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無聊下來,我耐心地收拾了自己的房間。把書桌上那些不用的書和習題本都整理好收起來,把自己寫過的日記都鎖進了櫃子。

收拾到最後,便看見一個純白的信封,沒有矯飾,顯得新。我疑惑地拿過來。信封沒有封口,裏面是一封信,粉色的紙張。等我展開信的時候,呆住了。信是小夏寫的,內容如下。

“哲哲:

“不知道你會什麽時候發現這封信,或許不發現才是最好的。我想了很久,才寫了這封信。只想告訴你,不要懷疑我們之間的情感的情感,那些從來沒變過,以後永遠也不會變。

“害怕離別,所以我擅自做主要不辭而別。待會就走了,我舍不得,真的很舍不得。想起了很多事,像慢鏡頭一幀一幀在腦海中變換。你送程晗回來,神情落寞。我拉住你,卻什麽都說不出。說不出不舍,只想哭。是因為我和你,而不是你和程晗。我不敢去想象,我走後的場景。你說只要我在,誰走了都沒關系。可是,我卻要走了,我不敢告訴你。

“現在天快亮了,你還在沉沉地睡。我在你旁邊,一夜失眠。昨晚我說了很多具有暗示意義的話,你沒發現奇怪,也許這就是我想要的。

“想到以後,想到我要在病房中過生活,我很害怕。可是,卻不能對任何人說。想和大家斷掉聯系,只是想大家都記得我,把我放在心裏。認為我一直都在這個世界的一個角落,而不是不在了。

“從來沒想過死這回事,現在居然就在眼前了,那麽近,近到讓我一直打顫,一直失眠。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事會發生在我身上。我的夢想是和你一起念完高三念大學,是在一起聊一輩子的天。

“我媽說我們出去看醫生會好的,可是,我不信。我不信白血病是可以好的。我不是小孩子。”

看到這裏,我的心像被什麽狠狠地紮了一下,眼淚一瞬間湧出來。原來,我面臨的一直不是簡單地離別,而是一種失去,再也要不回的失去。心裏空落得厲害,我大口吸氣。如果我再也見不到小夏了怎麽辦,如果小夏真的不存在了怎麽辦。

我吸吸鼻子,把眼淚擦掉,但是馬上又湧出來。平複不了,也繼續往下看。

“哲哲,不要難過。我會好好的,你要相信我會好的。如果你也不相信,那我該怎麽辦。我不會去和你聯系了,不會讓你知道我怎樣走完生命的末尾。我只想你記得我好好的樣子,不要我走後還給你留下一輩子的傷痛。

“哲哲,你要好好的。考上大學,完成我們兩個人的夢想,替我經歷那些我所不能經歷的。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不會騙你。

“我走了,哲哲。”

我含着眼淚,把信讀了很多遍,告訴自己這是個夢。卻又發現不管怎樣都不會醒。

我拿着信沖出房間,找老媽。老媽看見我滿眼的淚水,狼狽至極的模樣。趕緊上來捧住我的臉,慌亂又心疼地問:“怎麽了,哲哲?發生什麽事了?告訴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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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夏……小夏……”我一直哽咽。

“你知道了?”老媽很小心地說。

我點頭,“你告訴我,她去哪裏了?”我哽咽着說不清楚,手緊緊抓着老媽的胳膊。

老媽扶着我坐下來,把我摟進懷裏,不停地摸着我的頭, “小夏走那會,你高三。所以我不敢說,怕說了以後,你就什麽都不想了,要吵着去找她,是媽自私了。”

“你知道她生病?”我從她的懷裏把頭擡起來。

“你夏阿姨都和我說了。那天,你夏阿姨一直哭。說不管要付出什麽也要把小夏治好。”

“那她去了哪?”

“北京,小夏家有親戚在那裏。”

我趴在老媽的懷裏,良久才問出那個艱難的問題。“小夏現在怎麽樣了?”

“你夏阿姨沒和我聯系,到了那邊不久就失去了聯系,她沒打電話回來。”

“我想小夏,我真的很想她。”我反反複複地說。“我要去北京。”

“媽知道,等成績下來,填完志願好嗎?”

“志願?”我嘀咕了一句。“老媽,我的志願都要填北京的大學,我一定要找到小夏,不管時隔多久。”

“媽這次什麽都聽你的。”

我回到房間,倒在床上,淚水依舊抑制不住。我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我要煎熬地度過,開了手機,有很多唐秋白的短信。

“有什麽事嗎?”我撥通電話,用疲累的聲音問。

“你怎麽了,哲哲?”

