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96
燦燦本名叫什麽, 林度輕還真的是忘記了。
又或者是，她從來都沒有在意過她的本名是什麽。
因為燦燦這兩個字，她很喜歡, 所以也就不會刻意去問其他。
很多年以後, 能在莫城見到她, 是林度輕完全沒有想到的。
尤其是當她說“我就是來找你的”這句話時, 林度輕在那瞬間，是有點恍惚的。
畢竟五歲的記憶，其實到現在，是真的已經記不太到了。
燦燦将事情的來龍去脈，包括她這些年過的怎麽樣，大概跟林度輕提了一嘴，林度輕聽後，整個人怔了好久。
一直沒辦法緩過神。
“怎麽會……”
發生了這麽多讓人感覺到窒息的事情。
燦燦低着頭，微微哽咽：“這在一些地方, 真的很正常。雞飛狗跳的生活，辛苦的永遠是女人, 大多數人看不到希望, 就會将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但他們能夠給孩子的, 也是非常有限的。時代已經變了，孩子的成長, 真的不是, 喂一口飯就可以長大的。”
林度輕原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接受能力，她應該可以總結出來，生活的荒謬性，可是在一刻，當□□裸的現實擺在她的面前的時候, 她如鲠在喉，就連最簡單安慰的話，她好像都沒有辦法開口。
“度輕，你什麽都不用告訴我，你還小，沒經歷過這樣的生活。我來找你，只是覺得，很想再見一面。圓我當年，很想要跳舞卻一直沒有機會，跳舞的夢想。”
分明她跟自己一般大，說出來的話，卻無比讓人心疼。
是後來，林度輕才知道，在跟自己碰面之前，燦燦是打算永遠地離開這個人世的。這不是她第一天有這個想法了，從她十六歲那年，沒辦法再繼續念書，去廠子裏打工的時候開始。
但因為心裏一直還有些惦念，她也相信，一切都在慢慢變好。
可到最後，她發現，一步走錯了，往後的生活都是錯的。
她很努力地去過日子，可卻發現生活早就将她遺棄。
她為了照顧好她的家人，拼盡全力，可她的家人，卻沒有回饋給她任暖意。甚至，還說她做的不夠好。
那一刻，過去所承受的一切，會變成雙倍的傷害将她吞噬。
直至她心如死灰。
就在她做好決定的時候，她無意間在網上看到了林度輕教人跳拉丁舞的視頻，那瞬間，她淚流滿面。
盡管容顏已經全改，完全認不出了。
但那種面對跳舞時的熱情，和她那個很特殊的名字，是沒辦法讓人忘卻的。
就這樣，帶着最後的執念。
她來到了莫城。
完成自己最後的心願。
好在林度輕察覺到她的情緒，用她與生俱來的力量，帶給她新的希望。
林度輕沒有再繼續過問她家裏發生的那些事情，而是在她說，圓她一個當年沒有完成的夢想時，她告訴她說，“那你留這裏吧，哪裏都不要去，我教你跳舞，以後你就跟我一塊跳舞。”
“将來以後，我們再一起去幫助其他人實現她們想要跳舞的夢想。”
“可以嗎？”
燦燦根本不敢想，她會毫無猶豫告訴自己這些話。
她眼淚在瞬間落下：“這是真的嗎？我……我可以留在，留在這裏，留在你的身邊嗎？”
林度輕點點頭：“如果你願意的話。”
燦燦破涕為笑：“我當然，願意了啊。”
林度輕柔眼一笑：“那不就是了。”
燦燦哽咽着，“謝謝你啊，度輕，我現在還沒有錢，等我……”
林度輕打斷她說的話，“是我，現在需要你留在我身邊，幫助我。是我要給你發工資呢。”
“可是……”
“沒什麽可是，就這麽說了，晚一點你跟我回家，我帶你去見蓋蓋。”
燦燦問：“是阮蓋姐姐麽。”
提起阮蓋的名字，林度輕就忍不住的笑意：“對啊，就是她。”
燦燦思索了會：“那也是有好多年，沒再見到她了。”
林度輕笑了笑：“是啊，她現在是醫生了。”
燦燦露出羨慕的眼神：“哇，很厲害哎。她也一定很努力地在生活着吧。”
林度輕特別鄭重地說：“是的。她一直都很努力的，才會有今天她想要的生活。”
