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甜想你的時候
第52章我甜想你的時候
浴室小小的空間安靜下來。
裴恬埋在他懷裏, 頭發上的水珠還在往下淋着水,陸池舟頓了會,修長手指穿過她發間, 繼續用毛巾給她擦着長發。
女孩頭發烏黑濃密, 纏繞在指尖,往下梳理時能一通到底。
“恬恬不該問我快不快樂。”陸池舟彎唇,聲音很輕, 聽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該問我有沒有快樂過。”
裴恬眼睫一顫, 張了張唇,嗓音艱澀得一個字吐不出。
男人掌心籠住她後腦,随後,大毛巾包裹起她長發,牽着她往外走。
二人站在洗手臺的梳妝鏡前。
透過鏡子,裴恬看到了立于她身後的陸池舟。
他正斂眸, 右手拿過吹風機, 替她吹頭發, 鴉黑長睫垂下, 看不清眸中情緒。
嗡動的風聲中,陸池舟突然又說了句話。
“當然, 還是快樂過的。”
裴恬:“嗯?”
他似是故意将吹風機拿近了些, 沙沙的風聲讓男人嗓音不太清晰。
“想你的時候, 快樂過。”陸池舟壓低了聲音。
裴恬愣在原地, 耳根因為他說話時呼出的熱氣而泛紅,發絲被吹風機拂過,從耳後癢到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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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壓下快要起飛的唇角,暗戳戳等待陸池舟後續的話。
等着等着, 等到陸池舟關了吹風機,寬大掌心揉着她發頂。
“差不多了。”陸池舟低頭看了眼表,“時間剛好差不多,晚上我有應酬,一會阿姨會過來做飯。”
說完,他低頭吻了下裴恬的發頂,像哄小孩般道:“乖,在家等我回來。”
裴恬:?撩完就跑?
想她的時候快樂過,然後呢!
想她什麽!怎麽想的!這麽想她,怎麽着五年就和人間蒸發一樣!
裴恬看着他出去穿衣的背影,氣悶地在原地跺了下腳。
陸池舟走後,上次做飯的王阿姨便過來了,依舊是笑眯眯地喊她太太。
裴恬順勢和她聊起天來。
王阿姨似早已經被陸池舟成功荼毒,一邊做飯一邊和她聊了起來。
“太太您好福氣啊。”
“您喜歡和忌口的先生早早就給了我個清單。”
“我從沒見過這麽陸總這麽會疼人的先生。”
裴恬撅起唇,“我們小時一起長大的,他的口味我也知道呀。”
“哇。”王阿姨一聽更激動了,驚嘆了句:“青梅竹馬,十幾年到現在,再好不過的感情了。”
“不算。”裴恬坐在餐桌前,搖了搖頭,“我還沒長大他就走了,這頂多叫久別重逢。”
王阿姨也是個能侃的,立馬改了口:“久別重逢豈不是更好!”
她擇着菜,笑出了聲,“太太,您想想,若先生歷經千帆,兜兜轉轉數年,還是不能忘記您,這該是有多愛您啊。”
“是吧,太太?”
裴恬懵在原地,臉微微泛紅,她雙手捂住臉,低低應了聲:“是…吧。”
吃過飯,王阿姨動作麻利地收拾了碗筷,随後便離開了。
看着時間還早,裴恬去慢悠悠洗了個澡。
洗完澡,她懶洋洋靠在沙發上,刷了會CP超話。
自從知道這個全世界除當事人只有她和陸池舟知道的大秘密後,裴恬甚至一度對超話失去了興趣。
她恨不得拿個喇叭向全世界宣告[晴深不壽szd],但顯而不能。
這種心癢難耐的感覺,實在是太煎熬了。
指尖無意識刷新着微博頁面,[深不可測的江江]突然彈跳出了新的動态。
什麽也沒有,只是一張不知所雲的照片。
裴恬随手就要翻過去。
這個江江現在再沒發過一點物料,對于這種半路脫粉的cp粉頭,她是絕不會多給一個眼神的!
