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過去沈煙其實并不懂,為什麽總有人喜歡去神殿求神,請求神為他們完成一些不可能的願望。
沈煙作為祭司,他知道神會聆聽祭司的言語,偶爾也會給予神伺回應,然而從始至今神從不會給普通人做出回應。
但是還是有許多人喜歡拜神,求神保佑。
按照沈煙過去的觀念,能自己做到的事情為什麽要求神?
現在沈煙有些理解那些人的想法了。
求神只為心安而已。
現在沈煙特別想去神殿求神,求神讓他與柳逐月之間的距離遠一些,最好此生此世都沒有機會再有機會見面。
腳下符文閃爍,沈煙發現自己進入了一個房間。
習慣使然,沈煙目光四處掃了一眼,第一時間躲進角落。
與此同時,沈煙聽到屏障另一端傳來一道柔媚的聲音:“公子,你可有聽到什麽聲音?”
沈煙:“……”這就尴尬了。
讓沈煙松一口氣的是,那男子回應:“哪有什麽奇怪的聲音?嗯?美人,讓爺親一口。”
沈煙:“……”看來這個房間比較忙。
有種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有人的地方相對比沒人的地方安全。
如果冰淼的房間制作材質普通的話,讓他遭遇危機時能夠随心所欲逃跑,沈煙不會有任何猶豫,他會再次穿到冰淼的房間,躲在她的床底下。
至于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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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便找哪個床底下都可以。
屏障另一端的氣氛越來越火熱。
在女子嬌媚的聲音中,沈煙腳下符文閃爍,目的地,床底下。
在沈煙穿到床下那一瞬間,哪怕他非常小心,他身上的首飾發出了叮當聲響,好在床上男女注意力都在別的地方,并沒有察覺到異樣。
沈煙松了一口氣。
沈煙紅着臉,在床板發出的咯吱咯吱聲響以及女子柔媚的聲音與男子的喘息中,動作小幅度地将頭發上、手腕上、衣服上的飾品一個個解了下來。
沈煙由衷感到後悔,他就不應該為了“盛裝”兩個字,将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戴在身上。
不過,挺對不起冰淼姑娘的。
無論如何這些都是冰淼的思物,他這種不問擅用的行為太糟糕了,他一定要想辦法補償她。
終于,沈煙将身上所有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部解了下來,他松了一口氣。
沈煙才松一口氣,一陣敲門聲響起。
不等廂房裏的人回應,門便被推開,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來查房啦。”
沈煙:“……”
沈煙之前想的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見到柳逐月,然後,現在來查房的是柳行。
沈煙安慰自己,總比柳逐月好。
沈煙深吸口氣,生怕會被外面的人發現,他屏住了呼吸聲。
事實上在聽到柳行聲音的瞬間,沈煙第一反應便是逃跑,不過他忍住了,按照室內另外二人的情況,哪怕是柳行這種人也會離開吧?
畢竟太尴尬了。
事實證明,柳行從來都不是一般人。
在沈煙心驚膽戰中,柳行蹦蹦跳跳地進入房間,他幾步跨入屏障另一端,床上男女匆匆穿上衣裳,雖氣惱,他們卻仍舊好聲好氣地應對柳行。
柳行用甜膩的聲音說道:“哥哥姐姐你們繼續忙,別在意我,當我不在就好,我就四處查查,看看小老鼠是不是躲在這裏。”
床上兩人想,他們怎麽可能當他不存在?而且像他這般存在感十足的人真的不多見好嗎?
柳行雙瞳四處掃了幾眼,前一句說的還是“當我不存在”,下一句卻是:“你們有私藏小老鼠嗎?”
“如果你們私藏小老鼠的話,最好将小老鼠叫出來,否則,嘻嘻。”
在房間裏的二人連翻否認下,柳行讓兩人安靜,他側耳聽了一下轉身走了。
柳行臨走時都沒有帶上房門,女子披上薄紗将房門帶上,說道:“這都找了挺久,那人很會逃。”
男子說道:“會不會已經逃出去了?”
