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趙雅去找了唐秋白,至于她說了什麽,我不知道。我問過趙雅,她說有效果才是真的,其餘的都是廢話,不要問。
早上依舊起得很遲。晚自習再度增加課程,所以睡眠一度不足。習慣了整天趴在書堆裏,眼睛痛,背更痛。有機會我就會想趴在課桌上不起來。我承認趙雅很強,她整天都精神抖擻得令人心生好奇。
我說:“你喝三勒漿?”
她看都不看我說:“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精神好,羨慕你。”
“我也是在苦撐啊。”她突然轉頭,滿臉都是博取同情的表情。
“苦撐得這麽開心?我怎麽不行?”
“你丫水平不夠。”
“嗯。”我重重地點頭,不再糾纏這個話題。狠拍自己的腦門,想讓自己更清醒。
“最近還失眠嗎?”她關心地問了一句。
我搖搖頭,現在我要是還失眠,那我肯定高三沒畢業就挂了,那是沒有未來的。雖然,現在就算我不失眠,也并不意味着我就有未來。誰知道人苦撐到了極限會不會崩潰。
之後我開始不吃早飯,完完全全是因為沒有時間。早上聽到起身鈴在床上賴上五分鐘,然後感覺時間不夠了,趕緊起身。洗漱完畢,離早讀上課也就沒幾分鐘了。接着,慌忙地套上校服,抓起包和手表、帽子就跑出宿舍向教室沖去。于是這時還慶幸自己剪了這麽短的頭發,省了起床後的不少程序。
到了教室,鈴聲在一片讀書聲中響起。我則長長地舒口氣,翻出要背的英語書。
趙雅會冷嘲熱諷地說:“不錯,踩點的功夫越來越高了。”
“承讓。”我說完大聲地背書不理她。老班往往在這時走進教室,淡淡地掃視全班。
老班是這樣的人,在開班會時,能長篇大論,但平時卻一言不發。他喜歡板着臉,沒有絲毫慈祥的表情。他一直穿各種顏色的格子襯衫,像一種癖好。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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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讀下課,我無力地趴下來,眼皮很重。可是,還是不得不找出下節課要上的書。我把手伸進桌肚,碰到一樣東西,接着聽到塑料包裝袋的聲音。我彎下身子去看,是吃的。我的第一反應是,誰東西放錯地方了。
我把頭擡起來,盯着趙雅,“看見早上誰在我這裏放東西了嗎?”
“什麽東西?”她也低下頭來看。
“是吃的。”我把東西從桌肚裏拿出來。
“沒看見。人家給你,你就吃呗。管那麽多做什麽?”
“可是,要是誰放錯的怎麽辦?”
趙雅很受不了地白我,“誰會白癡把自己的東西放你桌肚裏?肯定是送給你的。吃,放心,有事我罩着。”
“嗯嗯。”我點頭,撕開包裝袋。那只是一個面包,卻是很救命的。我知道那是自己很久沒吃早飯的緣故,饑不擇食。
趙雅邊看我吃邊問我,“你都不想想是誰放的嗎?”
“這個班裏,除了你,沒人會做這事。”我吃着面包,不清不楚地說。說完我就想到了一個人,然後默默轉頭看趙雅。
她好像明白我的意思,不住點頭。
我把吃完面包剩下的包裝袋塞進桌肚,使勁搖頭。“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為什麽不可能?反正不是我。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我們班還有人暗戀你吧,要有那麽久早說了。”
“這可不見得。”我得意地笑笑。
“拉倒吧,你。想和人家解除矛盾,現在人家對你好,你卻不承認。挨……人家該多傷心啊。”趙雅一副很同情他的表情。
我把下節要上的語文書找出來 “得了吧,有那麽嚴重嗎?只是一個面包而已。”
“只是一個面包,而已?你最近早上有吃過嗎?”
我剛想反駁,上課鈴聲響了。語文老師穿着一身純白色的短袖運動服走了進來,讓人眼前一亮。我在心裏想,還好還有個女老師,要不這班該生氣全無了。整天對着年齡不小的男老師的嚴肅面孔,着實提不起多少興趣。
奇怪的事發生了。接下來的早上,我的桌肚裏都會有早飯,各式各樣。我當然知道是唐秋白,因為現在除了趙雅也就他會這麽對我,只是,我不知道原因。我還是吃着早飯,不大願意去承認是他,不願意去做點什麽。
趙雅看不過就一直罵我,我就一直給自己找借口。其實,我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面對這種情況時,我習慣于逃避。于是趙雅終于看不下去了,忍無可忍地對我說:“你不去問,我幫你去。就這一步了,說了,就啥事都沒有了。你到底躲什麽?你要拖到高考後,到你們大學各奔前程?”
我怔在那裏,小聲嘟哝了一句,“你不是說有些事高考以後再去做嗎?”
“可是,現在是最好的機會。馬上一個心結就解了,你可以輕松好多,懂不懂?這個不要等。”
我不說話,以一種能躲則躲的姿态。
趙雅嘆了口氣,“随便你,姐姐我只能幫你到這了。”
“他會這麽做,是因為你對他說了什麽?”我聽出了她話裏的意思。
“嗯。我已經盡力了,你不盡力我沒辦法。”
“好。”我突然拍上趙雅的肩,“今天晚自習下課,我去堵他。”
趙雅愣了愣,釋然地笑,豪爽地說:“不錯嘛,有我的風範。你一個人堵不住,我就去幫你。”
“嗯。”我們倆都笑了。
晚自習沒下課,我就把東西裝進了書包,準備好下課就溜,只為了方便堵唐秋白。後來我和趙雅講起這一段,我們都笑,說我說這話時極像個流氓。
那晚我是在樓底的出口處等唐秋白下來的。看到他下來,我上去拉住他的胳膊把他拖出人堆。
“唐……”隔了很久,他才說我的名字,“思哲。”
看着他我想笑卻笑不出來,“還是叫我唐思哲吧,我習慣你那樣叫我。”
“你不怪我了嗎?”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想你自己告訴我原因,為什麽突然不理我,是因為張曉?”
