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她心緊了緊,呼吸也跟着
第72章她心緊了緊,呼吸也跟着
這人對他而言, 陌生又帶着熟悉。陌生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張臉,熟悉的是因為這人長得有一二分像蕭應。她之所以能認出此人,是因為那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她認識的人中, 只有一個人長了這麽一雙桃花眼。怪不得以前她總覺得這人的臉很假,像戴着一張完美的面具。原來是易過容,恐怕現在的面目才是這人的真容。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年玉樹閣的頭牌弱水公子。
突然似有一道驚雷在燕青的腦海中炸響, 一個猜測浮上心頭, 然後猜測漸漸變成了篤定。她勾了勾嘴角, 心生無比的諷刺, 慢慢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那一夜, 蕭應提前接她出京, 她除了看到他的側臉之外, 連個正面都沒看到。從出宮到出京, 再到遇襲, 蕭應始終一言不發。後來她回憶此事,只道蕭應絕情無義,眼看着大事将成, 自然不願意和一個傀儡演戲。
原來那人不是蕭應,而是弱水公子。
弱水也看到了她,漂亮的桃花眼閃過驚訝。但很快又恢複如常, 眼神閃了閃。
夜色不明,燕青自然是看不清弱水的表情, 但能感覺到對方滿身的陰郁。不僅如此,她還能感覺到對方鄙夷厭惡的目光。
她垂了眼眸,轉身便走。
一道黑影如電,凜然霸氣地擋住她的去路。她吓得倒退一步, 黑影已經近到她眼前。她驚愕擡頭,對上的是一雙幽暗的眼睛。
蕭應步步緊逼,幽暗的眼眸比夜色還深,隐晦地看着她。
她心緊了緊,呼吸也跟着急促了一些。
眼前的美男淩厲而狂狷,周身的氣勢宛如暗夜修羅。忽明忽暗的光線中,他像臨天而至的奪命魔君。
“我夢游我什麽也沒看到…”
關鍵時刻,還是得裝慫。硬氣什麽的,在絕對的強權面前什麽都不是。她被逼得一直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
蕭應淩厲眉骨柔了下來,氣勢也變得緩和。
“又夢游了。”
這聲音低低的,說不出來的好聽。
燕青拼命點頭,完全沒有聽出他語氣中那一絲無奈的戲谑。
“那可如何是好?”他又低語着,語氣越顯戲谑。
“我回去接着睡,睡一覺就好了。”
“又裝傻。”
燕青感覺腦門被彈了一下,傻傻地看着對方。這般親昵的語氣,這般親密的動作,眼前的人還是蕭旻天嗎?
她疑惑地朝那邊望去,那人還在。
蕭應順着她的目光,也朝那邊看去。
那邊的弱水像是收到什麽命令般,一步步朝這邊走來。一雙好看的桃花眼中布着一層陰霾,陰霾隐有越來越盛之勢。但在漸漸走近之後,又散得幹幹淨淨。
燕青看着走近的人,心情略顯複雜。與記憶中的風華絕代不同,眼前的人五官棱角分明,沒有半分當年的柔弱。好看的桃花眼中再無風情,有的只有冷厲與陰鸷。
“林若見過娘娘。”
“免禮。”
客氣過後,一陣寂靜。
燕青心道,原來他叫林若。林棠兒姓林,他跟着姓林也是合情合理。以前她就懷疑過他的身份,現在已經可以肯定了。
只是蕭應接下來的話,否認了她的猜測。
蕭應說:“他是我舅家表弟。”
在聽到這句話後,燕青和林若都是齊齊一驚。燕青驚訝的是林若的身份,竟然不是自己以為的那樣。林若震驚的是蕭應對燕青的态度,如果不是十分看中這個女子,堂堂皇帝是不可能自稱為我,也不可能對別人言明這樣的事。
林若的眼神頓時變得銳利如刀,打量着眼前的女子。此女長得極似那個小皇帝,怪不得表兄執意娶之。
燕青能感覺到林若刀子般的目光,暗道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這個林若都視她為敵,恨不得将她除之而後快。所以當年才那般處心積慮,冒充蕭應騙自己出宮,然後又假裝遇襲讓自己落到田太傅手中。
這時蕭應看了林若一眼,林若恭敬告退。
臨走前,林若的目光若有似無地看了一眼燕青,眼神無比的意味深長。燕青心頭一凜,回給對方一個燦爛的笑容。這笑容激得林若瞳孔猛縮,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這三年來,他都在榆州郡。”
燕青狐疑,看向說話的蕭應。
榆州郡地處北邊,是北邊最為偏遠的一個州郡。常年黃沙漫天,少雨多災,荒蕪而又貧瘠,是歷朝歷代流放罪人之地。當地的官員,除去本地的土司鄉紳,餘下的多為被貶之人。所以蕭應是告訴她,這三年林若都被貶去了榆州郡。他是幾個意思?是向自己示好,還是在向自己賠罪?