女子道:“……應該,不能吧?畢竟從沒聽說過有人能從思春樓逃出去。”
“以前沒有,不代表以後會沒有。”
“唉,無所謂,反正與我沒什麽關系。”
男子輕笑出聲,他道:“我倒是對那位假的冰淼姑娘非常有興趣。”
女子用撒嬌一般的聲音哼了一聲,道:“你們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
……
男子離開了。
房間只剩下女子一人。
又是一陣敲門聲響起,女子坐在梳妝臺前擺弄着自己的頭發,輕聲道:“門沒關,進來。”
門被推開,沈煙從床底縫隙偷瞄,入眼的是一位身穿藍色紗衣,氣質如雪,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子。
沈煙認識,這是真正的冰淼。
前一刻沈煙還想,他要想辦法賠償冰淼,現在他就見到了受害者。
想賠償是一方面,但是他現在……
真的是什麽都沒有,一貧如洗。
沈煙心裏有些難受。
女子回頭,見到冰淼,露出一抹笑容,說道:“你來了?”
冰淼輕聲應了聲,想來二人關系非常好,冰淼直接坐在了床沿上,眼見她要躺下,女子道:“別躺,髒。”
冰淼并沒有在意女子的話,她仍舊疲憊地躺在了女子的床上,她道:“我又何嘗不是。”
女子皺眉,她站起身,挪步坐到冰淼身邊,說道:“你別總這樣,你才多大,卻總這樣自暴自棄。”
冰淼道:“我想出去。”
室內一陣寂靜。
在片刻的寂靜後,女子道:“總會有希望的。”
冰淼輕笑,明明是在笑,卻藏着無盡苦澀,“我能堅持到現在,就是因為有念想,但是……”她疲憊的閉上眼睛,淚水順着她的臉頰滑落,她道:“明明走到了這裏現在,我卻仍舊沒有感覺任何到希望,反而是……”越來越看不見盡頭,似乎走得越遠,爬得越高,距離絕望就越來越近。
女子輕輕撫了撫冰淼的頭發,動作憐惜,她是在憐惜冰淼,也是在憐惜自己。
女子道:“當時,我們是被同一輛馬車帶進來的吧?那個時候你被帶去了拍賣行,我被帶來了這裏……那些被帶去拍賣行的人怎麽樣了我不知道,但是我們那一批人,也只剩下我們二人了吧?”
冰淼沒有說話。
女子道:“……答應我啊,不要讓我只剩下一個人啊。”
如果有機會的話,沈煙想幫助冰淼,将她帶離這裏。
并不僅僅是冰淼,像思春樓這樣的地方并不應該存在,又或者說整個地下城都是原罪。
想毀滅這座地下城池,然而這并不容易,也不是一朝一夕間就能做到的。
看透前塵,忘川未來,這是屬于祭司的能力之一,最好的情況是與對方雙瞳對視,然而沈煙現在不可能與冰淼的雙瞳對視,那就只能以另一種方式試着讀取關于冰淼的一切。
沈煙一只手貼在床板上,隔着床板感應着上面的人,試圖看透她的過去與未來。
可能性非常低,沈煙還是想嘗試。
那一瞬間,按照時間脈絡,沈煙腦海中同一時間出現了不同時間段的冰淼,以及冰淼最在意的人,那也是冰淼堅持到現在的希望。
冰淼出生于一個家境優渥的小家族,從小她的家人便告知她,她出生就是為了家族利益。
十五歲時冰淼與一位孑然一身的異能者為愛私奔,同一年有了屬于二人共同的孩子。
二人很恩愛,然而好景不長,在一次遠行時男子帶着冰淼和孩子進入山脈遭遇兇獸,男子為保護冰淼和孩子,與兇獸同歸于盡。
冰淼十六歲,獨自一人帶着孩子,因她治愈師的身份,雖說閑言碎語不斷,卻過得還算不錯。
冰淼十八歲時,她被抓入了地下城。
那一年,冰淼的孩子四歲。
