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燕青心一驚,下意識退到
第69章燕青心一驚,下意識退到
馬車內坐着不止她, 還有盈香。
盈香也看到了那紙團,警惕地掀開車簾往外看。方才被撞到的人早已消失在人群之中,她十分小心地揀起紙團。
“娘娘, 此事怕是有詐。”
燕青示意她把紙團遞過來,淡定地展開。
紙團的內容不出燕青的所料,寫的是她之所以被火燒死的前因後果,字裏行間都在說她的死明面上看是田家欺君罔上, 實則都是蕭應的陰謀。
“娘娘, 此事要不要告訴陛下?”
“不用。”燕青表情淡淡。
那場大火的前因後果, 誰能有她這個當事人清楚, 何需旁人來告訴她。她名義上已死去三年, 不想世上還有人惦記她, 用她的死來興風作浪。想不到她這個傀儡皇帝還挺有用, 以前被人利用, 現在還能讓人大做文章。
她将紙團揉成了細渣, 然後泡在茶水中化成紙水。紙水糊在水裏,白白黑黑的混沌地攪在一起。恰如紙上說的所謂真相,虛虛實實一團模糊。
伍煜複仇之心不死, 竟是連這樣的法子都能想出來。紙上說小皇帝死得慘,死得冤。所以她身為小皇帝的姨母怎麽能嫁給仇人,即便是嫁了給仇人, 知道真相後應該忍辱負重,侍機替自己的外甥報仇。
她輕嘆一聲, 世上不可能有無緣無故的好心,伍煜之所以安排這一切,目的就是挑唆她這個新上任的皇後。以她如今的身份,還真是一個被策反的好對象。
如果她不是她, 而是真正的燕二丫,那麽她還可能信了這事,從而恨上蕭應,做出一些複仇之事。當然如果她不是她,那蕭旻天也不知不辭勞苦地把她找出來。
她的目光越發冰冷,最讨厭這種被人利用被人算計的感覺。她是被蕭應利用算計的不夠嗎?豈會被別人三言兩語挑撥成功。
就算她和蕭應現在是夫妻又如何,那個王八蛋至始至終都在利用她,她是犯賤才會和他冰釋前嫌。就算是成了夫妻又如何,還不允許他們同床異夢嗎?
至于伍煜的挑撥,她也不會放在心上。三年前她幫伍煜主仆出宮,所有的恩怨都已兩清。不管他們是不是自尋死路,她都已經仁至義盡。
馬車繼續前行,并沒有人注意。
燕青一路閉目想事,直到宮門。
原想着直接回乾坤殿,不知為何腳步不由人,竟是朝勤政殿而去。等她看到勤政二字時,不免有些恍惚。
往事一幕幕閃現,那些虛情假意的你來我往,那些膽戰心驚的夾縫求生,像是一根根針刺,齊齊紮在她的心上。她自嘲一笑,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不由自主來找蕭旻天,她可能真是糊塗了。
她低着頭往回走,沒過北鬥廊時心有所感地回頭,便看到那一身龍袍的男子站在勤政殿門口。他的氣勢是那般的壯大,他的眼神是那麽的幽深。
這一段不長也不短,卻像一條巨大的鴻溝隔在他們之間。他們遙望着,仿佛天地間唯剩他們倆人。
不知過了多久,燕青揚起嘴角,朝那邊揮了揮手,然後轉身繼續往回走。
她以為伍煜借着自己的死,必是要鬧出一番動靜。不想沒過兩天,明安城又掀起一股傳言,竟是在議論前朝還有血脈存世。說前朝穆寧帝那位在大火中香消玉殒的寵妃其實沒有死,而是偷偷被人救出宮外,還生一名皇子。而那皇子也一直養在民間,現如今是經長大成人。
如此隐蔽的宮闱秘事都被人翻了出來,可見背後之人真有幾分本事。男人追逐權勢,天下興亡易主,其中又有多少不為人知的殘忍。
那些人能查到這樣的事,恐怕不會善罷甘休。背後的人肯定不止伍煜主仆那樣的小角色,定然還有朝中的重臣參與。
她知道此時的朝堂,必是暗流湧動。她不擔心蕭應,以他的能力不可能坐以待斃。只是看到不知愁苦的林棠兒,還是難免唏噓幾聲。
林棠兒住的宮殿就建在原來的甘棠宮之上,更名為甘來宮,取自苦盡甘來之意。一字之差,意思卻是天差地別。
今日燕青來此,是因為林棠兒做了點心讓她來嘗。
林棠兒還在那裏絮絮叨叨,“這芙蓉糕松軟綿甜,小孩子吃了也容易克化。等你和應兒生了孩子,我再給孩子做。孩子…孩子…”
忽地她的眼神滞怔起來,像是陷入某種回憶。然後表情變得焦急而痛苦,一把拉住離她最近的燕青。
“我的孩子,你有沒有看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裏…求求你們把他還給我…”
燕青心知,她這是又發病了。
“娘,你別急,孩子好好的,蕭應肯定會找到他的,你別擔心。”
“對,對,應兒最厲害。”林棠兒呆滞的目光清明了一些,一直喃喃重複着這句話。突然她的表情又變得瘋狂,“不,你騙我!你們都在騙我!孩子是不是死了…他一定是死了!”
