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沒想到秦語辭竟然又将那幅畫買了回來。

林墨然震驚一時, 耳根随之無意識的紅了紅,擡眸看向秦語辭的臉,很小聲的問了句:“公主買它做什麽……”

“若是喜歡, 我再畫一幅給您便是, 何必花費金銀。”

話音一落,秦語辭随之搖了搖頭,朱唇輕啓,緩聲道:“因為值得。”

聲音很輕,融進周身的喧鬧裏, 并不那麽清晰,林墨然一時沒聽清, 再想開口問問的時候, 卻突然聽到天邊響起了啪的一聲。

擡眸看去,不知何時竟然放起了煙花。

如今快到年關, 一年中最值得慶祝的日子, 無論是名門望族還是市井鄉民,每家每戶都在忙着籌備, 買食材, 做新衣, 挂紅燈……大昭沒有宵禁,入夜後依舊熱鬧, 賣糖人的, 寫字畫的,演雜耍的, 無論何種皆叫人心生愉悅。

包括這一簇簇在天邊盛開的煙火。

宮中什麽都好, 可就是缺乏了一種叫人心安的煙火氣, 看到的都是金碧輝煌, 接觸的全是王權顯貴,時間一長,難免會忘了還有另一種存在。

直至現在。

“公主您看。”林墨然着實開心,不自覺的擡手抓住秦語辭的衣角搖了搖,眼底倒映着煙火璀璨的光芒,“多好看呀!”

“嗯。”話音一落,秦語辭也跟着一塊擡起了頭。

才擡起,便聽身邊的人又道:“傳聞對着煙花許願,效果十分顯著呢。”

對着煙花許願,這又是個她從未聽過的說法。

秦語辭微微勾起唇角,轉頭看向林墨然的側臉:“真的?”

“真的。”林墨然點頭應和,眼眸彎彎,笑顏甜甜,“如此良機,公主何不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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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秦語辭輕聲道,當真如她所說的那般,在心底默默許了什麽願望。

半晌,林墨然側眸看了過來:“公主許的什麽?”

“國泰民安。”話音一落,便聽身邊的人啓唇這般說。

這還真叫林墨然哽了一下。

她本以為秦語辭會許些身體康健之類的心願,卻不想原來是自己格局小了,頓了頓,連忙點頭誇贊道:“公主真棒,這個願望一定會實現的!”

“墨然呢?”秦語辭應聲問,“你又許了怎樣的願望。”

這就有點難以開口了……

林墨然輕咳一聲,總不能說自己許的願望一半都跟吃的有關,沉默半晌有些尴尬的輕聲吐出幾個字:“和公主一樣。”

語畢,秦語辭好似早就看穿了她一般,眼底的笑意頓時更深了幾分。

随之又道:“其實本宮還有另外一個願望。”

林墨然忙問:“是什麽呀?”

秦語辭勾唇輕笑:“本宮希望河山不朽,希望父皇母後身體康健,希望長樂宮中的每一個人都能幸福快樂,包括夕雪,包括朝雲……”

“自然,更包括墨然。”

用的不是也,而是更。

林墨然聞言一頓,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随之重新轉過頭來,借着清風明月看向秦語辭的側臉。

好一會兒才認真開了口,依舊重複剛才的話:“墨然和公主一樣。”

“但還有一點。”她笑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擡手擺弄幾下頸邊的發絲,聲音夾雜在周身的喧鬧聲裏,聽起來有些不盡真實。

可卻還是被秦語辭敏銳的捕捉到了——

是句:“我希望公主也要永遠健康喜樂。”

“歲歲平安。”

“……”

煙火放完,戲法表演總算開始。

這家班子在遙城非常出名,每月都會在此地表演一次,但每次卻又總有些讓人意想不到的新花樣,實在叫人欲罷不能難以忘懷。

所以每每開始,圍觀的人總是很多。

跟随二人同行的仆從一早便交了些銀錢占了個好位置,正中間,前面一個人都沒有,視野非常開闊。

這不禁讓林墨然感嘆有錢真好,開開心心的等待片刻,戲法随之開始。

這還是林墨然第一次看古時的戲法表演,原以為比不上現代,如今看來卻着實別有一番洞天。

線灰懸錢,劍丹豆還,仙人摘豆,空穴來酒……雖說都是些小把戲,但勝在精巧,配合周圍渲染氣氛的鑼鼓聲,更是引人入勝。

現場的氣氛果真十分熱烈,叫好聲不絕于耳,後來師傅許是看大家意猶未盡,甚至還另外表演了些吞劍吐火的絕活。

屬實過瘾。

林墨然盡興而歸,就連回到客棧的時候還在回味,稍沒注意便又被秦語辭引到了她的房間裏去。

直至秦語辭将門關好,甚至連門闩都一并帶上的時候,她才突然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愣了愣,忙問:“公主?”

