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近你 在逃公主

金陵記憶門前雕梁畫壁,LED燈條纏繞檐壁,亮如白晝。

轎車剛停下,便有門童過來開車門。

初秋的傍晚黑得很早,晚風習習,涼入心脾。

紀臣候在門口,不住搓着手,看見陸池舟下車,連忙迎了上去,殷勤道:“陸總,總算等到您了。”

他落後陸池舟半步,斟酌着語氣,“您…”

陸池舟腳步不停,“進去說。”

“是是是。”

門兩邊的旗袍小姐展開大門,笑容清甜喊着“歡迎光臨。”

會所的內部金碧輝煌,極盡奢華。走到每個路口,都有面容姣好的旗袍小姐躬身指引。

紀臣跟在陸池舟身後,一時辨不出男人的态度。

現今陸氏表面風平浪靜,內部早已動蕩不堪。

陸老爺子昏迷不醒,陸楓能力不足,陸池舟鋒芒畢露。不少股東觀望不前。

正是拉攏人心之時,紀臣身為中間人幫着牽線,現動作大了,瞞不住上頭。

這不,陸楓親自出了手,邀請陸池舟今晚赴宴。

今日這一遭,是不是鴻門宴還未可知。

“陸楓帶了哪些人?”陸池舟聲音淡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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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臣:“劉沛和王充。”

陸池舟淡哂。

紀臣沒敢說話。

誰都知道,這二人加上陸楓,曾為陸老爺子最為信任的得力下屬,卻也是背刺陸池舟的主要推手。

曲廊幽深處,旗袍小姐打開木門,躬身迎客:“請。”

陸池舟站在門口,往裏環視一圈。

居于主位的男人,正是陸楓。幾年奢靡日子過下來,面色浮腫虛白,不複當年半分風采。

“池舟來了。”陸楓打着招呼,面上笑意不變。

陸池舟一來,居于副首的劉沛和王充當即起身,客氣地将陸楓身旁另一個主位讓給他。

陸池舟理所應當地坐下,面上無半分寒暄的意味。

紀臣居于下首,拂了把冷汗。

“咱叔侄倆也好些年沒見過了。”陸楓依然是笑,他擡手給陸池舟斟了滿杯酒,“今兒怎麽也要好好敘敘舊。”

陸池舟笑了聲,“不知我和叔叔,有什麽舊好敘?”

他伸出手指,似沒拿穩般,碰倒了酒杯。酒水浸濕了桌布,留下圈水痕,酒紅色的桌布瞬間變得深紅,一滴滴順着邊沿滴上地板。

陸楓倒也沉得住氣,只揮手,讓服務員處理狼藉。

“不敘舊,那就說點現在的事?”陸楓抿了口酒,故作惋惜地嘆了口氣,“醫生和我說,爸最近的情況不太妙,身體各項體征逐漸衰弱,也不知道還有多少時日。”

陸池舟驟然擡眼,黑眸深得可怕,“你什麽意思?”

陸楓輕咂一口酒,笑得胸腔直顫。

“叔叔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他湊到陸池舟耳邊,一字一句沙啞渾濁。

“你要現在能收手,老爺子好,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這餐飯的結局,自然是不歡而散。

沒人知道陸楓在陸池舟的耳邊說了什麽。

大門被推開,蕭瑟秋風拂面,吹走了金陵記憶靡麗的香氛味。

紀臣跟在陸池舟身後,心中翻山倒海。

誰都知道,陸楓這麽多年的猖狂,全都建立在老爺子在世的基礎上。其一旦阖眼,遺囑生效,陸池舟将是說一不二的繼承人。

但陸楓此番動作,竟是瘋魔到,拿陸老爺子的命,賭陸池舟的良心。

陸老爺子這些年的醫生和藥物,全都掌控在陸楓手中。如果陸池舟繼續争權,他有一百種方式讓其無聲無息地出意外。

到那時,哪将陸楓送進監獄,陸池舟也一輩子擺脫不了良心的譴責。

這一招,陰毒又致命。

“陸總。”紀臣看了眼陸池舟,試探道:“有幾個陸氏的股東找上我,想私下見見您,”

車泊在近前。

“暫時不見。”

紀臣聽到陸池舟這樣說。

司機已經拉開車門。

紀臣面色蕭索,“那就這樣了嗎?”