早在林棠兒發病之時,盈香已經極有眼色地清退殿中所有的宮人。如今殿中只剩她們婆媳二人,還有林棠兒的一個貼身婆子。
燕青的手被抓得生疼,拼命安撫林棠兒。
“娘,那個孩子肯定還活着,你要相信蕭應,他肯定會幫你找到他的,說不定過兩天就會把人帶回來。”
這時外面通傳陛下駕到,緊接着颀長的男人走了進來。林棠兒已經撲了過去,拉着自己的兒子哭着喊着讓他找孩子。
燕青心一驚,下意識退到一邊。
蕭應看了她一眼,低頭不知和自己母親說了什麽,然後伸手在對方的後脖處一點,林棠兒便軟軟睡了過去。那婆子有眼色地上前,把林棠兒扶進內殿。
他轉頭看向一旁的燕青,眸光暗沉。
燕青心思百轉,感覺那道迫人的目光越發令人喘不上氣來。這樣的秘辛,蕭旻天肯定是不希望被外人得知。
她只能裝糊塗,“娘肯定是病糊塗了,你活得好好的,她還以為把你弄丢了,可憐天下慈母心。”
那個孩子,她想成蕭應,應該是最安全的。
“你以為,那個孩子是我?”蕭應垂眸,問道。
燕青心想,不然呢。
她硬着頭皮道:“不是你,還能是誰。”
蕭應沒回答,認真地看着她。那眼神像是要穿透她的身體,将她的內心都剖開晾在他面前。這種感覺讓她極不舒服,恨不得奪門而逃。
“你在這裏陪她,我讓人去備晚膳。”她說着,擡腿就往外走。
還沒走兩步,感覺身後一道冷風席卷,她被人拉住。震驚回頭,眸子中倒映的是一張清冷俊美的臉。
她裝出疑惑的樣子,問:“還有什麽事?”
“你沒有什麽要問的嗎?”他問。
“沒有。”燕青沒什麽要問的。那是他的私事,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尤其是她這樣的身份。他們的關系明面上是夫妻,但她知道自己永遠都是他案板上的肉。一塊肉不應該好奇,更不應該好奇屠夫的秘密。
蕭應欺近,溫熱的氣息卻像灼人的火,燙得燕青毛骨悚然。
“當真?”
“真的沒有。”燕青頭往後仰,企圖避開這種灼人的感覺。
突然一只溫涼的手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避不開逃不掉,被迫繼續承受這源源不斷的滾燙氣息。
“你早就知道。”蕭應不是問她,而是肯定。他的眼神是那麽的幽深,漆黑得吓人。當他氣息逼近,那種氣勢仿佛能毀天滅地。
燕青心肝一顫,頭皮開始發麻。她該如何回答?難道她要告訴他,自己早就知道他們家的秘密,甚至還猜到那個孩子是誰。
真的要這麽坦白嗎?
在權貴的眼裏,越是知道他們秘密太多的人,越是留不得。她本身就是他的秘密,如果知道得更多,遲早有一天會讓他生出忌諱。到那時,任是她再裝瘋賣傻,恐怕他也不會留她一命。
可是他都這麽問了,她再裝傻似乎并沒有什麽意義。想到這裏,她先是搖搖頭,然後又點點頭。
“以前不明白,今天娘一發病,我好像知道了什麽。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弟弟?是不是就是外面傳的那樣?”
蕭應還在看她,她似乎從他的目光中看到失望。他在失望什麽,是不是因為她知道了,所以不得不殺她。或許是因為她還有用,殺了有點可惜,所以他才會失望。
她心緊了緊,全身發寒。
“亞父,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如今我已經嫁給你,我和你才是一路人。不管那些人說什麽做什麽,我都與你一起面對。”
蕭應久久沒說話,不知過了多久之後道:“你不是說,你最信我。”
“我…我當然最相信亞父。在這個世上,我最信任的人只有亞父。”
“是嗎?”他的聲音極輕,又極冷。
“是。”燕青的眼睛沒有躲閃,心卻是提得老高。一種莫名的悶堵橫在心間,她想再說些什麽,又不知該怎麽開口。
在聽到這個是字之後,蕭應放開了她。然後垂眸替她整理了一下衣襟,語氣又恢複前幾日的柔和。
“回去歇着吧。”
燕青聞言,如蒙大赦,壓下心裏突如其來的悸動,三步并作兩步出了甘來宮,完全不知道在她離開之後,蕭應一直站着沒動。
那雙森冷的眸子比往日更冷,其中還透着一股黯然。雙側的手緊握成拳,周身散發着壓抑又隐忍的寒氣。
她不信自己。
她一直在騙他,說什麽最信他,其實從不曾信過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眼中的黯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凜冽的霸氣。周身的寒氣一收,氣勢瞬間變得矜貴從容。
不信又如何?
除了自己,她還能信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