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7

“你母親給你取了什麽名字?”雲栖問他。

元哥兒回頭看了周福來一眼, 見周福來點頭,方小聲回道:“湯元。”

“湯元。”雲栖拉着他的手,輕輕拍了拍, 笑道, “這是一個好名字,寓意好。”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 元哥兒見她笑,感受到她身上傳來的善意, 漸漸的便放松下來了。

雲栖起身,抱了他一下, 然後道:“有點輕,身子該好好補補。”

元哥兒沒有抗拒,腼腆的笑了笑。

“先吃點心吧, 待會就涼了。”

元哥兒颔首,慢條斯理的吃了三塊後就不願意再吃了。

雲栖又問了幾句, 這回他倒是敢答了, 聲音依舊小小的。

問完話,宮女便帶他先下去了。

周福來問:“娘娘,元哥兒的去處還沒選好,娘娘認為哪兒合适?”

“湯家的人, 可知道元哥兒的存在?”

“當年表小姐瞞得緊, 就連湯大公子都不知道。”

雲栖認真想了想,掂量一番後,道:“送到安和那兒吧, 如實跟她說,讓她先幫忙照顧元哥兒一段時期,磨磨他的性子。切記元哥兒的身份不要洩露出去。”

周福來颔首:“老奴明白。”

得了吩咐, 他便帶着元哥兒離開了。

周福來走後,雲栖嘆息道:“元哥兒和表姐長得像,只是可惜了表姐。”

若當初挑中的人不是湯洹,也不至于走到如今這個田地。

耿嬷嬷應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表小姐當初自己選擇了湯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好在這孩子被娘娘找到了,今後也不至于孤苦無依。”

“哀家找他,并非全是為了還當年的恩情,往後元哥兒,是福是禍還不知道呢。”雲栖輕笑了聲。

這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她亦是如此。

尋找元哥兒的初衷是因為他是羅家的血脈,而更重要的,他是湯家之後。

湯洹和湯照都未成家立業,想來幾年之內也不會有所出,元哥兒現在如果認祖歸宗,便是湯家的嫡孫。

湯缪不能一直在邊疆這麽耗着,等明年太成王及冠估計就要回京了,屆時有元哥兒在,她便多了一個掌控湯家的籌碼。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雲栖坐到梳妝臺前,擡手将發簪取下,耿嬷嬷站在後面接過,道:“讓老奴來吧。”說完,應了她剛剛的話,“元哥兒颠沛流離多年,性子略膽怯,娘娘讓她去文安侯府養着,已是對羅家最大的恩賜了。”

雲栖擡頭望了眼銅鏡中的自己,盡顯疲态,不由得嘆了口氣:“但願如此吧。”

她操心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看了好一會,越看越覺得不對勁,蹙眉湊上前,摸了摸臉,問耿嬷嬷:“元香,哀家長皺紋了嗎?”

耿嬷嬷只是随意看了眼,便回道:“主子若是再操心這操心那的,改明兒不長也得長了。趁着這幾日天晴,主子多到禦花園裏走走,放松身心。”

雲栖又認真的瞧了兩眼,感覺臉上是真的有皺紋了,連忙笑開:“哀家是得少操心點前朝和後宮的事情,現在就盼着钰兒能早些自己拿主意,還有言兒,他再大些,就能幫钰兒分憂了。”

說起楚言,雲栖想起自己好幾日都沒見着人了,忙問道:“言兒這幾日在做什麽?”

“在國子監讀書呢,偶爾會到禦書房來,聽宮人說,王爺這幾日都哭喪着臉。”

雲栖嗤笑道:“難為他了,哀家當年也不喜歡讀書,當時你和哀家一起去書院,夫子總誇你心定來着。”

倒也不是真的不愛讀書,就是不喜歡被人管束,小時候在江南那會,她性子活潑,每日都想出去外面逛逛。

夫子是父親的門生,雲家對他有恩,便同意她和元香女扮男裝進入書院讀書,每日都氣得吹胡子瞪眼的。

言兒現在像極了她當年,因此太傅念叨起來的時候,她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只要品性好,将來在仕途上有沒有作為都不重要。

過去的事情一提起來總是讓人高興,耿嬷嬷笑意盈盈道:“主子比奴婢聰明。奴婢在書院待的時間比主子長,認的字卻沒有主子多。”

雲栖搖頭失笑,半頃之後道:“不說了,談起從前的事情,哀家就覺得自己老了。”

頓了半息,又道:“明日叫言兒和瑛兒她們過來一趟,哀家想他們了。哀家病着的時候,天天往長春宮跑,現在好不容易好些了,卻不見人影了。”

耿嬷嬷福身應是。

次日一大早,雲栖醒來,剛動了下身子,就聽到楚言的聲音從外屋傳來:“母後,您醒了?”

雲栖望了眼窗扉,她睡前有開窗的習慣,這一會兒天剛蒙蒙亮,便問道:“今日怎麽起得這般早?”

