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下回不要一個人再跑出來了。”答應了帶她去老街口賣冰棍後,阮蓋想起來她又一個人跑出門,有些擔心。

小髒孩嘟囔着嘴說:“是老莫送我過來的啦,她剛剛走。”

阮蓋還是不放心:“那你也不能一個人到人這麽多的地方。萬一別人撞到你怎麽辦。”

放學的學校門口,總是最擁擠的。

來來往往的還有車輛,要是磕碰到,怪讓人心疼的。

小髒孩有些悶悶不樂:“可是我想要接你放學嘛。”

阮蓋忍不住笑了笑:“我放學有什麽好接的。”

但心裏還是有點小感動的,從小到大,她都是自己一個人去上學,一個人回家。從不與旁人結隊。家裏人自然也沒有誰會說送她上學或者是接她放學的話。

小髒孩肉嘟嘟的手一把圈住阮蓋的脖子,“哎呀,人家就是想見到你嘛。”

耿直如某阮,拆穿她:“是因為沒有人跟你玩吧。”

小髒孩哼了聲:“才沒有呢。”

“我玩伴可多了。”

阮蓋跟她計較:“那帶幾個出來,我看看呗。”

小髒孩整個人氣鼓鼓的,“蓋蓋,你老是故意氣我。”

阮蓋被她逗笑:“我哪有。”

小髒孩沖她翻白眼,“你剛剛就有氣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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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實話實說而已嘛。”阮蓋還逗她。

小髒孩理論不過,掙脫着說要自己走,“哼,你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好啦,好啦,我跟你開玩笑的。”阮蓋妥協。

抱住她的手,沒有松開,反倒是緊了緊。

“對了,蓋蓋,你現在都開始念書了,你還能帶我回城裏嗎?我昨天晚上又給媽媽打電話,她沒有接呢。”

她說這話時,阮蓋腳下步子一頓。

前兩天,從何樂樂家離開後,阮蓋到老莫家裏,本來是想商量,如何進城的計劃,但從老莫那裏得知,小髒孩之所以會被送回老家,是因為她的爸爸媽媽正在鬧離婚。

具體因為什麽事情鬧離婚,老莫沒有說,阮蓋也沒去問。

為了不讓小髒孩知道這件事情,她媽媽才把她送回老家的。

小髒孩的媽媽也是在老莫的逼問下,才告訴她實話的。

老莫早就察覺出了不對勁,先前老莫跟女兒提過,要是有空的話,就帶小孩回老家住一段時間,老家的環境好。

節奏也慢,小住幾天還是很不錯的。

但每次都被婉拒。

通常都是以小髒孩報了舞蹈班啊,要學習舞蹈課程,或者說是排了鋼琴課,不能落下課程等理由。

問了幾次後,老莫也就不再提起了。

但今年好端端的,事先也沒有打個招呼,就把小孩給送過來了。

只說先住幾天,沒說什麽緣由。

但時間一晃,半個多月都過去了。

老莫擔心小孩之前學的那些課程落下後難補上,就給自己女兒通電話。

起初她只說太忙了。

到後面說着說着就哭了。

老莫握着電話的手,緊了緊。

她背挺得很直,一字一頓告訴電話的女兒說:“度輕在這裏你放心,媽養得起。你把外面的事情,都給解決好。記住,不要委屈自己,也不要讓自己受到欺負。需要爸媽幫忙的事兒,盡管開口。”

阮蓋不是第一次聽人說起離婚這事兒。

她爸媽有時候吵架就會說,這日子沒法過啦,實在是看在小孩的份上,不然早跟你離婚了。也聽過別人家夫妻吵架的時候會說,你怎麽這麽沒用,錢錢你賺不到,家裏活你也不幹,一天天好吃懶做,看看人家某某某,再看看你自己,離婚算了。

但大多都是嘴上說說而已。

也聽旁人寬慰當事人說,夫妻哪有隔夜仇,不都是床頭打架床尾和。這不是小孩都有了,看在小孩都這麽大的份上,忍一忍就過去了。哪家夫妻不是吵鬧過來的呢。

像老莫這樣态度跟自家小孩交代事情的,阮蓋還是頭次聽說。

多數人都會選擇勸導,忍一忍就過去了,再過幾年,等小孩長大啦,日子就舒服了。

可所謂舒服又改如何定義。

忍一忍就真的對孩子是一件好事麽?