話音一落,秦語辭随之擡眼看向她,語氣十分淡然的道了句:“天色已晚,該休息了。”

林墨然應聲道:“但公主……墨然有自己的房間。”

“在外留宿,并不像在宮中那般安全。”秦語辭平和道,眉尖輕輕上挑,“本宮擔心墨然遭遇危險。”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可畢竟不少人跟着,若是被人看到了,實在不好意思。

林墨然聞言有些遲疑,啓唇才要說話,便又聽秦語辭補充了一句:“再者墨然不是想知道此次出行的目的麽。”

“說來話長,你若不留下來,本宮如何說與你聽。”

如果将話術比作下棋,剛才那招是走馬,而這一下便是将軍。

林墨然被她說的一時無言,再者秦語辭的話沒錯,自己确實好奇,稍作猶豫随之點頭應承下來。

小二一早備好了水,兩人稍作收整便依次上了床,客棧的床不如秦語辭寝宮裏的大,一人睡十分充裕,但兩人卻又有些擁擠。

只能肩貼着肩,手挨着手的,稍稍轉頭便能聞到對方身上好聞的氣息。

林墨然一時有些恍惚,不由得連忙深吸口氣強迫自己平定了心神,安靜聽秦語辭講話。

原來這次出行竟然還涉及到了朝堂之上的事。

若詳細些,還要從先帝那輩說起。

先帝是個文武雙全,殺伐果斷之人,當時天下很亂,衆多國家紛争不休,百姓貧困潦倒,若不是先帝志勇過人平定了戰亂,一舉創立大昭,這苦日子也不知究竟要何時才能到頭。

那時的先帝可謂是所有人心目中的英雄,這不光歸功于他建立了大昭,更因為他确實為百姓設身處地的做了很多。

只可惜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再加上被一些奸人所惑,年老的先帝愈發敏感,不光不理朝政,成天沉醉于酒池肉林,甚至還妄想着練什麽長生不老丹。

直到後來皇帝上位,一切這才慢慢開始有所好轉。

但始終是不夠的,昔日的問題并不能一朝得以解決,再加上如今西北戰事吃緊,內憂外患之下,皇帝确實有些力不從心。

原來在看似安逸的生活下,竟還藏着這些事情。

林墨然聞言頓時憂心,下意識的開口輕聲詢問:“那這該如何是好……”

“還是有辦法的。”話音一落,秦語辭輕輕笑了笑,擡手撫過她的指尖,意為安撫,“墨然可聽說過趙中元趙老?”

趙中元,這名字确實有些耳熟。

林墨然這些日子以來被秦語辭指導着看了不少書,總覺得這名字似是在何處見過,仔細想來好像是在一本詩集中。

“那确是出自趙老之手。”待她将這個猜測說出來時,果然得到了秦語辭的贊揚,“墨然記得很清楚,趙老在詩詞上的造詣非常深厚。”

“但詩人只是他其中的一個身份。”秦語辭随之道,“而他的另一個身份,是前朝的左相。”

語畢,林墨然頓時被震驚到了。

怪不得初讀那本詩集時她便覺得內容浪漫且深刻,頗具內涵,原來竟出自這樣一位名家之手,饒是還未見到趙老本人,便已經對他肅然起敬。

稍作感慨,這才試探般的道了句:“所以公主此次前來,是、是應了聖上之命,特來請回趙老?”

不愧是她的墨然。

秦語辭笑笑,應聲輕輕點了點頭:“趙老博古通今,超群絕倫,又向來以博愛寬厚之心示人,在朝中的威望很高,只可惜後來因為一些事不得不告老還鄉,從此不問朝事。”

“父皇本無意打擾,只是現如今這般局面實在分身乏術,若趙老能夠回歸朝堂,一切定能有極大的改善。”

話說的是沒錯,但這終究只是美好的願望,究竟能否如願還尚未得知。

許是察覺到了身邊之人的擔心,秦語辭随之低聲道:“墨然不用憂心,本宮既然來了,便還是幾成把握在的。”

“只是……”她開口,似是要說些什麽。

但沒等說,卻突然聽聞耳邊突然響起了什麽窸窸窣窣的響動,很輕,摻雜在窗外傳來的喧鬧聲中,并不太過清晰,只有聽力極佳的人才能察覺。

“噓。”秦語辭發覺了這個異樣的聲音,随之應聲迅速起身,擡手将林墨然拉過來護在懷裏,月光灑進房間,映在幔帳上,勾勒出周邊物體的輪廓。

而漸漸的,上面卻又突然多了一道虛影,似是人形,又狀如鬼怪,林墨然一驚,下意識的想要提醒秦語辭,卻不想她竟然比自己反應還要快上數分。

頃刻之間,有把袖劍出現在了她的手裏,用力一擲,鋒利的短劍頓時脫手而出,飛速刺穿幔帳,無比準确的嵌在了那抹虛影上。

卻分明避開了要害,擊中的是來人的左腹,引得那人頓時吃痛,低吼一聲想要出手,卻被門口劇烈的撞門聲打斷,回眸,一衆應聲而來的仆從出現在了眼前。

眼下已經錯過了行刺的最好時機。

來者咬牙低罵一句,不想再做糾纏,順着來時的路跳窗逃跑。

為首的那名仆從随之道:“快追!”

