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6
接到在城裏的媽媽來電後, 小髒孩突然又開始對阮蓋以前說的到河裏抓魚抓蝦有了很特別的執念。一直纏着阮蓋帶她去。
她沒有告訴阮蓋,她終于接到了她媽媽的電話。
也沒有告訴任何人,那天在電話裏, 媽媽到底跟她說了些什麽。
今年林鎮的十月, 太陽依舊高照。
溪河裏玩樂的, 大有人在。
阮蓋想興許是她見到了別人都去, 便也有了興致。但從小在城裏長大的她,去河邊玩真的沒問題麽?
鎮上的河流雖然水流不是很大,但要不是經常接觸的,也還是會有意外發生的。
阮蓋就是擔心這個。
所以在這之前她說要去的時候,阮蓋一直都是拒絕的。
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次又卷土重來了。
“你真的很想去?”
“對的!”
“為什麽啊。其實也不是很好玩的。”
在阮蓋還是像她這麽大的時候,那會弟弟還沒有出生,家裏就她一個小孩。她的童年生活,還算是比較悠閑和開心的。
有一起玩樂的小夥伴, 天天組團走來走去,不是沿着馬路邊撿塑料瓶子, 就是去飯店門口撿啤酒瓶蓋;甚至還可以一塊去正在建新房的地方撿生鏽但可以賣到錢的鐵釘。
當然這些事情都是背着大人去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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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們也都有自己為了生活要忙的事情, 并不能做到無時無刻陪在小孩身邊, 這附近長大的小孩基本都是屬于散養的狀态。
天亮了放出去,天黑了就自己回家。
經常大家都曬得小臉蛋通紅, 為了避免回家挨罵, 在回家前都會去一趟小河邊。洗去身上所有的污漬,甚至還試圖洗去太陽曬過的痕跡。
盡管看起來很蹩腳。
但回回都見效。
只是他們并不知道,其實忙碌了一天的大人,并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們計較這一天他們到底做了什麽。
你以為瞞天過海,其實是對方并沒有在意。
後來, 一起玩的小夥伴裏,有家裏掙了錢,在城裏買了房子,不住鎮上了;也有父母外出打工,一塊給帶出去了;也有跟她這樣,突然性格就變得沉默不知該要如何去坦然去面對周圍的。
就這樣,日常聯絡的感情,便淡了下來。
玩的小分隊散了後,阮蓋也有自己偷偷一個人去撿過瓶子。
可怎麽也找不到當時大家一起去撿的那種感覺。
所以當她那天,在馬路上看到自己一個人背着袋子在撿塑料瓶子的小髒孩時,她放佛看到了以前的樣子。
才會特別心疼。
最終,阮蓋扛不住她的軟磨硬泡。
答應周末放假就帶她去河邊玩,但前提是,不能下水,只能在岸邊轉轉。
見阮蓋松口,小髒孩猛點頭。
“沒問題!”
鎮上有一條很長的河流。
是所有小溪河彙聚而成的,一路向北。
鎮上的居民都叫這條河流“向北河”,平日裏鎮上在這條河流附近的居民,洗衣洗菜一切起居日常需要用到水的地方,都依靠這條河流。
阮蓋小的時候,還和小夥伴們到河裏游過泳。
天很藍,水很清。
一起玩樂的小夥伴們笑得很開心。
便是兒時的記憶裏。
沒有任何雜質。
自從小夥伴們陸陸續續斷了聯系後,她便再也沒有重回舊地。
盡管那條河流,是養活林鎮這一方水土的命脈。
到了周末出發要去向北河前,阮蓋想了想還是跟老莫他們說了聲,要帶小髒孩去河邊玩。如果大人不同意的話,不管小髒孩怎麽折騰,她都不會帶去的。
但老莫聽說後,一臉欣喜:“可以呀,這怎麽不行。”
阮蓋愣了一息:“不會覺得不安全麽?”
在阮蓋的記憶裏,好像不管是她家裏的大人,還是住這附近的家長,都特別反感家裏的小孩在夏天時候,都特別喜歡去玩的河邊。
老莫笑着說:“小孩子要是自己一個人去,肯定會擔心啊。但有大人照看着啊,去走一走,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大人……”
“老莫你說的是我嗎?”