男人上車的動作不停,音色堪稱薄涼:“可能嗎?”

男聲隐沒在冷風中,聽得不太分明。

紀臣怔在原地,脊背一片寒涼,看着轎車揚長而去,須臾不見影。

楊執坐在副駕,能感覺到後座比來時更冰冷的溫度。

男人手肘撐着窗戶,側顏籠罩在一片暗色間。

回國後,自家老板多了很多情緒。但這一瞬間,卻恍如四年前那個孑然一身,黑暗不見光的青年。

“陸總,是回蘭汀嗎?”司機打破了寂靜。

按照陸池舟的習慣,工作日會回公司旁的公寓;到周末,會回陸夫人在的蘭汀。

“嗯。”陸池舟應,頭枕在後座椅,突然道:“明早八點,麻煩你來蘭汀一趟。”

司機一愣,連忙答:“好。”

陸池舟吩咐事情從不多話,今天倒是難得多了句嘴。

“來蘭汀後,送我去明江。”

楊執指尖頓住,耳朵動了動,又聽後座聲音帶了些溫度,“接人回家。”

又是周五深夜,本該是躺在被窩裏嗑CP的絕美時光。

但想到明天要“早起”,裴恬失了熬夜的興趣,只在臨睡前草草翻了翻微博。

手機嗡動一聲,顯示有關注的博主發文。

是[深不可測的江江]。他最近似乎有些emo,發的都是些青春傷痛文學。

[姐姐今天又沒理我。]

[已經二十天零三個小時沒見姐姐了。]

[好在後天就能見了。]

……

好家夥,這是受情傷了啊,怪不得最近都沒産糧。

裴恬默默看了過去,翻到下面的最新資訊,指尖一頓。

有個不知名營銷號爆料,江深和唐羽将低調進組電影《危險關系》,大ip改編,擁有衆多原著粉。

因為微博帶的都是最近最火的男女演員,評論裏一片謾罵,兩家粉絲都上場,罵營銷號溜粉蹭熱度。

看到唐羽,裴恬才憶起今天電梯裏的見面。

她拿過梳妝櫃上的鏡子,照了照。

也不大衆臉呀。

為什麽唐羽一副認識她的模樣?

裴恬皺了皺眉,沒再多想,只找到許之漓的微信,問她:[江深和唐羽要演《危險關系》?]

原著裴恬是看過的。女一號風情萬種,亦正亦邪,是個特別有人格魅力的角色。私心裏,裴恬覺得周以晴特別适合。

但這麽大的ip,裴恬也自覺沒什麽希望。

許之漓正在外省拍戲,每天都忙得不見人影,消息回得很慢。

過了好一會,她才回:[男主定了,确實是江深。]

那邊顯示正在輸入,大概是覺得打字太煩,許之漓直接打來了電話。

“我才下戲,大半夜的,好冷呀。”許之漓嘟囔着,不難聽出其聲音的顫抖。

裴恬連忙叮囑:“回去好好洗個熱水澡。”又提出:“我給你織條圍巾過冬?”

“好哦!!!”許之漓彎唇笑,“我們恬妹怎麽什麽都會。”

裴恬抿唇笑,“一般般會啦。”

畢竟,當初那個棉花娃娃那麽難做,她也做得像模像樣。

許之漓:“後天我要回京城,和我們恬妹貼貼。”

兩人天南地北侃了會,才回歸正題。

許之漓說:“女一號的人選其實還沒定,這麽大一個IP誰都想試試,唐羽團隊可謂是勢在必得。”

唐羽的模樣,過于幹瘦,五官也不夠精致,裴恬下意識答:“她不适合。”

許之漓啧了聲,“娛樂圈哪有什麽适不适合?資本要她上,屎都能說成香的。”

“不過,我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許之漓說。

“嗯?”

