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十四顆糖
十四顆糖
正站在旋轉木馬外給母子倆拍照的“大孔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獲得了陸天錦小朋友的原諒。
等到旋轉木馬的音樂結束,小孔雀牽着裴恬的手下來。
走到陸池舟近前時,小孔雀突然伸出小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
陸池舟低眼,看了幾秒,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
他擡頭,走到了裴恬身側,順勢就牽起她另一只手,“接下來去哪兒?”
而這時,小孔雀的手還懸在空中。
似乎是,僵了一瞬。
看到他這模樣,裴恬想,如果用一句歌詞來形容,大概是“就放手吧,別想他”。
幾秒後,小孔雀縮回了手,還裝作若無其事地在衣角處擦了擦。仿佛剛剛只是個小小誤會,半分不能影響他的心情。
但到底年齡還太小,喜怒哀樂都寫到了臉上,嘴巴不自覺就翹得老高,半是生氣,半是惱怒。
但,從未被小孔雀主動牽過的陸池舟渾然不知他糾結的心情。
男人正低頭看着地圖,尋找着下一個目的地。
裴恬夾在其間,看着小孔雀緊緊握成的小拳頭,以及變幻莫測的表情,心中快笑翻了天。她也不打算提醒,倒是想看看這父子倆能犟到什麽地步。
“三點這裏有花車巡游和表演。”陸池舟指着地圖,問裴恬:“想看嗎?”
裴恬揉了把小孔雀的腦袋,努努下巴:“你問問你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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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才想起來,陸池舟問小孔雀:“你想去嗎?”
小孔雀依舊沒從剛剛那件事裏消氣,但又實在想看巡演,于是惜字如金,勉勉強強嗯了聲。
三人走到了游樂園的大廣場。
正是節假日,這裏人山人海,全都聚集着等待游樂園最為盛大的花車巡演。
陸池舟身高腿長,哪怕是站在人群裏,也能擁有最開闊的視野。
“看得見嗎?”陸池舟偏頭問裴恬。
很多年以前,裴恬也會經常纏着陸池舟,讓他帶她來游樂園。
那時候,裴恬年紀小,個子也小,怎麽也擠不進前排。
然後裴恬會讓他抱他。
最開始陸池舟會抱,但後來裴恬長大,到了初中,便不抱了。但是會沉默地,牽着她一點點往前走,慢慢的,就到前排了。
衆多回憶回籠,裴恬下意識便依賴地抱緊了陸池舟的手臂,微笑道:“我長高了,看得見。”
陸池舟伸手揉了揉裴恬的腦袋,在她耳邊低語:“可我想抱你看。”
裴恬臉微紅,輕聲說:“回去再抱。”
一言一語間,二人如膠似漆,宛如熱戀,切實将忘崽做到了極致。
唯有站在裴恬身側,一擡頭只能仰望別人大腿的小孔雀,陷入了沉思。
花車開始駛來,人群沸騰起來。
直到站在他身邊的一個小女孩,突然激動地扯了扯她爸爸的衣角,嬌滴滴道:“爸爸,要騎脖子!”
小女孩的爸爸對女兒的要求答應得毫不猶豫,立馬便将人抱起放到了脖子上,“我的乖囡囡,再能看見了吧?”
小女孩興奮地拍着手,“看到了!有跳舞的小熊!”
終于,旁邊快樂的童音将裴恬的思緒給拉了回來,也到此時,才注意到自己腿邊不知道在看什麽的小孔雀。
“媽媽。”小孔雀意有所指地瞥了眼騎脖子的小女孩,又可憐巴巴地看向裴恬:“寶寶看不見。”
正因為忘崽而羞愧的裴恬頓時母愛泛濫,她立馬輕拍陸池舟的手臂,“別人家孩子有的,我們小孔雀也要有。”
陸池舟:?
“寶寶看不見。”裴恬:“你也讓他騎脖子。”
陸池舟緩緩低下眼,看向躲在裴恬身後的小孔雀,目光含蓄又熱切。
他眉心跳了好幾跳。
但顯然,裴恬的表情很認真。
最終,陸池舟慢慢蹲下了身,人生頭一回,讓人騎到了他脖子上。
到這時,小孔雀心中的快樂,突然達到了頂峰。
他還膽大包天地伸出小爪子,在陸池舟的頭上揉了一把。
随後得到一聲低沉的警示:“陸天錦。”
但小孔雀心情一好,也就不和自家老爸計較了,他開心地沖花車上的表演者揮手。
直到花車開遠,這處的喧嚷的聲音沉寂了些。
旁邊的小女孩停止了鼓掌,嗓音甜膩膩地說:“我愛爸爸!”說完,小女孩還在她爸爸臉上用力“mua”了一下。
女孩爸爸笑得合不攏嘴,将其抱下來,在她臉上親了好幾口。
小孔雀看得目瞪口呆,小嘴微微張開,他垂下眼,看了眼陸池舟。
陸池舟:“放你下來?”
