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唐秋白無奈地吐口氣,“我認栽,唐思哲。”

其實,誰會多在意“老大”這東西,只是喜歡和唐秋白開開玩笑,耍耍無賴罷了。在學校生活中趙點小小的樂趣,不至于一切都那麽沉悶。

我高二了……而心就這麽散了下去,難以收回。找不到絲毫的緊張感。語文課上寫自己的東西,英語記着散散的筆記,耳朵開始自動屏蔽數學老師的聲音。開始頻繁地看窗外,開始走神得更加厲害。

開學已一個月多,老班口中的試坐期早就過了,我和唐秋白确定了同桌關系。而此後我經常活動的最小圈子裏似乎也只有唐秋白。會和同班的女生淺淺的交談,卻也僅限于此。

體育課上,唐秋白空閑的話,我拿着球拍和他去打球。要不,我就是和其他女生一樣呆坐在樹陰裏。有時候會想起傑,那個自信笑起卻有羞澀感的男生。我們通過短信斷斷續續地聯系着,說着天氣之類的瑣事。我告訴他,他走後我就再沒碰過籃球。而他卻說,他又加入了校籃球隊。

唐秋白也是會引人注目的,當然,這都是我成為他同桌以後知道的。有人會給他寫情意真真的信,本班一稍有才氣的女生對他也頗有好感。于是,我開始識趣地在适時的時候回避。比如說,在每個老班都不來的周末晚自習,另擇空位。然後她就會去我的座位,她叫張曉。

空出來的座位往往是在教室後排。說實話,我挺喜歡後排的座位。可以把全班盡收眼底,旁觀,于是你被隔離在喧嚣之外。安靜看那些別人的喜怒哀樂。

通常我都是饒有興趣地看唐秋白,看他們細碎的動作,我在暗暗地偷笑。看得出,唐秋白并不讨厭和張曉離得那麽近。

起初,我回到座位上會沖他賊賊地笑,可是他并不大理會我。重色輕友,有異性沒人性,這些話我只在心裏叨咕。

“眼裏只有桃花了吧?”我看着他說。

“什麽?”

“什麽什麽?你走桃花運,就冷落你同桌了。”質問得莫名其妙。

“喂,唐思哲,對我有意思可以直說的,別這樣拐彎抹角,要知道我答應你的幾率還是蠻高的。”

我白了他一眼,坐正身子,不再理他。

他卻接着往下說:“哎,你這醋吃得毫無理由啊。這種狀況可是從你成為我同桌之後開始的,你自己的責任啊。”

我沒有答話。而是用桌子底下的腳狠狠地踩了他的腳,看到他有點扭曲的臉,我笑着說:“唐老,我祝您老有情人終成眷屬,呵呵呵……”然後我放開腳開始看書,他就在一旁疼得微微籲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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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放學,鈴聲畢,我收拾了一下,去吃飯。唐秋白突然拉住我,“作為賠嘗,我今天的午飯你請。”

“敲詐?”

“不是,是索賠。”

看了他一會,我沒有再羅嗦下去。“走吧。”

餐廳裏的人很多,我和唐秋白擠在隊列中。熱,焦躁。唐秋白站在我的後面,和他說話的時候我要仰頭。

“哎?我發現你真的不矮的說。”我伸出手在唐秋白面前比劃了一下。

“我從來就沒矮過,好不好?”

我撇撇嘴轉過身,然後就看到了站在另一列隊的張曉,高高的馬尾辮,合身的校服。和我的目光碰觸之後,她立馬轉過身,我沒看清她的表情。

飯桌上我撥弄着米飯,把唐秋白弄得也不再有絲毫食欲。他拿着筷子不動,看着我問:“幹什麽呀,唐思哲,不餓?”

“我剛才看見張曉了。”我裝着漫不經心地說。

“看見就看見呗,你這表現才奇怪。”

“我還不是比較怕她會對我有意見,每個女生都有疾妒心理的,好不好?”我白了他一眼。

唐秋白笑了笑,“沒和我同桌之前,你怎麽不這麽想?”

“那時候不知道啊。”

“那現在還給我裝着不知道,吃飯。”

我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纏下去,也許真的考慮少一點,事情才會簡單一點。有些東西是沒法解釋的。

我開始在意張曉的目光,不自覺的。沒有幾個人能忽略身邊那些摻雜各種情感眼光,我們不是傻瓜,也不是聖人。有時候微微地後悔和唐秋白成為同桌,因為不喜歡與感情有關的糾結煩瑣的事。

盡管唐秋白對我的态度沒有太多的變化,而我卻在暗暗地和他稍稍地保持距離。

晚自習課間,我開始頻繁地出教室,站在陽臺上沒有燈光的微暗角落。每天陽臺上都有稀稀落落的人,三五成群地聊天。我獨自站着,走神。

很多時候,我想的都是程晗。內心的角落裏有着貪念,有着一種那個年齡段很難抑制的沖動和感傷。我渴望每天都看見他,于是總會不自覺想起不久前的暑假。為什麽我們的暑假不能像哆啦A夢中那個暑假一樣沒完沒了呢。想起他送的橙子,想起他的擁抱。