“我拿到了《危險關系》女三號的試鏡機會,這次回京城就是為這事。”

裴恬驚喜極了,“真的呀?!”

許之漓在圈中摸爬滾打兩年,從屍體到龍套,再到網劇的女n,這是頭一回接觸這麽好的劇本。

“沒錯。”許之漓壓抑着興奮,“而且這次,我聽說周以晴要來試鏡女二號。”

“後天嗎?”裴恬只差尖叫了,“江深會在嗎?我要來看!!!”

“又不是正式出演,江深怎麽會在?”許之漓有些醋了,“你到底是來看我還是看他們?”

裴恬完全被二人可能再次合作沖昏了頭腦,這會子只顧着說好話了,軟聲道:“我都看,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我寶啦……”

許之漓根本受不住她模樣,“好了好了,就知道撒嬌。”

“怎麽不去和你那小童養婿撒撒嬌,讓他昏了頭,最好一擲千金請江深和周以晴合作一部電影,你可以嗑個夠。”

聽到這話,裴恬還認真思考了下可能性。

想到陸池舟可能的表現,打了個寒顫。

“呵呵。”裴恬冷笑,“那他孔雀尾巴可不要翹上天。”

這夜,裴恬沒睡好。

睡前思緒過多,做了很多夢。

鬧鐘在第二天早晨八點準時響起。

她揉着昏沉的腦袋,從床上撐起身子,想仔細回憶,夢中的場景卻是一個也記不出來,最終無奈放棄。

裴恬懶洋洋邁步下床,選衣服,化妝。一個精致名媛,就該從早上開始卷死那些睡懶覺的女人。

裴恬裏頭穿了件大紅色吊帶,外頭套了件白色針織衫,濃密黑卷發紮成高馬尾。

做完這一切,剛好是九點。

裴恬邁着輕盈的步伐下樓梯。

走到一半,想起程瑾總教訓她沒個正型,裴恬戲瘾一上來,準備來個閃亮登場。

她将兩手放在身側,揪起翩飛的紅色裙擺。

又踮起腳尖,故意學着迪士尼公主的姿态,邊邁着碎步,邊轉着圈,一步三回首地從樓梯上蹁跹而下。

裴恬跟着蘇念念學過幾年芭蕾,做起這些動作,有模有樣。

至少她自己沉醉其中。

跳到最後一階時,裴恬甚至半蹲下,低首行了個公主禮,同時驕矜地伸出手臂,“迪士尼在逃公主恬前來報道。”

裴恬等着程瑾或是裴言之,或是任何一個人來接住她的手捧個人場。

半晌,沒有動靜。

她動了動指尖,強調一句:“還不快來接着本公主?”

有人緩步走近。

腳步落在厚實的地毯上,靜得幾乎聽不見聲音。

裴恬以為是程瑾,畢竟大早上,她在的可能性最大。

但下一秒,她的指尖被堅硬指骨握住。明明是冰涼的體溫,卻瞬間帶起整只手臂的酥麻。

裴恬一愣,下意識覺得不對,剛擡頭,那只手已經破開她指尖,直至十指相扣。

她想掙動,卻被握得更緊,整只手都被包在掌心,不見天日。

看清來人,裴恬臉都紅了,支吾了半天,“怎,怎麽是你啊?!”

陸池舟低眼,看着兩人交握的手。

女孩的手,這些年也沒長大多少。依舊是一手就能丈量掌控的大小。

仿佛握住了,就跑不掉。

“不是我。”陸池舟淡淡答,又倏地轉了語調,尾音綿長:“公主的手就沒人接了。”

裴恬:?

她環視自家客廳。

沒人。

只有他。

所以,為什麽陸池舟入她家如進無人之境。

“作為唯一的觀衆。”陸池舟慢悠悠道:“我自然盡力要配合公主的表演。”

裴恬默了會,硬生生從其語氣中讀出“我也不想的,但這裏只有我,沒辦法只能我上”的耐人尋味。

電光火石般,她突然就回憶起自己昨晚的夢。

概括起來,應該叫——

一只公孔雀的進化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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