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蕭應半靠在床頭,靜靜地
第74章蕭應半靠在床頭,靜靜地
他的身後是落敗的祠堂, 沒有香火的祠堂不複當年的莊穆。外面着兩排側柏,側柏蒼翠靜默,旁邊長滿雜草。烏漆的門半開着, 裏面黑乎一片,仿佛是藏着無數妖魔鬼怪的山洞。
燕青凝視着他,他的目光直白,有着不加掩飾的深情, 這樣的深情令她無所适從。她以為他們之間的關系或是相互利用, 或是牽制, 抑或是純粹的床伴, 卻不曾想過他會對自己有情。
心中的怪異達至頂點, 這樣的蕭旻天太過陌生, 陌生到讓她發慌。理智告訴她, 她應該諷刺他, 用盡所有刻薄的語言奚落他, 毫不留情地嘲笑他。
可是她的喉嚨卻是在發澀,她的眼眶也微微發酸。她仰着頭不想讓眼淚流出來,明媚的陽光照在她的臉上, 是那麽的溫暖那麽的刺目。
突然一陣陰涼襲來,高大的身影擋住陽光,陰影将她整個人籠罩。她的視線中是男人完美的下颔, 她的呼吸間是好聞的冷冽氣息。心裏那個被壓制的東西叫嚣着破土而出,須臾間從幼苗長成參天大樹。
蕭旻天喜歡她!
真是太可笑了!
更可笑的是, 她複雜情緒中,竟然還有一抹難以言喻的欣喜。
“為什麽?”她又問了一遍。
“你不信?”蕭應反問。
燕青笑了,“我應該信嗎?”
過去的一切不可能當作沒有發生,她也無法雲淡風輕地告訴自己無所謂, 更沒有辦法毫無心理負擔地接受他的感情。
她的笑滿是苦澀,還有幾分悲涼。
“你欺我騙我,對我存有殺心。即便那次的事不是你做的,那你告訴我,我若依你的計劃行事,事後你會如何安置我?”
這個問題,她想過很多次。
蕭應垂眸看她,薄唇緊抿。
“結為夫妻 ,共擁江山。”
燕青冷冷一笑,好一個結為夫妻,共擁江山。她一點也不意外這個答案,眼中劃過淡淡的嘲諷。
“如此,我知道了。”
她轉身便走,卻不想被人一把拉住。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便感覺自己的手裏被塞進一把匕首。
“蕭旻天,你幹什麽!”
驚呼聲将落,蕭應已經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胸前捅去,力道之大讓她根本沒有辦法掙脫,只能眼睜睜看着鋒利的匕尖沒入他的身體。
“你…你是不是瘋了?!”
暗紅的血很快浸濕蕭應的衣服,在匕首的周圍暈染出一大塊暗漬。他像是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目光緊緊盯着眼前的人。
燕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握着匕首的手在顫抖。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又不敢太過用力,急得眼眶發紅。
“蕭旻天,你快放開我!”
“你若不解氣,再來!”蕭應沉着聲,另一只手攬着她的腰,将她帶近。
她想推他,又怕對他造成第二次傷害,只能緊繃着身體,被人握着的手一動也不敢動。鼻息間除了他的氣息,還有血腥氣。
明明是快入夏的季節,陽光燦爛萬物生長,她卻覺得極冷極寒,像是墜入無底的冰川深處,任由身體一寸寸變冷。
蕭旻天這個混蛋,肯定是瘋了!
都說慕容氏盛産瘋子,他們蕭家也不遑多讓。
“啊,不要!”感覺到被握着手進了一分,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讓她肝膽俱裂,失聲驚叫,“蕭旻天,你住手!你快停下!”
近在咫尺的男人俊美到不似真人,原本清漠的眸中隐見赤紅灼灼如炬,似有摧枯拉朽毀天滅地的瘋狂。血還在流,暈染的範圍越來越大。他仿佛沒有痛覺一般,薄唇微微勾起,笑得邪肆又霸氣。
燕青真是怕了,碰到這麽一個瘋子,她自認倒黴。
“我信,我信,我信你!你快放開我,我們有話好好說。”
蕭應還在笑,聞言并沒有松開她的手,而是不緊不慢地問:“那你可解氣了?”
“解了。”燕青忙不疊地回答。
“如此,過往種種是否可以一筆勾銷?”
還有完沒完了!
燕青已經顧不得其它,當務之急是趕緊安撫這個瘋子。她心裏清楚他不可能真的去死,可是她卻不敢賭。如果這個混蛋有什麽三長兩短,她也活不了。
“可以,可以。”
“那你日後會待我如何?”
燕青愣了,表情怔怔。
”我“她遲疑着,喉嚨那裏像堵着許多的阻礙。然後她感覺被握着的那只手一緊,吓得她來不及想太多,慌忙道:“我會對你好!”