站在陽臺上,看着對面教學樓上的一片燈光,我只能深深地吸氣。有時候不自覺地看教室裏張曉和唐秋白的動靜。人總有那麽一點自私心理,怕自己那些本來圓滿的東西會變少。我不可能對張曉的出現毫無感覺,發現後,就在背地裏嘲笑自己的可笑。

樓層間陽臺上的同學有一些互動性的動作和話語,我不大去關注,只喜歡站在暗地裏理自己一個人的思緒。

張曉第一次找我聊天,在陽臺。

她無聲地站到我旁邊,良久才說,可以聊會嗎。心頭閃過一瞬的詫異,然後緩緩地點頭。

“說唐秋白吧。”她并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奔主題。眼睛裏是柔柔的光,深處卻是堅定。

“好。”我不自然地扯扯嘴角,想象過無數的場景就這樣淡淡地上演了。

我無聲地等待她要說的話,可是她并沒有說。接近上課的時候,她嘆了口氣,“我們能愉快相處嗎?做朋友。”

我微愣地看她,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知道現在是一種什麽樣的狀況,超出預想。本以為她會像電視劇裏演的那樣,讓我遠離唐秋白。而她現在的問題與她的開場白竟毫無關系。

“如果不行就算了,我知道你好像不大喜歡和人深交。”看到我不出聲,她故作輕松地笑笑。

“我慢熱。”臉上窘迫微微,我居然就被定義成了不大喜歡與人深交,不過,也合理。

聽完我的話,她略愣了一下,然後輕輕地拍了一下我的肩,“很期待能和你熟起來。”

“恩。”我點頭。

“那進去吧,該上課了。”

“好。”我回到教室,重重地坐到凳子上,瞥了瞥唐秋白。他埋頭解一些數學題,漫不經心地說:“怎麽了?”

“你和張曉到底什麽狀況?現在。”我壓低聲音問。

他停下筆白了我一眼,“你能少操心點別的,多關心一下你的數理化嗎?”

我咽下要說的話,掏出數學習題,狠砸在桌子上,這是被鄙視加嫌棄了?

唐秋白很好笑地看着我,“她找你了?”

“恩。”我把目光鎖定在習題上。

“說什麽了嗎?”

“沒有。”略賭氣,便話語簡潔。

我不知道唐秋白是什麽表情什麽動作,總之,他沒接我的話。當然,一定是學習了。唐秋白是最平凡不過的一個男生,沒有刻意的個性,懂得在每一個特定的時期裏做最重要的事。

體育課,我和張曉站在足球看臺上,有不小的風,吹着頭發不斷狂舞。抓在手裏的報紙,不間斷地發出聲音。我不知道張曉在想什麽。她不說話,出神地看着操場上的人群。而我看着她,看着她微眯的眼睛,抿緊的唇。臉上流露出些許哀傷,讓我不自覺地想起了周梓嚴,于是渾身打了個寒戰。

有些東西不需要猜,我知道她在看什麽,盡管我不知道她是否看得見。然後,她低下頭,慢慢地走下看臺,仿佛忘記了我的存在。我沒有追上去,靜靜地看她的一舉一動。也許很多時候,在她身邊我都是多餘的,我想不清楚她要和我做朋友的原因。

“思哲,下來啊,上面冷。”她突然意識到了什麽,轉過身叫我。

“哦。”我從看臺上下來,看到她眼裏的平靜。

我們走到一個避風的地方,待了一會才擺脫剛才被風吹的涼。

“你一直沒有問題要問我嗎?”張曉忽然側過頭,看着我,很認真的語氣。

“有,可是不需要問。”我迎上她的目光。

她嘆了口氣,低下頭去,很輕地說:“我喜歡唐秋白。”

“恩,我知道。”

“可是……”她又擡起頭看我,沒說出下面的話。然後又低下頭,笑得澀,“知道我為什麽找你,要和你做朋友嗎?”

我搖搖頭。

她又笑了,媽蛋,在演傷春秋電視劇嗎?她說:“我也不知道,發現自己做了件蠢事。我會嫉妒你,很真實的感覺。”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那個……我和唐老只能算是普通朋友。”

“唐老。”她把這個詞又重念了一遍,我噎住有些像咬下自己的舌頭。然後她又嘆了口氣,擡起頭,把目光落得很遠。“你說,我和你誰比較了解唐秋白?”

我突然語塞,我究竟了解唐秋白多少,我自己也不知道。

“好了,不說了。”張曉結束了這場談話。而我一直沒琢磨透這場談話的目的,張曉話裏有話,我卻不能問太多。

看到唐秋白,我總是欲言又止。想問他他和張曉的關系,卻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有事就說吧。”唐秋白突然放下手中的筆看我。

“你知道我有事?”

“沒事你幹嗎老瞄我?”

“恩,你和張曉到底是什麽樣?”

“沒什麽樣,怎麽了?”