“小夏回不來了,她得了白血病,再也回不來了。”本來已到嘴邊的話,被我生生壓了下去,只說了句:“沒事。”

生命中一些事是不是不知道比知道更好,小夏知道,可是她卻不能做得徹底。眼睛一直處于模糊狀态,在模糊中我看見一個被我棄置很久密碼本。藍白相間的封面。又一個藏着秘密的東西,因為那是張曉留下的。

我翻身起來,拿過本子,擦擦上面的塵土。本子鎖着,手在鎖邊摩挲了幾下,然後便把它丢進了垃圾桶。

高考分數下來的時候,我已經沒有絲毫感覺,麻木得徹底。老媽欣喜于,我過了一本線。我拿來高考志願填報指南,看了所有的北京學校。

趙雅打電話來問的分數狀況,我只說不壞。很多學生去學校咨詢老師關于志願的填報,我沒去,而是在家裏和老媽讨論這個事。老媽會給老爸打電話。我把所有北京的學校列在一個單子上,一個個地排除。最後填了比較有希望的三個。

填完志願,等錄取通知書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在這個過程裏,我想了很多,也平靜了很多。突然坦然,我該去面對我該面對的一切。

我決定去跟唐秋白見個面的那一天,天陰陰的,要下雨。我不知道要找他幹嘛,填志願的時候沒找他,也沒問他要去哪裏。我記得他給我打了很多電話,也發了很多短信,我都沒去看過。

上了公交,把目光投向窗外,卻什麽都看不見。當車到了終止站我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坐過了站。然後發現自己居然連懊惱的力氣都不複存在。我神游似的打了唐秋白的電話,找了個能坐的地方坐下來,聲音低靡。

我說,“唐老,我想去找你的,要和你說很多話。可是,我坐過站了。我不知道該往哪裏去,我不熟悉這裏。”

“哲哲,你怎麽了?”他發現了我的異樣。

“我想找你的,我想找你的。”我一直重複這句話。

“你現在在哪裏?我去找你。”

我看了看四周,最後說了兩個字:“算了。”

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唐秋白。

我挂掉電話後,攔了出租車出租車,去了空無一人的學校,不過是熟悉所有,回憶所有。

回到家後我房間裏少了很多東西,好像能牽扯回憶的東西都不見了。老媽說被她鎖了,免得我哪天我看見再發神經。我沒有抗議,也許真的想讓過去的都過去了。那些回憶太折磨。

然後我和老媽窩在一起看電視,這是以前從來都沒發生過的事。我們看着那些老片,心裏一片溫暖。

在通知書下來之前,一切結果都已公布在網上。我們只是按序做着一些既定的事,卻依舊能感到緊張。幾家歡喜,幾家愁。我不知道我是算哪家,沒有明顯的歡喜,明顯的愁。

拿通知書那天起很早,早早到學校拿了通知書,沒有拆開,直接放進了包裏又回了家。在回去的路上看見趙雅,她風風火火地跑過來,拍着我的肩,“咋樣?高興嗎?”

“高興什麽?”我明知故問。

“錄取了高興啊,還能有什麽?”她白了我一眼。

“一般,沒什麽感覺。”

“不是吧,你丫比我還淡定?”

“那是。”

“還好你被錄取了,否則我真是愁傷腦經,張曉沒考好,準備複讀了。”

聽完趙雅的話,擡頭看向她,“怎麽會?”

“唉……可憐她了,高三一直進不了狀态,八成都是因為唐秋白那小子。”

我低下頭,不說話。他們之間的事我不了解,張曉的那個本子也被我扔了。與我無關吧,我想。

趙雅看我的樣子,便不說了,只說: “好了好了,走吧。”說着她拉起我的手腕往校外走。一邊說:“下面咱去哪?”

“我們……”我考慮着,順便轉頭向四周看了看。然後我整個人都怔在那裏,我看到一個人的背影,他正進學校。是程晗,我在心裏告訴自己,那一定是程晗。

我丢下趙雅,追過去,可是我跑進校門的時候,人已經消失了。我使勁揉揉眼睛。趙雅跑到我身邊,“你怎麽了?”

“我看見他了。”回過頭看見趙雅那一刻,我突然被拉回了現實。

“誰?”

“我看錯了,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我自我安慰地笑笑,于是跟趙雅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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