“以前的事不提了吧?就當我犯了個錯,原諒我。”他用征求的眼神看着我。
我不想強求,于是說:“我還傷心過,你要怎麽補償我?”
也許他沒想到我會說這樣的話,愣了一下,“很傷心嗎?我以為……”
“你以為什麽?不要浪費時間啦,宿舍要關門的。”我打斷他的話,“說,要怎麽補償我?”
“你說吧。”他突然笑了,極純粹的笑容,仿佛讓我又看到了當初那個唐秋白。
我收回跑遠的思緒,調整一下說:“高三接下來每一天的早餐,可以不?”
“可以。”他沒有絲毫猶豫。
“你變了。”我說了一句。以前的唐秋白不是這樣的,他會和我争辯,沒有現在那股穩重的氣息。
“總是要變的。”他摸摸我的頭,“回去吧。”
“嗯,好。”我滿心疑惑地和他道別。
走在路上,我不斷地打顫。現在的唐秋白太奇怪了,他的變化在我的接受範圍之外。那個嘻嘻哈哈的大男生怎麽會突然變得這麽溫和。而受了不少打擊的我卻沒有變成那樣,這是不合常理的。
第二天,趙雅把昏昏欲睡的我拉起來,“喂,報戰果。怎麽樣了?”
“沒怎麽樣,就那樣了。”我又想趴下去,把頭縮進臂彎裏。
“解決了?”
“嗯。”我閉着眼睛答話。
趙雅不再強求我起來,“他有說那個你一直想不明白的原因?”
“沒有,估計是因為張曉吧。”
“不是吧。”
“怎麽不是?”我擡起頭眯眼看她。
“從我從張曉口中得知的話,她不喜歡張曉的,他喜歡的另有其人。”
“誰?”我撐開一小條眼縫看她。
“這個張曉倒沒說。”她搖搖頭。
“哦。”我又閉上眼趴下去,因為太困,也因為不想感知自己在聽到這句話的感受,我只知道我的情緒不能再亂。
“我去問他。”趙雅突然說。
“算了吧。幹嗎要這麽雞婆?”
“還不都是為了你。”趙雅給了我一個爆栗。
我直起身子,向她讨好地嘿嘿地笑。
此後,我和唐秋白的問題似乎不存在了,可是我又總覺得他不再是以前那個唐秋白了。以前,習慣他的存在,後來,他就那麽決絕地和我撇清關系。現在我們之間有個看不見的隔膜,我們回不到過去。
遵守着他的承諾,他每天都給我帶早餐,只是我們很少講話。他旁邊的座位依舊空着,沒人去填補。
“要不你去那裏坐坐,怎麽樣?”趙雅向我提議。
“不要了,會尴尬的。”
“嗯,那你自己看着辦吧,自己心裏舒服就好。”
我點頭。
後來,我還是去他那裏坐了一個晚上。坐下來的時候,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在這裏坐一晚,可以嗎?”我看着唐秋白問。***“本來就是你的。”他淡淡地說。***“不是張曉的嗎?”我嘀咕了一句。
我看見他拿手的筆怔了一下,卻沒有說話。我坐好,掏出書和筆。
“你變了很多。”我在本子上寫下這些話,遞給他。是變了很多,變得我不知道該怎麽開口跟他說話。
“你說過了。”他把本子還回來。
我們還能回到以前嗎?我問自己,卻找不出我們應該回到以前的理由。
“為什麽突然不愛講話了?”
“不是突然,是很久了,習慣了。”
我決定不再交流下去,而是認真地做習題。心裏慢慢冒出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我們終究還是疏離了。我又看到了另一面窗子中景色,不同于我和趙雅那一面的。可是,這次卻不想再記住些什麽。
我回過頭來的時候,碰上唐秋白的目光,他在看我。看到我轉身,他連忙收回目光。我心裏有很多的疑問,現在卻什麽都不想問。我低下頭,安靜寫作業。
放學,我站起來說:“我回去了。”
“哲哲……”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不再叫我唐思哲。
“嗯?”
“沒事。”他終究還是什麽都沒說。
我回到座位上,把書放下,抓起書包就出去了。趙雅在我身後喊:“那麽急幹什麽?”
我頭都不回地說:“睡覺。”
趙雅拎着書包追上來,“你們……”
“以後只準和我說我們,不準讨論你們。”
“幹嗎?吃錯藥了?”
“我不知道,總之,一切都很別扭。”我仰頭嘆氣。
“好了好了,以後不想這些事了,也不讨論。跟姐姐混,絕對能上個不錯的大學,這才最實際,是不是?”
“是是,我們就這麽說定了。”我停下來,把手舉在空中。
趙雅嘆口氣握上我的手,“形式主義。”
“這個形式是讓你記得你說過的話。”
“不用它我記得更勞,好不好?”
我突然小鳥依人地攀上趙雅的胳膊,“還是和你在一起好,沒心沒肺,無牽無挂。”
“你在罵我?”
“沒有,我是在誇你。”
“你就是在罵我。”
“是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