“不必。”只是還沒等動,便被秦語辭出言打斷了。

雖說剛剛經歷過一場行刺,但秦語辭卻一如往日,臉上沒有絲毫驚慌的模樣,就連語氣也依舊沉穩端莊:“任他去吧。”

衆人不解:“公主?”

“此次事關重大,低調為好,若非不得已之時斷不該暴露身份,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她道,坐在幔帳內同幾人說話,溫熱的氣息撲在林墨然的頸間,“親手殺掉刺客實為下策。”

“再者……”說到這她頓了頓,随之輕笑道,“行刺失敗,甚至還這般沒用的受了傷,你以為他回去就能活?”

這話說的倒也沒錯。

幾人出宮時并未聲張,來時一直行的小路,衣着打扮也十分低調,別說夕雪和朝雲,就連林墨然也是直到方才才知曉此次前行的目的。

饒是這樣,卻還是遭遇了危險,若說碰巧實在有些解釋不通。

只能是一點——

這件事的背後恐怕站着個身份并不一般的幕後黑手,不光知曉她們此次前來的目的,甚至……還設法想要阻止什麽。

“是。”仆從應聲道,既然公主不叫他們追,那他們便不追。

只是如今發生了這事,明日的路恐怕會有些難走,他們一定要打起萬分精神才行。

“嗯。”秦語辭點了下頭,緩聲道,“你們回去吧。”

聽聲音像是累了。

話音一落,仆從連忙恭敬應下,生怕打擾到公主安寝,連忙飛快退了出去,仔細瞧瞧這門好像還能關,又連忙小心翼翼的将門帶上。

不過以防萬一,還是留下幾個人站崗,碩大的身影投在窗紙上,實在有些突兀。

搞的林墨然頓時還有些不好意思,生怕被他們聽見似的,還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

眼巴巴的從秦語辭的懷中鑽出來,小小聲的關切詢問:“公主,您還好嗎?”

聲音輕的好似在說悄悄話。

秦語辭的耳力極好,輕易聽清了這話的內容,但她卻偏偏裝作沒聽見,勾唇湊耳過去,真像是說悄悄話般的輕聲問她:“墨然說了些什麽?”

莫名其妙就聾起來了。

林墨然有點無奈,但礙于門外的仆從,實在也不敢放大音量,只能稍稍坐直身體,将兩只手籠在唇邊當做喇叭,輕聲道:“墨然方才想問,公主您還好嗎?”

“本宮沒事。”話音一落,秦語辭也學着她似的,搖搖頭小小聲說。

“沒事就好。”林墨然繼續同她耳語,“天色不早了,公主應當休息啦。”

“墨然說的沒錯。”秦語辭也繼續小聲,溫熱的鼻息撲在臉上,很癢。

明明方才剛經歷過那樣的事,氣氛本應有些沉重才對,可反觀眼下情形,卻莫名有些幼稚,兩人好似幼兒園的小朋友一般輕聲咬耳朵,你一言我一語的。

林墨然一時有些害羞,頓了頓,沒再繼續和秦語辭糾纏下去,率先縮回被子裏,道句公主安眠,随之閉上眼睛假寐。

這副模樣屬實有些可愛,引得秦語辭緩緩勾起了唇角。

點點頭,繼而也合衣躺下,看眼身旁的林墨然,并未着急睡,反而與她湊的更近,近到一擡手便能将對方抱個滿懷的程度。

如此,秦語辭這才滿意,靜靜盯着林墨然的側臉,眼底的笑意很濃,道:“本宮也想安眠。”

“只是方才剛剛經歷過那樣的事,若要真的這般睡去,定是要做些叫人心驚的夢……”

聽這語氣,似乎是還想聽她講故事。

林墨然聞言頓時有些無奈,但确實也不忍心看她可憐兮兮的做噩夢,在心底輕聲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說話,卻不想眼前這人竟然又換了個套路。

啓唇同她講:“可本宮知道,奔波一天實在辛苦,墨然定是很累了,于情于理,我都不應打擾才是。”

“所以……”

她道,聲音明明很輕,可裏面卻又分明摻雜着許多情緒,溫柔的好似戀人之間的親昵:“就如那夜一般,本宮抱一抱墨然便好。”

“只要有墨然在,一切當可無憂。”

“無論夢到什麽,也都不足挂齒,不值一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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