老莫給了她一個非常信任的眼神,“在我面前,你當然是個小孩,但是在度輕跟前,你就是她的小大人。可以顧她周全的那種。”
阮蓋的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還是第一次聽人家這麽說起她呢。
得到老莫的肯定後,阮蓋就帶着小髒孩出發了。
小髒孩一路很興奮,拉着阮蓋的褲腳邊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說到最後,小髒孩突然沉默了。
阮蓋看向她,覺得疑惑。
怎麽突然不說了。
好一會,她才緩緩擡頭,看向阮蓋的側臉。
“蓋蓋,你覺得我可以一直留在這裏麽?在你的陪伴下,開心快樂地成長為大人。”
阮蓋身子一頓。
最近這幾天,阮蓋一直都覺着她不太對勁。像是有話想要對自己說,但又不肯開口。
直到她問出這句話的時候,阮蓋心裏有了底。
“可你,更需要的是,你真正意義的家人對你的陪伴和付出呀。以及,實現你夢想需要的環境和條件。”
“在這裏,你是尋求不到的。”
阮蓋說完,小髒孩“哇”的一聲就哭了。
“你是不要我了嗎,蓋蓋。”
“不是的。”阮蓋搖着頭。
“是你一定要朝着前方走,去實現屬于你自己的夢想。去做讓你自己覺得開心的事情啊。”
小髒孩泣不成聲:“不,我沒有夢想。我也沒有什麽開心的事情。我只要你,陪在我的身邊。”
“這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了。”
在小髒孩的記憶深處,她其實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去學丁舞。
并不是因為她天生就知道自己想喜歡什麽。
而是因為——
她的父母都太忙了。
根本沒有時間照顧她。
有時候甚至為了怎麽照顧她的事情,父母争吵不休。
她的爸爸媽媽都有自己的工作,經常出門就将她一個人丢在家裏。雖然請了保姆,但對她的照顧并不周到。
也是讓她一個人在房間裏玩。
有次出了意外,之後,他們便辭掉了保姆。
剛好湊巧,住的附近有拉丁舞的培訓班。
要是爸媽都不在家的時候,她就被送去拉丁舞班上課了。
她每天都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爸爸媽媽下了班,陪在她的身邊。
可她知道,那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情。
他們通常都會加班到很晚,有時候即便爸爸提前回來了,也還是忙他自己的事情。
只有她的媽媽,會給她做好吃的。
會強撐着困意給她講故事,會在她被蚊蟲叮咬了,耐心地給她噴花露水,會在她害怕的時候,出現在她身邊,給她懷抱。
那天從城裏來到了林鎮,她大哭,想要回到城裏。
其實并非是不舍得城裏的生活,而是陪在她身邊的那個人。
她需要是,僅僅就是陪伴那麽簡單。
在父母都不能陪在她身邊的時候,她就将希望,寄托在可以讓她特別開心的拉丁舞上。
她不知道,為什麽阮蓋會告訴她,這是你的夢想。
将來你要到更大舞臺,讓更多的人看到你。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在小髒孩說完自己沒有夢想的時候,阮蓋蹲在地上,輕輕扶住她的肩膀,說道:
“你有的,只是你自己沒有意識到而已。你身上擁有的閃光點,那是多麽寶貴的天賦。我知道你還小,你不知道這些,但我是大人了,我必須要讓你知道這些。因為這可能會改變未來以後的生活。”
“林度輕,你知道了嗎?”
林度輕這個三個字,只有阮蓋很認真跟她說話的時候,才會喊的名字。
小髒孩慢慢止住了哭聲。
腦海裏會想起那天媽媽給她打電話時說的話:“度輕啊,你在外婆那裏生活得還好嗎?想媽媽了沒有。媽媽很想你。舞蹈班的老師,也說很久沒有見到你了。等過段時間,媽媽就接你,還有外公外婆一塊回到城裏,好不好啊。”
小髒孩沉默了許久,只是一直落淚。
“那到那時候,你還會記得我嗎?”
阮蓋笑了笑:“應該是你,還會記得我嗎?”
小髒孩自信一笑:“我當然會記得你了。”
那我也不會忘記你啊。
阮蓋在心裏回到。
向北河很快就到了。
向北河兩岸由一座大橋連接,河邊兩岸鋪了很多石碑。
用來方便村民們日常起居的用水。
小髒孩來林鎮這麽一段時間,其實都還沒有好好地在林鎮周邊走過。她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目送蓋蓋去上學,等蓋蓋回來,去找蓋蓋玩。
蓋蓋的出現,讓她遺忘了最初來到這裏的悲傷。
所以她沒有辦法想象,離開蓋蓋後的生活,會是怎麽樣的。
站在河邊,望着無盡頭的河流,她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些什麽。
阮蓋的目光也順在了嘩嘩逝去的河面。
果然,水是往低處流的。
就在她出神的瞬間,原本站在岸邊的小髒孩,正在一步步朝着有水流的河灘走去。
等她反應過來時,小髒孩已經下了河。
她想也沒有想地朝那個方向沖了過去。
可還是晚了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阮蓋:“那你會忘記我嗎?”
小髒孩:“不會。”
阮蓋:“那我也不會。”
怎麽總覺得太信誓旦旦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