都說兄弟是手足,女人似衣裳。何況她還是一件不怎麽保暖的衣服,他怎麽可能為了一件衣服斷了自己的手足。人家兄弟情深,她這個外人又怎麽比得過。
“原來他去了榆州郡,怪不得先前一直沒有見到。”她不以為意地說着,似乎并沒有聽出他話裏的深意,也沒看穿當年的事。
有些事,糊塗比明白的好。
說破了又如何,姓蕭的不可能為了她出頭。
當年林若想要的是她的命,他們之間是死仇。以林若的身份,就算是被貶到了榆州郡也不可能當苦役,應該也沒受真正的苦。
三年過去了,她早已無恨無憤。
她裝作極困的樣子,不太優雅地打了一個哈欠。
“亞父,時辰太晚了,我先回去睡了。”
蕭應卻不容她逃避,一把拉住她。她錯愕不已,下意識甩開。不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箍進對方的懷裏。
“你都知道了。”
“…呃,猜到一點。”
他都看出來了,自然是不必再裝。
“以後不會了。”男人的聲音極沉,如古琴般低緩。
燕青突然很想哭,她的心裏悶悶的,充斥着極為複雜的酸楚。她是不恨,也不怨,但是她也會難過。所有的委屈一股腦湧上來,像灑亂的調料一樣五味雜陳。
他說以後不會了,她能信他嗎?
不信,她不信!
即使最後那件事是林若做的,但之前的種種呢。她很想忘了那些算計和利用,也不願再去回想自己當年的孤苦無依與如履薄冰。
可是他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分明是在騙她!
她狠推他一把,面露悲涼。
“蕭旻天,如今你江山在手,又何必做出這般姿态!“
蕭應似乎沒有防備,一把被她推開。他想伸手過來拉她,卻看到她眼中的悲涼與諷刺。他的手收了回去,慢慢握成拳。
她表情似譏似冷,道:“江山是你的,我人也是你的,你想得到的都得到了,你不需要再做戲給我看。我這個人貪生怕死,為了活命毫無尊嚴。你放心好了,我不會和你争搶,也不會逃。我會安安分分留在大祁宮。只求你善待我的家人,容我活在世上。若是你厭了我,還求你看在我聽話的份上不要殺我,讓我和我的家人茍且偷生。”
凄楚的聲音,如泣如訴,很快被寒風吹散。
蕭應眼神微眯,眸中盡是黯然。
他們對視着,分明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隔着萬水千山。
不知過了多久,燕青覺得自己渾身都被風給吹透了。通體的冷意流竄着,從腳底到後背,再從後背到心間。
恐懼開始漫延,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逞一時口舌之快是很舒暢,但爽完之後還得自己給自己收拾爛攤子。
她眼神慢慢渙散,目光變得迷茫,然後撲過來抱着站得像冰雕似的男人。
“亞父,這是哪裏?我這是怎麽了?”
“你以為這是哪裏?”男人的聲音極冷,如陰風在背。
燕青聽得打了一個哆嗦,她就知道發洩一時爽,爽完火葬場。剛才她真該忍一忍,都忍了這麽些年,還有什麽不能再忍的。
“我明明睡着了,怎麽會在這裏?…這是哪?”她不用假裝,此時已是害怕驚恐的樣子。
蕭應冷哼一聲,吐出四個字。
“陰曹地府。”
燕青又是一個哆嗦,別說還真像。
影影綽綽的宮殿、被風吹得沙沙作響的樹葉,以前這森冷的氣氛,還有眼前堪比鬼使陰差的男人。
這不是地獄,卻勝似地獄。
“亞父,你…你別吓我。”
這個王八蛋,肯定是故意吓她的。
蕭應笑得森寒,一把将她扯到跟前。那比往日更幽深的眼眸沒有一絲溫度,死死地盯着她。她被看得心裏發毛,險些尖叫出聲。
“你怕什麽?”
這不是廢話嗎?
她還能怕什麽,自然是怕這個活閻王。
“亞父,我…我怕鬼…”
蕭應的目光越發陰冷,黑漆漆的眸色中,似有火光。他将她扯得更近,大手一把環住她的腰,迫使她整個人都貼在自己身上。
“鬼有何可懼!”
她被迫仰視着他,被腰上的那只大手勒得喘不上氣來。心道鬼還沒有他可怕,他這個樣子比最惡的鬼還吓人。
“亞父…”
“不怕。”
她哪能不怕,她怕得都快哭了。
“有亞父在,我不怕…”
蕭應聞言,暗不見底的眼神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波瀾,波瀾先是極小,爾後便是滔天巨浪。他一把将抱着自己的女子打橫抱起,幾個縱身回到乾坤殿。
燕青吓得驚呼出聲,她還從來沒有見過蕭應飛檐走壁的樣子,也不知道他的身手居然好到這個地步。直到她被放在那張龍床之上,驚得飛出去的魂魄才堪堪歸位。
誰知魂魄是歸了位,但身體卻不再是自己的。
不知過了多久,她累極睡去。
燭火搖曳中,男人修長的手指撥開她零亂汗濕的發,細細描繪着她的五官。從額頭到眉心,順着鼻子滑到她的唇瓣。然後往下探,落在她心口的位置。
心裏沒有他又如何,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縱然人間似地獄,他們也要一起共沉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