手上的力量一松,她的心也随之一松。
“這可是你說的,不可反悔。”蕭應說完,放開她的手。
“你要不要緊?”她忙問。
“你擔心我?”蕭應的另一只手還攬着她,身體往她身上傾斜。
她深吸一口氣,“你傷成這樣,我讓人叫太醫。”
“不要。”男人高大的身軀半靠在纖弱的女子身上,聲音低沉而略顯虛弱,“不宜驚動別人,你扶我去我之前的院子,那裏有傷藥。”
燕青很快明白過來,知道此事确實不好張揚。她感受到對方壓在自己身上的重量,扶着他往他的院子走去。
兩人走得不快,蕭應一手捂着傷口,一手搭在燕青的肩膀上,從背後看上去像是依偎在一起的戀人。
他的院子離祠堂不近,走了一刻鐘才到。進了房間,燕青扶他靠坐在床邊,按照他的指示找到傷藥。他的傷口處被血浸染的暈圈不小,好在是深色的衣服,看着倒是不覺恐怖。
這三年來,她沒少給別人看病,倒也還算鎮定。但是解開衣服之後,她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傷口不大,也沒有傷到要害,卻刺得極深。
上了藥,包紮完時,她才驚覺自己的後背濕得厲害,顯然是汗水出了一層又一層,根本來不及幹透。她收拾妥當之後,又從櫃子裏找來幹淨的衣服,示意蕭應換上。
蕭應半靠在床頭,靜靜地看着她。
她咬咬牙,道:“要不要我幫你?”
“好。”
男人身高腿長,又受了傷,幫他換衣服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燕青忙完以後,感覺後背又出了一層汗。她沒好氣地瞪了一直目光灼灼看着自己的男人一眼,後槽牙磨了磨。
這個王八蛋,肯定是故意的。
“我感覺好多了。”蕭應拍拍床側,示意她坐下。
她想了想,坐在床邊。
“傷口很深,沒個十天半個月養不好。”
“嗯。”蕭應望着她,眼中帶着笑意,“無妨。”
這樣的他,讓燕青很不習慣。
她站起身,說了一句讓他好好休息,連忙抱着髒衣服出去。身後隐隐傳來低低的笑,她的心漏跳一拍,臉也跟着一紅。
出了門,看到外面的黑塔般的男人,她愣了一下。
溫成也看到了她,目光有些不善。
“溫侍衛,你這麽看着我幹什麽!”她走過去,一把将髒衣服塞到對方的手上,“找個地方處理了,別讓人知道。”
溫成的目光落在那灘血漬上,心口起伏。
“娘娘,可否借一步說話?”
燕青不置可否,走到一邊。
溫成的面色很黑,那張鬼見了都會吓哭的臉此時更是讓人生畏。他抱着髒衣服,手指的關節都泛了白。
“有話直說。”燕青雙手環胸,睨着他。
“娘娘,臣求您以後對陛下好點。”
燕青以為他是要質問自己,沒想到他會說這個。聞言愣了一下,有些哭笑不得,他哪只眼睛看到自己對蕭應不好。如果非要說誰對誰不好,那也應該是她和蕭應彼此而已。
“溫侍衛,我們認識也有好幾年了,那你說說看,你家主子對我好嗎?”
溫成颔線緊繃,“陛下對您一片癡心。”
燕青聞言,險些失笑。
她很快想到今天的事,又笑不出來了。蕭旻天那個神經病,搞這樣一出自殘的戲碼,還把她給扯進去。
“一片癡心?”她冷笑,“溫侍衛說這話,也不怕別人聽了笑掉大牙。你們主仆情深,你自然是替你家主子說話。我有眼睛有耳朵,誰對我好,我知道,誰對我不好,我也看得清楚,不用旁人來提醒,也不用旁人指手畫腳。”
“臣…臣沒有對您不敬的意思。只是陛下真的對您一片真心,當年若不是…”
“溫成。”一道冷漠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溫成立馬住嘴,抱着衣服快步離開。
燕青皺眉,當年的事,還有誰比她更清楚嗎?
屋內的人又喚了一聲,“青青。”
她一陣惡寒,忽視心底的那絲悸動,深吸一口氣後進屋。面上還作出忿忿的樣子,毫不客氣地告溫成的狀。
“這個溫侍衛,真是不知所謂。”
猛然想到方才她和溫成都走遠了一些,說話的聲音也不大,沒想到姓蕭的居然還能聽得見。這人的耳力如此之好,看來她以後想說他的壞話都要躲得遠遠的。
“他說什麽了?”
聽到蕭應這麽問,燕青更是無語。她望着男人那張過分好的臉,心中異樣橫生。旁的不說,只沖着這樣的長相,她也不吃虧。
想到溫成說的話,她一屁股坐在床邊,認真地回視他的目光。
“他說你喜歡我,對我一片癡心。是真的嗎?”
“是。”
燕青只覺腦子“轟”地一聲,似有煙花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