只是翻到一半,裴恬動作頓住,眼睛凝在照片上,不自覺挺直了背。
這照片裏的情景,怎麽看起來那麽眼熟?
照片簡簡單單,拍的是高樓下的風景。
如果沒看錯,這和她在杭市住的酒店是同一個。
因為窗外的風景一模一樣。
只是這張照片的玻璃上,放着兩只手,十指相扣。
顯然是一男一女的兩只手。
纖弱的那只,被青筋突起的大掌強制按在玻璃上,看起來無力又色氣。
裴恬咽了咽口水,腦中不可抑制地飛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她和這江江還挺有緣,還住過同一家酒店。
或許這段時間江江不發物料是有原因的,這不忙着談戀愛嘛,哪有時間嗑cp嘞。
這般想着,裴恬也不生氣了,她悄悄給其點了個贊,還評論了句[祝99],便滑了過去。
在沙發上躺了會,裴恬有些困倦。
她了眼時間,九點半。
但陸池舟依舊沒有回來的預兆。
他還挺野。
臨走前讓她乖乖在家等他,結果這麽久還不回來。
裴恬打了個哈欠,困得眼淚都出來了。
等個der,不等了。
她摸出手機,給陸池舟發了個消息:[不等你了,我先睡覺了]
發完,裴恬便邁着昏沉沉的步子離開沙發,卻在路過陸池舟房間門口時,腳步頓住。
随後,裴恬轉移了方向,理直氣壯進了陸池舟房間,倒在他床上打了個滾。
想起這只孔雀之前還鎖門,她今晚就把他的雀窩給端了。
裴恬心安理得地鑽進男人疊得一絲不茍的棉被,末了,還關了房間的大燈,醞釀睡意。
棉被上除了男人常年熏香的冷杉氣息,還有絲絲薰衣草味的洗衣液味。
看來這些年,陸池舟用的洗衣液都沒變。
和少年時期的他,一模一樣的味道。
裴恬揪緊被角,心底難以自控地湧現出小小的雀躍。
她形容不出這種感覺。
就好像,抓住了歲月逝去的一角,随後,僥幸地發現了它還沒變的地方。
早上起得太早,很快,裴恬便迷迷糊糊地耷拉上了眼皮。
許是今日種種勾起了回憶的心思,将她的思緒拉回了很遠的地方。
那年元旦聯歡會後,京城一連數日下起了暴雪,滿目雪白。
也是那時候,陸老爺子病了。
病來如山倒。
誰也想不到,叱咤商場的傳奇人物,一夕之間就倒下了。
醫生說,老爺子經年憂思過重,精神壓力大,便是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身體早有預兆,但老爺子置之不顧,最終才因為受寒引發了中風的病症。
陸池舟被這個消息打擊得沉寂了很久。
那次之後,裴恬見他的次數越來越少,而她自己也因為沖刺中考而分身乏術。
陸家再有消息傳來時,已經是她中考前期。
裴恬還在別人和裴言之聊天時,聽到幾句。
大致便是陸老爺子昏迷不醒,陸楓挾天子以令諸侯,在陸氏呼風喚雨。
陸池舟目前的處境很不妙,極有可能作為“廢太子”被驅逐出境。