如今五年過去了,懷着要出去的念想,冰淼一路攀爬到了思春樓頭牌的位置。
爬得越高,她越是清楚想要出去有多難。
這是沈煙看到的關于冰淼的過去和現在。
按照正常情況發展,在極度的壓抑與漆黑看不到底的絕望下,她選擇結束了自己的生命。
冰淼所不知道的是,從她消失後,她那個年幼的孩子與她一樣,從來沒有放棄過希望,一直在尋找着她。
這一年那個孩子九歲,他拼盡了全力進入地下城,成為了地下城武鬥場的戰鬥師。
地上城武鬥場的戰鬥師對他說,他初來地下城,為了保障地下城其他人的安全,他只能在武鬥場區域活動,如果他想要走出武鬥場,那就要不斷地戰鬥,不斷地拿到勝利。
武鬥場的每一場戰鬥,均是以命相搏。
這對一個九歲孩子而言是非常殘忍的,然而他卻仍舊一路堅持了下來。
直到有天,他聽人說了關于思春樓冰淼的事情。
冰淼是他母親的名字,并不是很常見的名字。
在他連連詢問許多人,并且支付相對應的銀錢後,他拿到了思春樓冰淼的畫像。
那時年僅九歲,卻總是一臉老沉模樣的小男孩臉上終于浮現了一抹屬于孩子的童真。
栾童,孩童的童,這是冰淼給孩子起的名字,她希望這個孩子永遠天真純粹。
在知道冰淼與他的距離不再遙遠到永遠無法碰觸後,他越發的努力了。
在栾童最興奮高興的時候,他收到的是冰淼的死訊。
如果說之前有多麽期待,多麽愉快,那麽之後他便有多麽絕望。
不顧武鬥場的規則,哪怕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也好,栾童想看冰淼一眼,在不聽勸強行闖出武鬥場的路上,他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武鬥場将栾童幼小的屍體挂在武鬥場戰鬥師們共同居住的庭院中,向所有武鬥場的戰鬥師們發出警告。
哪怕是天才,即便成長後未來将有無限的可能,面對不聽話的人武鬥場不會有任何猶豫,将直接抹殺。
武鬥場的規則不容許任何人忤逆。
冰淼直到最後,她都不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孩子從不曾忘記過她。
她更不知道,那個孩子歷經千辛萬苦,與她只有一步之遙。
如果她再堅持一段時間,那個孩子順利成長的話,無論未來如何,或許他們有可能見到一面。
沈煙皺眉,他心情沉重。
距離冰淼承受不住痛苦,選擇自殺,還剩下不到二十天的時間。
再過幾天,那個近日在地上武鬥場被所有人關注的紅衣小男孩,将會進入地下城。
隔着一道床板,冰淼的聲音輕輕響起,她道:“明知不可能,我卻希望,那個假扮成我的人能夠逃離這裏。”
女子輕嘆一口氣,安慰道:“不是到現在還沒有找到?或許他已經逃出去了。”
就好像是讓二人絕望一般,門外傳來一行人興奮的交談。
他們說,始終找不到人,樓裏有許多人懷疑那個人已經逃出去了,不過,已經有人在倉庫找到了冰淼姑娘被偷走的發飾,雖說不知道那人現在在哪裏,不過找到是遲早的事情。
冰淼輕嘆一口氣,她總想讓自己堅持,現實卻一直都在告訴她,她的堅持都是沒用的。
女子安慰道:“冰淼,別哭了,還,還沒找……”
女子想說,還沒找到,就有希望。
門外那人又說,聽說柳行小公子在拿到那個丢在倉庫中的發飾後,開開心心地從思春樓跑出去了。
臨走時,他說他要帶兩條狗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