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蓋蓋, 你知道的,我……”

“其實沒有經歷過這樣的生活,很多我都是要慢慢适應的。那蓋蓋你也是要适應的。”

小髒孩抱怨歸抱怨, 最終還是乖乖洗了澡。末了, 她察覺出阮蓋的沉默, 突然開口說道。

阮蓋很意外。

別說是五歲了, 就算是十五歲,能如此清楚說出這樣的話,都難免讓人詫異。

“你不需要适應這樣的生活,這本來就不是你的生活啊。”

小髒孩搖搖頭:“不是這樣的。”

阮蓋替她擦幹身子,疑惑道:“什麽叫不是這樣的?”

小髒孩甩了甩頭發上的水,“這是蓋蓋你的生活,我想和你一起。我可以去适應,那我的生活,蓋蓋你也可以跟我一起适應。”

這樣的話聽着或許會讓人很感動, 但好像沒有讓阮蓋很開心。

因為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什麽特別好的生活, 她也不想身邊的人來适應這樣的生活。

“不準再這麽想了。”

小髒孩皺着眉, 不是很開心。

“為什麽啊?”

阮蓋如實說:“因為我不喜歡。”

小髒孩眼眸閃了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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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蓋蓋說, 不喜歡自己跟她一起過她的生活。

小髒孩有些哽咽:

“可我,我只是想告訴你……”

“我……”

“我可以跟你一起過你的生活。”

“那麽我的生活裏, 也想你出現啊。”

小髒孩沒辦法很清楚表達自己的意思。

她想用行動來表示, 阮蓋的生活她可以慢慢适應,那麽自己的生活,她也可以試着去參與。

比如說,天氣冷的時候可以去她家洗澡;想看電視的時候,可以直接過去;老莫煮了好吃的, 她可以不用顧及那麽多,拿着筷子就吃。

就當是自家人一樣。

只是當時——

阮蓋并沒有聽懂。

她光想着的,是自己糟糕的生活。

不能拖累人家。

第二天清晨,等阮蓋醒來的時候,已經不見小髒孩的人影。

這讓阮蓋有些恍惚,昨晚上她到底是一個人睡的,還是跟小髒孩一塊?

阮蓋這時候還沒意識到,對于昨晚小髒孩說的那些話,她的沉默回答,并不是小髒孩要的回複。

甚至會讓小髒孩覺得,其實自己也不是那麽重要。

蓋蓋連回複都已經懶得應付她了。

可實際上,阮蓋在心裏已經有了回答。

就是沒有開口。

剛好那幾天是學校的月考。

阮蓋忙着考試,也以為小髒孩是跟其他的小夥伴去玩了,沒有來找自己。

經歷過mp3事件後,阮蓋變得更加沉默了。

在班裏幾乎都不開口說話,除了跟何樂樂會說的多些。

但也是那件事情之後,何樂樂的舉動也跟以往有些不太一樣,總覺得她哪裏怪怪的,但當被問起怎麽了的時候,她也不肯說。

一向神經大條的她,竟然經常性收拾自己的課桌。

時不時還拿本子記一些文字。

但都不是記筆記,而是寫經常用的筆有幾只,是什麽顏色的,放在什麽位置,本子又有幾本這些。

阮蓋記得,這個人壓根就不會管這些瑣事的。

怎麽好端端跟變了個人似的。

就明明幾乎每天都有碰面,也會說話和打招呼,可生活的轉折,就是來得這麽突然。

但也許并不是突然。

而是在相處的過程中,我們都以為自己不會改變。

都以為,我們可以就這麽簡單純粹的,一直生活下去。

所以當轉變迎面而來的時候,才會覺得突然。

大概也就是在一個月之後,在初二上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何樂樂連着幾天都沒有來學校。起初班裏的同學都以為她是生病了,還說要去看看她,但隐約覺得不是生病那麽簡單。

這之後班裏就有人開始說,何樂樂好像是轉學了。

有人在說,她家裏條件那麽好,早該轉去城裏了。

但也有人反駁,我倒覺得,她突然的離開是因為別的原因。

聽說啊——

何樂樂自從從丢了那個mp3後,雖然是找回來了,但好像又開始丢別的東西了。

真的假的?