那時候裴恬已經有一個月沒見陸池舟了,便是聯系也只是通過手機。
裴恬時不時會給陸池舟發消息。
消息沒什麽內容,有她自己的碎碎念,有問他和陸老的近況,有轉發的一則笑話。
陸池舟會告訴她,陸老情況穩定,他很好,就是有點忙,等她中考結束,就陪她出去玩。
和外界所傳的完全兩個狀态。
再見陸池舟時,是裴恬中考結束的那個晚上。
她嚷嚷着要和裴言之一起去宴會,裴言之深看她一眼,默許她跟去。
也就是那天,裴恬真正看到了陸池舟的處境。
說是宴會,但京城上層圈子去了大半,倒更像是個商業性質的應酬。
裴恬問過陸池舟,他說今晚有個晚宴,應該就是和裴言之去的是同一個。
裴言之去的時候,晚宴已經開始有一會了。
裴恬跟着他進場,很快便在桌前看到了陸池舟,和他一桌的,裴恬大致都有印象,是陸氏集團的一些中高層股東。
若陸老爺子坐主位,這些人能和他共桌的機會都沒有。
但今晚,陸池舟竟然還要站着給他們倒酒。
推杯換盞間,陸池舟喝了一杯又一杯。他膚白,稍微喝多了些就會上臉。
但那些人依舊沒放過他。
陸池舟沒什麽表情,一杯杯地喝得異常幹脆。
裴恬突然不敢上前去找他,只躲在裴言之後頭,去了別的桌。
陸池舟肯定不會想讓她看到這樣的他的。
他不想她知道,那她就不知道。
整場晚宴,裴恬心不在焉,她時不時會擡眼,透過層層疊疊的人群看陸池舟。
少年的唇色有些蒼白,眉頭微蹙着,像是強忍着胃裏的不适。
裴恬心揪成一團,難受地抹了把眼睛。
突然,那桌不知發生了什麽,陸池舟突然面無表情地将酒杯一把摔在地上。
玻璃碎地,發出刺耳的響聲。
這道聲音很大,整場的人都朝那邊看去,帶着看好戲的眼神。
被他拂了面子的,是主位上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
男人氣極反笑,滿臉褶子顯得異常猙獰,“你小子敢給我砸杯子?還把自己當太子爺呢?”
“別說你,就是老頭子在都要給我兩分面子,你算個什麽東西?”
陸池舟處在衆人目光中間,唇色緊抿,握在身側的手不斷收緊再放開,眼神中的戾氣已經快壓抑不住。
“你這樣看着我什麽意思?不服氣?”男人冷哼,笑容猥瑣:“就你媽那狐媚長相,還不讓人說了?”
這話一出,周圍一圈不懷好意的笑。
因為陳挽月長得漂亮,又年紀輕輕就喪夫,有關她惡劣的揣測向來就不少。
原本有陸老爺子坐鎮,沒有人敢當面提,現在,所有惡意都浮出水面。
男人肮髒,女人嫉妒。
陸池舟閉了閉眼,突然一腳踹翻了桌子。
整個實木桌像一杆秤砣朝男人身上倒,桌旁其餘的人作鳥獸散。
現場不少人發出聲驚呼,但沒人上前。
男人受到驚吓,開始口不擇言,難聽的話在整個場內響徹:“陸池舟,你好大的膽子!”
“就你,你現在敢這麽對我?老頭子倒了,你算個什麽東西?”