“她很少在我面前提你。偶爾提了一次,說的話全都很怪。明知道我和你沒什麽,還一個勁把我們倆扯一起。”

“她還說別的了嗎?”唐秋白有點小心地問。

“沒有說太多,該不會……”我頓了一下。

“什麽?”唐秋白困惑地看我。

“該不會你騙她說你喜歡我了吧,拿我當擋箭牌?”我故做認真地看唐秋白。

他臉上閃過一絲的困窘,接着就敲上了我的頭,“你小說看多了吧你,再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扔出去。”

看着他突然變認真的表情,我撇撇嘴,自言自語了一句,“開個玩笑而已。”

他沒理我,然後又笑嘻嘻看我,“一看我就是一良民,早戀這事是不會幹的。”

我小聲切了一下,問他:“你真的就沒有喜歡誰老師說青春期,你這不正常啊。”

“真想知道?”

“嗯恩。”我連連點頭。

“有,但是她不知道。”

“為什麽不讓她知道?”

“等長大了,好不好?急什麽呀。”

“明白,沒想到還有你這麽理智滿滿的人,姐佩服。”

唐秋白白了我一眼,不再出聲。

突然又想起張曉和我說的話,我究竟了解唐秋白多少,或許,我真的了解不多。我們沒有認真地聊過天,我不知道他有怎樣的想法。我甚至不清楚他一直對我抱有怎樣的态度。常以我不喜歡八卦為借口,不去問太多。突然發現自己這樣也是極自以為是,極自私的。

我并不讨厭和張曉相處,但也談不上特別喜歡。中間夾着一個唐秋白,多少會有點不自在。她很少和我聊到唐秋白,似乎他并不是我們共同認識的人。

又一日早上起來,我用涼水沖臉,渾身不斷地打顫。天色還是昏暗的,冬天接近的跡象就這樣一點點明顯。天邊沒有了絢麗的紅霞,一切都靜靜的。我去餐廳吃了點早餐,匆忙地往教室趕。

我等了很久,唐秋白沒來,旁邊的座位一直空着。他請了假,這是我後來跑去辦公室問的。老班沒有告訴我他請假的原因,說他也不是太了解,可能是生病了,要請幾天的假。我沒有想太多,回了教室。

中午放學,我沒去吃飯,拿出手機給唐秋白打了電話。

“你生病了?”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

“喂?”我想确定一下電話那頭是否還有人。

“恩。生了點小病,過幾天就去上學。”我仿佛聽到了電話那頭他深呼吸的聲音,顯得不真實,便沒太在意。

“好,你好好休息。”

而我還是和張曉一起吃飯,一起上體育課。唐秋白請了将近十天的假,我要去看他,他拒絕了,讓我好好聽課,回來好給他補課。我只好作罷。唐秋白沒來的幾天,張曉坐在我的旁邊。其實我依舊搞不清我和她的關系,看得出她把唐秋白看得太重,對我并沒有太多的好感。我不知道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為自己找不爽顯然是每個人都不會做的。我們一同做事,聊的話題卻不多。平淡的,相安無事的。

“你知道唐秋白發生什麽事了嗎?”有一天她突然問我。

“生病了啊。”我理所當然地說。

“生病了?為什麽不讓任何人去看他?”她死死地盯住我,然後又嘆了口氣,“算了,也許真是生病了吧。”

我想着張曉的話,滿心疑惑地去找了程晗。程晗不在,已經好幾天沒來了。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我想立刻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卻沒有足夠的理由去老班那請假出去。我撥了程晗的號碼,很久他才接。

“發生什麽事了嗎?”我急切地問。

程晗也沉默了一會才開口,“沒事,哲哲。是家裏有點事,我和秋白才請假的,不要擔心。”

我放下手機,回了教室,不想再去猜測什麽。窗外的樹枝都禿禿的,偶爾有幾片枯暗的葉子在風中不斷搖晃。

唐秋白回來的時候臉色暗暗的,我一直盯着他看,而他沒有太多反應。他好像突然間變了,明亮的笑容裏摻雜了很多我看不懂的酸澀。我只知道,要是以前我盯着他看,他會說,怎麽,幾天沒見想我了。而他現在竟什麽反應都沒有。

“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小心地問他。

他搖了搖頭,語氣裏沒有情感,“我不想提。”

我不再追問,識趣地不再說話。當然,我後來還是知道了這件事,是在很久以後,在我幾乎都淡忘了有過這一回事的時候。

唐秋白的變化是從這時開始的。不再像以前那樣和我開玩笑,他變得沉漠,認真。笑的時候,讓人覺得他的笑容中有一種強烈的疲累和無力感。我還是不敢問,問他究竟怎麽了,因為他和張曉接觸更多了。我突然就成了一個他生活的旁觀者,不能涉足。

周末,我讓小夏去陪我喝酒。總覺得熱心裏憋了太多的委屈,我喝着喝着就哭了起來。我委屈的只是唐秋白的态度,他那莫名其妙的轉變,讓我措手不及。我不知道,長時間清淡無奇的相處,竟在心裏紮了那麽深的根。這樣的轉變我接受不了,最起碼給我個原因。友情的來去也可以這麽莫名其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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