是。姚公子沒有父母,那個…蕭大人應該會替他張羅。我家畢兒不知怎麽想的,最不耐煩聽我提這事。我這心裏急啊,看上的姑娘都讓別人給定下了,以後到哪裏尋摸知根知底的好媳婦。”

“大娘,你別急。我看蘇兄是個有能力的,指不定還能步步高升,以後給你娶個大戶人家的媳婦。”

“大戶人家的姑娘?”蘇大娘皺紋更深,“怕是不好相與,我也不求他大富大貴,只盼他能平平安安的。”

可憐天下父母心,燕青很羨慕蘇畢。

“畢兒從小聽話,抱回來時那麽瘦瘦小小的一團,我還當養不活了…這些年我們母子二人相依為命,他又是一個孝順的…我年紀大了,就想着他早點成親,我還能幫他帶孩子…”蘇大娘念叨着,渾濁的眼中泛起淚光。

燕青聽出她話裏的意思,原來蘇畢并不是蘇大娘親生。她安慰了蘇大娘好一番,然後婉拒對方的留飯,帶着溫成平康等人離開。

沒走出去多久,遠遠看到文吏衣着的蘇畢,正與人說着話。而那個與他說話的人,讓燕青愣了一下。

竟然是王八公子。

雖然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麽,但看二人的表情,應該相談還算融洽。他們一邊說着話,一邊往旁邊的茶肆走去。她的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萬萬想不到蘇畢會和王八成為朋友。她沒有上前打招呼,而是繞道走了。

走了沒多會看到迎面而來的人,她又後悔起來。後悔沒有去和蘇畢說話,縱使和王八周旋也好過和這個人打交道。路上沒什麽人,想裝作看不到都不行。而且對方分明已經看到了她,或者說是沖着她來的,根本不給她轉身的機會。

“燕公子,真是巧啊。”

“還真巧,想不到能在這裏遇到弱水公子。”燕青硬着頭皮打招呼,正尋思着用什麽借口走人,不想弱水已經徑直到了她跟前,一雙鳳目上下将她好一通打量。

“燕公子最近有什麽喜事,瞧着氣色不錯。”

“托弱水公子的福,最近過得不好不壞。”

弱水鳳目流轉,“我近日得了一些好東西,不知燕公子可否賞臉一看?”

“我…家中還有事…”

“燕公子說笑,你家中能有什麽事,天大的事不是還蕭大人替你去辦,哪裏用得着你操心。”

弱水拉着她,不肯她走。

她掙了掙,沒有掙脫,心道這弱水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沒想到力氣倒是不小。斜眼瞄了溫成一眼,溫成像是沒有看到。

弱水笑得花枝亂顫,眼底卻是毫無溫度。

燕青知道此人已知自己的身份,頗有些忌憚他和蕭應的關系。他敢這麽對自己,必是仗着蕭應的寵愛。

溫成都向着他,自己還能如何。

不情不願地跟着弱水去了玉樹閣,閣內論詩作畫的場景依舊。她發現弱水不愧是閣中的頭魁,閣裏的人似乎都很尊敬他。

他們去了上次的雅間,即有人送了茶水點心進來。她幹坐着,并不動那些茶水點心。不是她防心太重,而是這個弱水公子就是個神經病,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

關上門後,弱水立馬變了臉。

很冷,面帶薄怒。

燕青不看他,就知道此人不正常,指不定憋着什麽壞。就算她是蕭應案板上的肉,那也不是誰都能宰割的。

她越是平靜,弱水就越是氣惱。

這麽一個小崽子,到底哪裏好?值得兄長為了他再三改變計劃,甚至還親手毀了好不容易布好的局。他說過如果兄長只是一時貪色,他并不介意。可是如今看來兄長怕是動了真感情,否則也不會直接下令射殺那個樂央,斷送引出她背後主子的大好時機。

燕青被他盯得心裏發毛,這個弱水有可能是她的皇叔,但他們之間注定不會有什麽叔侄情深,有的只是勢不兩立。

不是讓她看什麽好東西,難道就這樣幹坐着?

“弱水公子,你說的好東西在哪裏?”她問。

弱水鳳眸含譏,道:“等會你就知道了。”

還要等?

燕青琢磨着,莫非又有什麽大坑在等她?

這些人也不嫌累,成天你算計我,我算計你的,一個個活得心理扭曲,不是變/态就是神經病,沒有一個正常人。

約摸一刻鐘後,門被人從外面推開。

蕭應大步進來,面冷如霜,卷進一室的低氣壓。在看到坐得好好的燕青時,氣壓随之消散,一派雲淡風輕。

弱水臉色難看,陰陽怪氣地開口。“蕭大人來得可真及時,是不是怕我傷了你的小心肝?”

燕青聽到這聲小心肝,臉突然紅了。到底誰是誰的小心肝,這位弱水公子的醋勁是不是太大了些?

“弱水公子,你誤會了…”

“我誤會什麽了?你讓蕭大人說,你是不是他的小心肝?”

燕青頭大,這話聽着都酸。她如果是蕭應的小心肝,還用得着天天看他的臉色,更她用不着成天提心吊膽?

“真不是,蕭叔是我的長輩…”

“你騙誰?”弱水打斷她的話,眼睛不眨地看着蕭應,語氣幽幽怨怨,“他一進門眼睛都恨不得長在你身上,他可沒把你當晚輩。果然是有了新人忘舊人,男人沒一個好東西。”

蕭應低聲喝斥,“別胡鬧。”

“我胡鬧?”弱水氣得鳳眼泛紅,“你竟然為了他,說我胡鬧?我什麽時候胡鬧過?你倒是說說看!”

燕青尬尴無比,她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人家小情侶之間拈酸吃醋,她一個外人夾在中間算怎麽回事。她在宮裏當炮灰,可不想在情情愛愛的關系裏也當炮灰。

惹不起,她只能躲。

“蕭叔,弱水公子說帶我來看什麽好東西。既然弱水公子沒什麽事,那我先行告退…”

她剛起身,眼角瞥見一抹寒光,然後一把冷劍橫在她的脖子上。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與之前清越嬌柔的聲音有着天壤之別。

“我和他,你選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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