小孔雀點點頭,看着陸池舟将他從脖子抱到了懷中。
他盯着陸池舟分明的下颌線,想起剛剛小女該的舉動,鬼迷心竅般,湊上親了一口。
小孔雀時不時就會親裴恬,親陸池舟,是第一次。
哪怕是陸池舟,動作也頓了頓,眼眸遲疑地看向他。
小孔雀憋了半天,學着小女孩的語調,不知是緊張還是什麽,他脫口一句:“…爸爸愛你。”
陸池舟:“……”
裴恬:“……”
有被孝到。
陸池舟似被氣笑了,擡手就輕敲小孔雀的腦袋,“我看你今天要造反?”
随後,小孔雀便從陸池舟懷裏的vip專座,降級到了地上。
陸池舟牽住裴恬就走。
小孔雀站在地上,抓了抓臉,還回味了下剛剛那句“爸爸愛你。”
這蹬鼻子上臉的感覺,還真不錯。
晚上,裴恬帶着父子倆去了游樂園的參觀吃飯。
她還準備玩最後一個項目,便是游樂園最出名的摩天輪。
到晚上時,摩天輪上燈光大亮,坐在裏面往下看,像是站在了世界的最高點。
從前裴恬和陸池舟坐過數次,但小孔雀還是第一次來。
大概是意識到自己下午的發言的大逆不道,小孔雀後來夾緊了孔雀尾巴做人,一直到吃完飯都老老實實的。
晚上摩天輪處排隊的人還不少,裴恬牽着小孔雀,一點點往前移。
玩了一整天,小孔雀有些困倦,走路的步子都慢了下來。
陸池舟看他連眼皮都要耷拉下來,幹脆俯身将其抱了起來。
裴恬開始逗小孔雀說話,她指了指摩天輪,“寶寶你看,看到最高的那個沒有?”
小孔雀揉了揉眼睛,捧場地點頭。
“一會在那個地方,寶寶要不要許個願?”
“要。”
陸池舟:“你有什麽願望嗎?”
小孔雀瞅他一眼,又看了看裴恬,抿緊唇,沒有說出口。
裴恬朝小孔雀眨了眨眼,又往上指了指,“媽媽之前在摩天輪上許的願望,都實現了。”
小孔雀好奇地問:“媽媽許了什麽願望呀?”
裴恬抿唇笑,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陸池舟。
察覺到她的視線,陸池舟也被挑起了興趣,望向裴恬。
裴恬回答小孔雀:“願望就是,和你爸爸在一起。”
聽罷,陸池舟愉悅地輕笑出了聲。
小孔雀張了張唇,嘴巴成了圓形。
當時的他還不知道這是種什麽感覺。
直到很多年後,他才明白。
原來這就是,狗糧的味道。
大概排了一刻鐘的隊,裴恬他們才順利登上摩天輪。
到這時,小孔雀也不困了,睜着大眼睛透過透明的玻璃往外看,還時不時緊張地觀察着地勢,生怕錯過了最高點。
他左顧右盼的同時,并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父母。
陸池舟從後攬住裴恬的腰,在她耳側低語:“剛剛說的是真的?”
裴恬笑,“不然呢?”
“怎麽不告訴我?”陸池舟輕聲說。
裴恬把玩着他的袖扣,哼笑一聲:“我沒事說喜歡你幹什麽?”
“可我就喜歡聽。”
摩天輪緩緩升至最高點,裴恬伸手,和陸池舟十指相扣,“那我讓你心願成真。”
“我喜歡你。”
陸池舟揉着她的後腦,“再說一句。”
裴恬忍笑,一遍遍呢喃:“我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
陸池舟輕笑,他緩緩湊近裴恬。
但還未靠近,裴恬便按住他的胸膛,看向小孔雀的背影,朝他搖了搖頭。
陸池舟似乎這才想起旁邊還有個人,他蹙了蹙眉,朝那個方向看去。
與此同時,小孔雀興奮地轉過身,“到了到了!”
“可以許願了!”