“你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跪着,求求裴董看在他女兒的面上幫幫你,然後早點收拾收拾入贅吧哈哈哈哈哈。”
“……”
裴恬聽得眼淚發酸,她拉住裴言之的衣袖,語無倫次地小聲說:“爸爸,你去幫幫哥哥吧,不該這樣的,他不該這樣的。”
裴言之揉了揉她腦袋,“好,我幫,我幫。”
在場的人都買裴言之的面子。男人在見到他時,一秒變臉,口中的話戛然而止,霎時轉變成一副谄媚的表情。
裴恬站得遠,不知道裴言之說了什麽,那桌人全都挂上副虛僞的和善面孔。
她直勾勾看着站在裴言之身後的陸池舟。
少年有些脫力地靠在牆邊。
他喝得酒太多,眼尾通紅。
就像是哭過一般。
不知是感應到什麽,他突然轉過頭。
和裴恬的目光對了個正着。
那瞬間,耳邊的熙攘聲,私語聲,突然消失,似乎全世界都靜止了。
裴恬無處可躲,只是癟着唇,紅着眼睛,看起來比陸池舟還委屈。
而陸池舟只看了她一秒。
随即便移開了目光。
是從未有過的驚慌狼狽。
是的,狼狽。
這個本不可能出現在陸池舟身上的詞。
少年傲骨在那一天被徹底敲碎。
而這一眼,讓裴恬記了好久好久。久到五年間,數次噩夢時,都會因為其從頭寒到腳,最後流着眼淚醒來。
同樣的,裴恬今天也被驚醒了。
來不及思考屋頂的燈為什麽已經開了,裴恬極其無助地環抱住膝蓋,小聲低泣,默默流着眼淚。
昨日種種,在今日想起,依舊是沉重到能讓人崩潰的程度。
下一秒,頭頂的燈光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擋住。
男人有力的臂膀将她整個人摟在懷裏,陸池舟一下下輕吻她額角,聲音放得極柔。
“怎麽了?做噩夢了?”
裴恬哭聲止住,她擡起核桃似的眼,看到陸池舟的臉。
他剛從浴室出來,身上還帶着水汽的潮濕,呼吸不太平穩,面色帶着不正常的紅,呼吸間滿是馥郁的酒氣。
一看就是喝了好多酒。
過去和現在重合。
裴恬還未從那瀕臨窒息的夢境中回神,她崩潰地揪緊陸池舟的衣角,聲音啞得聽不出原調:“你又喝酒了?”
陸池舟眼眸微頓,輕點了點頭,“喝了。”
今晚的應酬是他組的局,有筆大單子,對方誠心合作,自己自然也要拿出誠意。
誰料,這句話竟不知為什麽點燃了裴恬的情緒,女孩像只龇牙咧嘴的小貓般,哭着推他:“你不要喝了,不要陪他們喝酒了。”
“不喝大概不行。”陸池舟用指腹擦去她眼淚,低聲保證道:“但我以後盡量少喝。”
裴恬不吭聲了,只用雙手環住他脖頸,小聲抽噎着。到此時,她的意識才清醒過來。
但依舊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抱着他不撒手。
陸池舟掌心輕撫她長發,順勢轉了個身,讓女孩趴在他身上。
裴恬安靜蜷縮在他身上,聲音還帶着朦朦胧胧的睡意。
她小聲嘟囔着:“你想我嗎?”
“這不才分開幾個小時嗎?”陸池舟失笑,捏她鼻尖,“這就想我了?”
裴恬緩緩搖頭,發絲輕拂過他脖頸,帶來酥麻的癢。
“不是今天,是。”她頓了頓,咕哝道:“是那五年。”
陸池舟笑意漸斂,右手指尖輕輕順着女孩的發絲往下撫。
過了好幾秒後,他回答:“想。”
“有多想。”
“不知多少。”
“不知?”
陸池舟苦笑,“是真不知道。”
因為這種想念,無法衡量,幾欲摧毀心肝,讓他病入膏肓。
“行吧。”裴恬撇了撇嘴,許是困了,聲音越來越低,“那你想我些什麽。”
陸池舟一時沒有回答,長指揉了揉昏沉的眉心。
他伸手,關了燈。
周圍陷入一片黑暗。
今晚他的酒确實喝得多,多到讓他矯情得欲把想念述諸于口。
陸池舟低頭,湊到裴恬耳畔,聲音很輕地笑了聲。
“想的可多了。”
女孩呼吸聲漸漸均勻,大概已經睡着了。
陸池舟擡首,看向漆黑的對面,不知是說給誰聽。
“會想你在做什麽,有沒有認真聽課,有沒有好好學習生活。”
“還會想,我們恬恬現在是什麽樣子,有沒有喜歡的男孩子。”
“以及有沒有。”陸池舟頓了頓,嗓音極其艱澀地吐出幾個字:“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