噓,別說了。

這時候就會有人看向阮蓋的方向。

阮蓋雖然沒有回頭,她們說的具體是什麽,她也聽不清楚。可是,她能感覺到,應該是跟她有關的。

十二月的天,林鎮已經開始冷了。

阮蓋握着筆的手,凍的緊了緊。

她還是沒有勇氣站起來,去跟那些人對峙,争執。她更不敢去想,何樂樂離開的原因到底是什麽。

明明,兩人家裏離得不是很遠,她只要去問一問,就會知道,這件事情,跟她根本沒有關系。或者說,她再去找一找周哥,沒準也會好過一些。

但她都沒有。

而是将自己封閉起來。

等到她終于擡起了頭,想起要去找答案的時候,所有人都離開了。

包括那個說,一直要陪在自己身邊的人。

世事難料,只身一人,指的大概就是那段時間吧。

原本陪在身邊的人一個個離開,沒有一個人跟她打過招呼。

沒有。

一個。

十二月初的時候,小髒孩再次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從那之後,她開始經常性跟阮蓋鬧變扭。

大多數時候都是因為一點小事,但凡有一點不如她意的,她就會生氣地跑掉。那陣子,阮蓋已經開始看一些關于醫學的書了。

晦澀難懂的專業知識,讓她每個晚上都頭痛欲裂。

也是那時候,阮蓋的奶奶不知道從哪裏聽說的,女孩子啊還是去念衛校比較好,不用念高中啊,然後再念幾年大學那些的,随便讀個兩三年就可以出來工作了。

開始無時無刻瘋狂地在她耳邊絮絮叨叨。

包括難得打電話回家一趟的媽媽,在電話裏,都會跟她這些話。

明明她可以很委婉地說,現在還是初二,不着急的想這些遠的事情。可不知道為什麽,她耳根子變得很敏感。

聽不得旁人說半點不合她心意的話。

她甚至很偏激地問出話:“你們要是不想供我念高中,念大學你們就直說,不用這麽拐彎抹角的,真沒必要。”

争吵。

無止休地争吵。

小孩覺得大人偏心,重男輕女。

大人覺得小孩不切實際,叛逆無理。

一切似乎都變得不堪一擊。

她甚至在面對小髒孩的無理取鬧時,不再是包容和接受,而是覺得有些不耐煩。

過去那些信誓旦旦,好像在一刻,化成了烏有。

小髒孩呆住。

她完全沒有想到,向來溫柔的蓋蓋,會對着她吼。

會對她說,你鬧夠了沒有,你煩不煩啊。

說完這些話後,阮蓋自己也懵了。

她不是故意要這麽說的,當時她已經沒有辦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

她想讓自己變得更好。

快點獨立。

擁有屬于自己的生活,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可卻忽略了,現在的她,根本沒有辦法擺脫眼前的生活。

她那一點點攢起來的底氣,在面對生活漩渦的時候,完全不堪一擊。

甚至覺得,她是一個很糟糕的人。

沒有被愛的資格,也沒有愛人的資格。

這回小髒孩沒有哭。

而是丢下一句,“我再也再也不要理你了!”就跑開了。

等阮蓋回過神想去找她的時候,根本找不到她的身影。

也不在家。

也沒有去找她的小夥伴玩。

阮蓋的情緒在頃刻間爆發。

眼淚水直流。

她一直都認為自己是一個很能忍的人,可在此刻,她覺得自己如蝼蟻,卑微,弱小,不堪一擊。

她四處都找她,甚至還找到了鄭博家那邊。

阮蓋都沒有意識到,她已經找了這麽多的地方,天都已經黑了。

也沒有想到會撞見鄭博。

她抹了把眼淚,準備避開。

卻被鄭博拉住。

他沒有問她怎麽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而是說,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不知道為什麽,那一刻,阮蓋的眼淚更加止不住了。

快到家門口的時候,鄭博說,我就送你到這裏了,你自己可以走回去嗎?

他一直都記着,不能太靠近她家。

阮蓋紅着眼,所以一直低着頭。

“謝謝你啊。”

在她說謝謝後,鄭博并沒有回複。

她也始終沒有擡頭,所以根本就沒有看到站在她跟前,鄭博的表情。他的眼睛,也紅了一圈。

最終,他輕輕将她圈在自己的懷裏。

拍拍她的肩膀說,“要好好的。”

在阮蓋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他立馬轉身離開。

阮蓋站在原地緩了很久。

這是她第一次和異性這麽近的距離。

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

又好像是沒有什麽感覺。

那天到最後,阮蓋都沒有見到小髒孩。

但她跟老莫确定了,小髒孩已經回到家,躺床上睡覺了。

她應該不管她有沒有睡覺,上樓去看一眼,哄一哄她的。可是她沒有。

她自己眼圈還是紅紅的。

她擔心自己這樣的狀态哄不好小髒孩,其實更害怕,小髒孩不想要見到自己。

“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來找她。”

老莫欲言又止。

最終點點頭。

“沒什麽事情,小孩子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明天就好了的。”

“嗯。”

阮蓋轉身離開。

她從來都沒有想到過。

那天,她出去找小髒孩的同時,小髒孩一直在兩家門口正對的小路等她。直到,她看見那個男生一把将她擁在懷裏後。

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地轉身,對老莫說:

“外婆,走吧,我們回家吧。我困了。”

我們通常都說小孩子什麽都不懂。

可實際上,小孩子懂得并不少,甚至在有些時候,會更加敏感一些。

作者有話要說:  #這大概就是年少一無所時,那種讓人心疼的感覺吧。#

也是突如其來的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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