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趙雅的陪同下,我去校外的理發店剪了短發,不及耳垂。

我說我要以全新的面貌來面對接下來的生活,趙雅笑我是個形式主義。我只是覺得,有些事,只有走過那個實在形式,才能更有力地說服自己,讓自己相信一切真的是新的。相信我不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

我們去的那個理發店的店面很小,門的四周挂着很多女明星的照片。我和趙雅走進去,裏面挂着幾面不算大的鏡子,卻在視覺上把空間擴大了不少。

這時一位阿姨走出來,面無表情地說:“你倆誰剪發?”

我愣了一下,趙雅卻偷笑着指指我。我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想退出去。那阿姨卻一把把我拉過去,理所當然地說:“先洗洗頭。”

當水滲過發絲的時候,我有種騎虎難下的感覺,而趙雅卻一直笑,不說話。不是我懷疑這位阿姨的技術,是她的做事風範就讓人生畏。豪爽得一點也不像是搞洗剪吹的。

洗完頭,她讓我坐下來,用布把我包起來。

“要剪什麽發型?”阿姨動着手裏的剪刀,很酷地說。

我咬牙牙,深呼吸,“你怎麽爽就怎麽剪吧。”

聽到我說這話,坐在旁邊沙發的趙雅終于笑出了聲。我在鏡子裏白了她一眼。而阿姨面不改色,動起剪刀,飛快的。我閉上眼睛不敢看。五分鐘,我肯定沒有超過五分鐘。

“好了。”她拿下布,幫我擦掉脖子裏的細毛發。我慢慢地睜開眼睛,趙雅站在我旁邊憋笑憋得很辛苦。看到我頭發那一瞬間,我服了,差點就哭了。形象也可以這麽拿來開玩笑的嗎?

用趙雅的話,我變性了。頭上的頭發所剩無幾,短到讓我汗顏,少到讓我汗顏。以前的流海部分只剩稀稀落落的一些。我伸手拽拽那可憐的頭發,苦笑。

和趙雅走出理發店,她就開始狂笑起來,捧着肚子。邊笑邊說:“那阿姨肯定剪得很爽,嚓嚓幾剪刀就搞定了。”

“你還好意思說,一開始的時候怎麽不跟我一塊撤。還把我往火坑裏推。”

“我還不是為你好,讓你徹底地變啊。”

“啊……”我叫了一聲,“可是現在不能見人了怎麽辦?你說要怎麽辦?”我死死地盯住趙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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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嗯……”她清清嗓子,止住笑,“我們現在去買一頂帽子。”

“一頂不夠,要兩頂,而且是你送給我。”

趙雅又笑起來,“好好,沒問題,我們走。”一會又說了一句,“你真是太有才了,你。還有,你變年輕了,快成兒童了。”說完又極沒形象地笑起來。

“不要再廢話了,快去買帽子。”我拉着她往前走。

我們鑽進一個飾品店,一面牆上挂了很多帽子。趙雅掐腰在那些帽子面前站了很久,回頭對我說:“挑東西還真不容易,你戴看看,哪個合适就買哪個吧。嗯?可以?”

我無奈地丢給她一個白眼,哀怨地說:“我錯了,和你去理發,和你來買帽子,我真是錯死了。”

“別這樣嘛,來戴給我看看,我眼光還是不錯的。”她拿起一個棒球帽送到我面前。

我把帽子接下來,戴在頭上,去照鏡子。

趙雅在我身後說:“那你以前都和誰去買東西?”

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聽到她的話我愣了愣。

“嗯?”趙雅湊過來來看着我的眼。

“是小夏。”我收起臉上所有的表情。

“幹什麽啊?提到小夏就那張臭臉,給我高興點,挑帽子。”她推推我的腦袋。

我撇撇嘴,拿下帽子又去試別的。我戴,趙雅看效果。那天一個戴帽子的動作被我重複了幾十遍,走的時候,我對趙雅說:“雅姐姐,我們再也不要去買東西了以後。不容易啊,我們還是适合在一起讨論那些不需要多少審美觀的習題。”

趙雅點頭,“有道理。”

我們那天買了兩頂鴨舌帽。一頂藍紫色,一頂黑色。出了商店,我就帶上了那頂黑色。走在路上,總覺得別扭。到教室的時候,我把帽檐壓得低低的。從進去到坐到座位上,我都沒敢擡過頭。在座位上,我把帽子向上推了推,輕輕吐了口氣。

趙雅笑嘻嘻地看我,“不錯嘛,回頭率挺高。”