楚言不假思索道:“母後好不容易主動宣見兒臣一次,兒臣自然要趕早了。母後你快些穿衣裳,兒臣在這兒站好一會兒了,肚子餓了。”

聲音聽起來頗為委屈,雲栖笑着應話:“好好好,你姑且再等一會。”

宮女聽她要起了,拿着梳洗的東西進屋,雲栖簡單梳妝過後,從裏間走出去。

楚言一見到她,瞬時眼睛一亮,道:“母後今天真好看。”

他的嘴巴向來甜,雲栖拉起他的手往外走:“就你知道讨哀家開心。”

“兒臣說真的。”楚言認真道,“母後穿着明亮的衣裳雖然也好看,但顯得太端莊了,像今日這般素淨,把母後襯得比仙女還美。”

一旁的宮女聽完都笑了。

雲栖聽着也是心花怒放的,今日她特地穿了一件鵝黃色的煙籠百水裙,臉上的粉黛也施得少。

走到外屋時,沒看到楚瑛和楚芷,雲栖疑惑道:“你阿姐她們呢?”

“兒臣來的時候,派人去公主府問了,阿姐還沒起呢。”楚言剛應完,立即讨賞,“要不是要見母後,兒臣平日裏都是睡到日上三竿呢,今天比兩位阿姐都早,母後可得好好嘉獎兒臣。”

雲栖笑了笑,拉着他到軟榻上坐着:“那你說說,想要什麽賞賜?”

楚言低着頭,認真思索了片刻,道:“今日天好,兒臣瞧着母後氣色也不錯,不如母後跟兒臣一起去書林屋,陪兒臣上早課如何?”

說完又努努嘴:“之前母後身子好的時候,可是經常陪兒臣過去上早課的。現在都好些日子沒有檢查兒臣的功課了。”

雲栖怎麽都沒想到他讨的是這個賞,失笑道:“你這幾天是不是被夫子罰了?”

楚言反問:“母後是不是聽宮人瞎說什麽了?兒臣的功課可好了,夫子每日都誇呢。尤其是新來的沈夫子,天天誇兒臣聰明。對了,這沈夫子講的東西可有趣了,而且今日是在書林屋授課,母後一定要去聽聽。”

雲栖自然知道這沈大人指的是何人。

楚言啓蒙的時候,是在禦書房和楚钰一起進學的,由太傅授課。同出一母,楚钰沒什麽意見,而她又一視同仁,便讓楚瑛和楚芷也去禦書房讀書。

等楚言八歲的時候,楚钰的進度和他們已經不一樣了,且開始批閱奏折,學的比較多。她便讓楚言他們去國子監,和京中其他貴族子弟一起讀書,既能結識其他人,又能增長見識。

不過大多時候,還是會來禦書房,讓翰林院侍讀為他們講學。

原本是想讓湯照做侍讀教他們的,後來沈介來京,新的侍讀就變成了沈介。

之前的何侍讀授學的時候,楚言沒少跑到長春宮嘟囔,如今瞧着楚言挺喜歡沈介的,雲栖不禁有些好奇,考慮了半響,終是點頭。

“那母後今個兒就陪你去上早課,結束了母後會檢查你的功課,若是表現不好,得受罰。”

楚言笑得眼睛都快眯成一條線了:“母後真好。”

用過早膳,雲栖便跟着楚言去書林屋。

楚钰每天都會在禦書房讀書,為了不打攪他,特意在宮裏設了一個書林屋讓楚言他們讀書。

兩人到的時候,沈介已經在了。

見到雲栖,他有些詫異:“娘娘怎麽來了?”

楚言回道:“我叫母後陪我來上早課的。”

話剛說完,楚瑛和楚芷就到了。

看到雲栖,兩人既詫異又驚喜:“母後……”

“虛禮就免了,坐下吧。”雲栖說完,找了個最後邊的位置坐下。

小的時候雲栖就經常過來陪她們聽學,因此楚瑛和楚芷并不覺得奇怪,規規矩矩的找位置坐下。

沈介見他們三個都是一副司空見慣的模樣,便沒說什麽。

楚言特意挑了雲栖前面的位置,一坐下就轉過頭,眨巴着明亮的眼睛:“母後……”

雲栖剛想叫他坐好,就聽到沈介道:“前幾日說的,王爺都忘了?聽學的時候不能交頭接耳。”

雲栖擡起眼,對上她的目光,沈介微微一笑。

楚言頓時就變得規矩了,身子坐得筆直。

雲栖在後頭看着,越發驚訝。

平日裏楚言讀書十分好動,這是她頭一回看到他坐得這麽認真,不免好奇起沈介的授課法子,便也跟着擡頭聽。

屋裏安靜下來,沈介看了雲栖一眼,随後快速別開目光,按慣例問道:“王爺長大以後想做什麽?”

楚言毫不猶豫:“經商賺錢。”

沈介平靜問道:“為何想經商?”

楚言想了想,天真回道:“經商可以賺很多銀子,可以給母後買好多新衣裳。眉娘娘的哥哥就是商人,每日都給眉娘娘送好多漂亮的衣裳。我想讓母後的衣裳和首飾比她還多,每天都漂漂亮亮的。”

雲栖和沈介皆是一愣。

尤其是雲栖,反應過來後,有些哭笑不得,她之前一直以為楚钰單純就是不愛讀書,喜歡吃喝玩樂才口口聲聲說長大了要經商,沒想到竟是這個原因。

當真是童言無忌啊。

不過聽着,這心裏倒是暖暖的。

她擡起眼,想看看沈介是什麽反應,兩人目光交彙了片刻,沈介低下頭,捂嘴咳了一聲:“王爺的想法是好的。”

雲栖贊同的點了點頭。

“娘娘呢,小的時候想做什麽?”沈介忽然問。

雲栖呆了呆:“哀家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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