阮蓋那時年紀小,對于這種世俗的事情,她還沒有一個統一的認知。但她知道,每次只要父母一吵架,弟弟開始哭,就是她的情緒,最低落,最想要逃離的時候。

可要說讓她的父母就這樣分開,讓她選擇到底是跟爸爸還是媽媽的時候,她又會覺得自己特別可憐。因為他們不吵架的時候,家裏的氛圍還算是和諧的。

而且父母也在努力賺錢養家。

供她念書。

所以在阮蓋知道,小髒孩的父母要離婚的時候,她就把那種可憐的感覺,轉移到了小髒孩的身上,甚至還有點心疼她。

自己最起碼還知道離婚是個什麽概念。

可她,什麽都不知道。

得知緣由後,進城的計劃自然就要被擱置了。

但是小髒孩還不知道進城的計劃被取消了,心裏還有期待呢。

問阮蓋話的時候,還把自己先前賣垃圾的兩塊錢,一并交給了阮蓋,“蓋蓋,我只有這麽多錢了,都給你好不好。”

按照阮蓋先前的脾性,鐵定實話實話了。

但這回她忍住了,她開始試着轉移小髒孩的注意力:“你怎麽會想到去撿瓶子換錢呀,你們城裏也有瓶子撿嗎?”

小髒孩的注意力果然有了轉移,她很認真地在回答問題:“是老莫跟我說,瓶子可以換錢的,她還說,你以前也用瓶子換過錢。”

阮蓋故作生氣:“老莫太壞了,揭我老底呢。”

小髒孩咧開嘴笑:“是我問她你跟我這麽大的時候,都做過什麽事情的啦。”

阮蓋眉毛輕挑:“我跟你這麽大的時候,做過可多有趣的事情呢,我還去河裏抓過蝦和螃蟹,還去田裏摘過西瓜哦。”

小髒孩對這個很感興趣:“是真的嘛。”

阮蓋回:“當然是真的啦。”

小髒孩問:“那到時候我也可以去嗎?”

阮蓋捏了捏她的臉蛋,“為什麽不可以。”

那時候的阮蓋并不知道,自己這随口引出來的話題,會引來一場她從未想過的意外。

這場意外,對于她們兩個來說,都是一場轉變。

但那是在這之後的事情了,眼下小髒孩已經成功被某阮轉移了注意力,她一直在追問她,還有什麽有趣的事兒。

阮蓋都一一耐着性格告訴她。

說到最後,阮蓋反問了句她,“那你們城裏呢,都有什麽好玩的。”

小髒孩又來了興致:“我們城裏有游樂園,還有蹦蹦車,還有肯德基和麥當勞,但那些我平時都去不了。只有表現好的時候,我媽媽才會帶我去。”

阮蓋好奇,什麽是表現好的時候。

難道說乖,聽話?

小髒孩拍了拍阮蓋的手,示意她放下她下來。

将她放下來後,小髒孩的眼神立馬有了轉變,她做了一個阮蓋看不懂的動作,然後告訴她說:“就是跳舞得了獎勵的時候。”

“啊?你還學跳舞呀。”

阮蓋表示驚訝,她不說,自己還真沒有看出來。

小髒孩十分自信:“那是當然了啊。我從兩三歲的時候就開始學了,現在我都能登臺演出了呢。”

阮蓋半蹲着,看向她,“你學的什麽舞蹈呀。”

小髒孩又做了一個動作,一只手在前,一只手在後,腳步岔開,然後開口說道:“拉丁舞。”

阮蓋沒有去看過外面的世界,自然不知道什麽是拉丁舞。

她只知道,小髒孩在做這些動作的事情,她眼裏散發出的光芒,讓她訝異了許久。

一個五歲小孩眼裏有的光芒,好像她在自己的眼裏,并沒有察覺到。

尤其是在她說:“這是我特別喜歡的舞蹈,在跳拉丁舞的時候,我感覺到自己很開心。”

做什麽事情,會讓她自己喜歡和開心。

她好像并沒有辦法跟她一樣,很篤定地告訴周圍的人。

十四歲的阮蓋第一次開始意識到這個問題。

後來,她去問了周哥。

周哥從書本裏擡起頭,看向她問,“怎麽突然問起這個。”

阮蓋搖搖頭,掩飾道:“就是突然好奇。”

周哥淡淡哦了句,然後回:“就在這小地方裏,看看書寫寫字,這就是我讓我喜歡和開心的事情。”

阮蓋有些不大相信:“就這麽簡單嗎?”

周哥笑了笑:“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本來就是一件特別簡單的事情。”

阮蓋試探性地問:“那要是沒有找到的話,也不會怎麽樣吧?”

周哥合上了書本。

這是第一次他同旁人說話時,合上了書本。

“當然不會怎麽樣,日子還是一天天照樣過。因為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和想要什麽的,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有些人,老天爺賞飯吃,沒辦法。天生就知道自己喜歡做什麽,并且會做得很好。但那只是少部分人,大部分人都是稀裏糊塗過一生的。盡管也有磕磕碰碰,不也阖家團圓,幸福安康。”

“你還小,未來的路還很長。慢慢探索,不要慌。”

周哥的一番話,如同鎮定劑,讓年少未知世事的阮蓋開始慢慢思考所謂人生。

所以當後來那個意外發生的時候,那麽一瞬間,在她心裏閃過了那樣的念頭時,她不再感覺到害怕。

而是露出了微笑。

因為——

她找到了她人生的方向。

找到她所喜歡,并且一想到将來以後可以以做這件事情為目标,她就會特別開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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