“少嬉皮笑臉,你可是有責任的。”我擡起帽檐看她。

“嗯嗯,咱不開玩笑了,咱做題……做題。”她掏出自己的習題冊。

我也回過頭來找出自己的書,安靜地看。有不懂的地方,我就會去問趙雅,毫不羞愧地煩她。讓人奇怪的是,大大咧咧的趙雅竟是個極耐心的人,這讓我受益不少。要知道一個尖子生坐旁邊,既是動力之源,又是個資源庫。

我要戴多久的帽子完全取決于我頭發的生長速度。我不知道校規裏有沒有規定上課不準戴帽子,但我看得出沒幾個老師樂意讓我上課時帶個帽子,可是,我卻完全忽略他們眼中傳達出的信息。

趙雅也說:“不管他們,做自己想做的,憑什麽人家穿衣戴帽他都要管?”

“沒想到啊,這麽個好學生還這麽反動。你說,我要不要去老師面前透露一點,他們一定傷心。”

“怎麽會,他們教書拿錢,才不管我們呢,好成績也不過就給他多掙點獎金。”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趙雅義正言辭地說着這些話。

“怎麽了?我說的不對嗎?”

“對對,只是你太……”

“太什麽了?”

“與衆不同?嗯,應該是。”我自言自語地邊看書邊說,一種搪塞。

化學課,化學老師穿着暗紅色的襯衫,講課的時候沒有太多激情。

“思哲,你起來說說铵根離子檢測的方法。”他在講臺上居高臨下。

我把凳子向後拖了拖站起來,“取适量溶液于試管中,在溶液裏加氫氧化鈉,微微加熱。放濕潤的紅色試紙在試管口,看試紙知否變藍。變藍則有,否側沒有。”

機械地說完這一段話,我等待着他讓我坐下來。沒想到他卻說:“看得見我嗎?”

我微仰頭,“可以啊。”

“我想,把帽子拿下來會看更清楚。”

“不要了,老師,我真的看得很清楚。”

“讓你拿就拿,上課戴個帽子像話嗎?”他嚴肅地說。

我委屈地看着他,他卻無動于衷。躲不過,我咬咬牙,伸手把帽子摘下來。教室裏有一陣騷動,有低低的笑聲。

站在講臺的老師,動了動嘴巴,說:“算了,還是戴上吧,坐下聽課。”

我把帽子戴上,坐下來,囧到不行。在心裏來來回回把老師怨了很多遍。

下課的時候,他站在講臺向我招手。我跟着他出去,站在陽臺邊,他說:“不要往心裏去,剛才老師也不知道會是這種狀況。”

“我沒事的,老師。”被人家笑笑還算是什麽事呢?

“那好,回去吧。”

我小跑進來,有不少同學沖我笑,我突然不覺得難為情,自己也笑了。

“臉皮變厚了呀你。”趙雅故作驚訝地說。

“和你在一起不變厚臉不成啊。”

“那以後別戴帽子算了,好不好?”

“才不要。”我趕緊捂住自己的頭。

我是真正感受到自己在改變了,而且是很喜歡現在的生活。喜歡上了穿寬大的校服,覺得方便,也不用注意那麽多搭配。喜歡上了和趙雅一起學習,什麽都不想。

我隔幾天就換一頂帽子。後來又和趙雅去買了幾頂棒球帽,白色的。趙雅說,戴不同款式的帽子還真是一種樂趣,她當時也應該讓那阿姨剪上幾剪刀,不得已戴個帽子。現在,老師和同學都習慣了,自己也習慣了,感覺不錯。

“說的真輕松。”我白她一眼。

“難道不輕松嗎?我看你就很輕松。”

“不和你扯。”我別過臉不理她。

“哎。”趙雅碰碰我,“說真的,你不想在高三把你和唐秋白間的矛盾解決了嗎?”

“怎麽解決?”

“和平溝通,最有效的方法。”

“可是,我又沒想解決。”

“算了吧,嘴硬。”然後接着說:“不用擔心,有我呢,有我在,一切都沒問題。”

“真的?”

“假過嗎?”

“反正沒真過。”

“你這丫頭,滅我威風,這次讓你見識一下我的能耐。”

“好,拭目以待。”我笑着說。

“不對,你這是在激我幫你吧。”

“沒有啊,都你自願的。”

“呼……”她誇張地吐口氣,“拭目以待。”

我低下頭,笑。我相信在趙雅那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不管結局是什麽,但總是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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