他剛轉身,裴恬便推開陸池舟,輕咳了聲,莞爾道:“好,寶寶許願吧。”
小孔雀渾然不知自己已經成了二百五十瓦的電燈泡,還認真地閉上了眼,在心裏鄭重地許了個願——
希望爸爸媽媽能多多陪陪他。
他不貪心。
一周多見幾面就好。
而在小孔雀閉上眼的同時,陸池舟低頭,碰裴恬的唇,一觸即分。
“聽說。”陸池舟低聲道:“在摩天輪最高點這樣,可以永遠不分開。”
裴恬耳根微燙,輕點點頭。
摩天輪由高至低,從最高點緩緩落下。
周而複始。
等到家,已經臨近晚上十點,早已經過了小孔雀的睡覺時間,所以在車上小家夥便睡得不知天地為何物。
“我去給他洗澡。”陸池舟提起袖子,朝裴恬道:“你先休息。”
裴恬點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老公辛苦。”
陸池舟抱着小孔雀去了浴室,指尖伸進浴缸試着水溫。
等到将小孔雀放進水裏,他才悠悠睜開眼。
見着是陸池舟,小孔雀似乎還恍惚了會,他用力眨兩下眼睛,突然哽咽着環抱住陸池舟的脖頸。
“怎麽了?”陸池舟以為他做噩夢了,掌心輕拍他後背,連語調了放溫柔了些:“不哭了。”
小孔雀依舊是搖頭,像是極其傷心般,他抽噎着,一聲聲喊着爸爸。
陸池舟動作頓了頓,耐心地應着:“我在。”
小孔雀将眼淚全抹在他衣襟上,小聲咕哝着:“原來是真的呀。”
陸池舟眼睫動了動,心一沉,突然說不出話來。
小孔雀不過醒了會,又迷迷糊糊地閉上眼。
陸池舟沉默着替他洗完澡,穿上棉布睡衣。
他正要将小孔雀抱回小房間,突然聽見小家夥說:“我想和媽媽睡。”
陸池舟揉了揉他腦袋,難得答應道:“好。”
裴恬洗完澡剛躺在床上,便看見陸池舟抱着小孔雀進了房間,随後動作輕柔地将他放在床上。
“怎麽過來了?”裴恬掀開被子,将小孔雀放進去。
陸池舟眸色有些深,他看了小孔雀好幾秒,回答:“他想在這睡。”
“我先去洗澡。”陸池舟繼續道:“等我一會。”
裴恬點頭。
等陸池舟洗完澡過來時,裴恬抱着呼吸均勻的小孔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睡顏。
陸池舟開了床頭的小燈,垂下眼,彎了彎唇。
“以後我多陪陪他。”
裴恬:“好呀。”她溫柔地看着小孔雀:“這樣最好不過了。”
第二天,小孔雀是在媽媽香香軟軟的懷中醒來的。
今天是星期一,他得去上幼兒園,然後會被接去外婆那裏,等到周末才能見到媽媽。
他眷戀地在裴恬懷裏蹭了蹭。
浴室門被打開。
陸池舟:“醒了?”他伸手:“過來換衣服。”
小孔雀還有點受寵若驚。
陸池舟将小人抱到了床沿,開始侍奉其換衣服。
“今天不去外公家了。”陸池舟突然問:“晚上接你回家?”
小孔雀猛地擡頭,“真的嗎?”
“嗯。”陸池舟應聲。
“以後爸爸有時間,都接你回家。”
小孔雀忍住快要上揚的唇角,矜持地應了聲:“嗯。”
“我今天還能和媽媽睡嘛?”
陸池舟給他扣紐扣的指尖稍頓,思襯幾秒,他緩慢嗯了聲。
小孔雀心花怒放,他繼續試探,“明天呢?”
大概是父愛保質期還沒過,到底是不忍心看他失望,陸池舟更慢地嗯了聲。
小孔雀渾然不知老父親的心思,“那以後捏?我能天天和媽媽睡覺嗎?”
大概是怕話裏指向性太強,他補充了句:“當然,還有爸爸,我們一起睡。”
陸池舟動作徹底頓住。
他瞥了眼小孔雀,悠悠替他拉上了外套的拉鏈。
小孔雀還在期待地等待着答案。
他還這麽小,根本不能占多大床位,這就是個很小很小的要求。
肯定可以的。
“你外公說很想你。”陸池舟聲音緩緩,意味深長道:“要不。”
“今天還是送你回去吧。”
小孔雀:父愛好短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