“嗯。”燦燦回應了句。
之前在老家的時候，聽過太多關于阮蓋的閑言碎語，大多冷嘲熱諷的，但燦燦始終認為，阮蓋并不是那樣的人。
她能夠有勇氣，丢下所有，來找林度輕，有一部分原因，跟阮蓋也脫不開關系。
她的勇敢，在大人眼裏，認為是不肖子孫。
可稍微有點覺悟的後後輩都知道，她那是在找尋屬于她自己的人生方向。
她見過，阮蓋的媽媽，在面對留言碎語的時候，很有底氣地說，我知道我女兒是什麽樣的人，不需要你們多說什麽。她也見過，她的弟弟，因為別人說了他姐姐不好，而跟人争論，甚至動手。
所以，她始終相信。
當年那個靠自己努力走出困囿的阮蓋，她一定朝着她自己的方向，大步朝前。
燦燦來找林度輕的那一天，阮蓋接到了她爸爸的電話。
距離上一次接到他的電話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為的就是奶奶生病看病的事情，被她拒絕了。後來他也打過幾次電話，但阮蓋都在忙，沒接到。
沒接到她也沒有空回過去。
總之，他來找她，都不是什麽好事。
有時候是說，一年給一萬塊太少了，可曾經的他，連幾千塊錢都舍不得花在在她身上。除去錢外，更多的是，埋怨她學醫，卻不肯幫家裏人看病。
那培養她學醫是做什麽？
阮蓋真的沒有那麽多精氣神去回應他什麽。
真的好累。
也很讓人無力。
也下狠心過，将他的電話拉黑了。
他就換別人的號碼打過來。
也有在聽到他的聲音後，把電話給挂了，就會收到他罵罵咧咧的短信。
這次他專挑晚上的時間打過來。
阮蓋忙了一天，還以為是快遞的電話打了進來，沒看歸屬地就接起。
他不滿的聲音響起：
“舍得接電話了啊？”
阮蓋眉頭微皺，忙碌的疲倦轉為怒氣。
但她在強忍着，問他：“有什麽事嗎？”
他鼻子裏哼氣：“呵，還挺自覺啊。”
阮蓋沒回他。
他就接着說：“你奶奶摔了一跤，特別嚴重。現在住院了，要麽，你去醫院幫她看，要麽你就出點錢。”
？？？
這什麽事情？
“你說什麽？”
阮蓋反問了一句。
對方以為她沒有聽清，又重複了一遍。
她都開始覺得這個世界，真是太荒謬了吧。
“跟我有關系麽？我說過了，家裏的事情，我不摻和，你們誰的媽，誰自己去處理。不要再來找我了！我沒那麽多時間！我也沒有錢！”
向來情緒都平和的阮蓋，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但對方比她更生氣：“你說的什麽狗屁話！什麽叫誰的媽，誰來處理！她是你奶奶，你以為你怎麽長大的？都是她小時候辛苦拉扯你的！現在她病了，你去看看，你出點錢，會死嗎？”
“對，會死。”
阮蓋十分冷漠地回。
“你個沒良心的，啊，花那多錢培養你……”
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不斷湧了過來，阮蓋直接挂了電話。
電話挂斷後，她的眼淚湧了出來。
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很強大了，在面對這些亂七八糟事情的時候，她可以很好的應對了。可真的到面對的時候，卻發現——
她好像還是那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對方舉起利刃，就能輕而易舉地捅向她的心窩口。
為什麽要提，小時候辛苦把她拉扯長大！
為什麽要提，花那麽多錢培養她念書！
為什麽一出了事情，想到的就是只有她！
她小時候是怎麽生活的，又是怎麽長大的，後來又是如到外面去念書的，這到底是怎麽樣的過程，一定要她細細數出來嗎？
為什麽，他們從來都沒有看到，他們自己身上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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