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秦語辭聽到林墨然這話, 心裏先是驚訝幾分,片刻又忽的湧起陣暖流來。

她向來知曉墨然的性格,平日一張嘴雖靈巧的厲害, 但在大事面前卻格外懂得深思熟慮,若不是認定的事, 斷不會輕易開口。

因此這句利刃, 或許在林墨然的心底已經想了很久,盤旋了很久。

不知怎麽, 秦語辭突然有些心疼她, 盯着林墨然的臉許久未曾言語, 卻又在半晌後輕輕勾唇笑了。

林墨然疑惑:“公……”

話未說完, 便見秦語辭垂眸輕輕吻了上來。

以往二人也曾親吻過許多次, 但大多是在信引的作用下,暧昧之餘,卻又總覺得摻雜了什麽其他的雜質,叫人難免覺得不安和遺憾。

但眼下這個吻卻不是。

西北風沙很大,氣溫也極為嚴寒, 唯一暖的只有身上的這一床被子和眼前之人的懷抱。

可現在卻又分明多了一樣, 她的唇很柔軟,觸感溫良,極為溫柔的與她的唇相貼,像是特意攜了一片溫度, 毫無保留了徑直送入她的心間。

這一刻不光身體,就連心都暖了。

林墨然不免臉頰泛紅, 手指下意識的攥緊秦語辭的衣角, 有些慌張的想問問她是怎麽了, 卻又貪戀她唇上的那一抹溫度, 輕易不舍得離開。

于是時間便緩緩流逝着,也不知到底過了多久,兩人才總算分開,仔細聽去,二人的呼吸似乎都有些淩亂。

“公主?”林墨然擡眼悄悄看她,眼底帶着幾分濕潤,聲音很輕,“您這是?”

“沒事。”秦語辭應聲搖頭,臉上的笑意不減,沉默好半晌才輕輕吐出幾個字來,溫和直視她的雙眼,“高興罷了。”

以往每次親她還總要找個原因,現在幹脆連原因都懶得找,一切歸于高興。

林墨然聞言一時有些無語,但聽她高興,自己倒也覺得十分開心,擡手摸摸秦語辭手臂上包紮好的傷口,柔聲問:“公主,還疼嗎?”

“好多了,是墨然的功勞。”秦語辭應聲道,擡手抱緊懷裏的人,輕拍她的後背,“睡吧。”

話音一落,林墨然向她懷裏靠了靠:“好。”

二人便這樣相擁而眠,在條件如此惡劣的邊關,理應覺得難熬孤寂才是,可恰恰是因為彼此陪伴,孤寂驟減,難熬消失,繼而轉變成了無數堅定和期盼。

沒有了恐懼和懼怕,心自然是暖的,足以抵禦一切嚴寒。

“……”

秦語辭依舊在天還未亮時便起了床。

祁國當初接連進攻,險些攻下大昭兩座城池,當真是意氣風發。

可終究是風水輪流轉,秦語辭率援軍及時趕到,給了敵人一記強有力的重創,不光守住了第二城,還叫他們退兵百裏,久久不敢輕舉妄動。

饒是他們有備而來,經過數日的消耗,也早已快要難以支撐,此時再一舉進攻徹底攻破敵人的防守,勝算很大。

其實哪怕不去考慮這些,此次戰役大昭也定會穩贏,胡蕭海和祁國私聯已久,此次戰事也只是為了試探皇帝的手段,故意挑起的,祁國配合着他先做做樣子進攻一番,待到援軍到場,便假意失利,節節後退,做出大昭守住了邊關的假象。

這樣待胡蕭海回京後,定能得到皇帝的賞賜,鞏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祁國也能借此得利,收獲軍饷和糧草,得以充盈自己的國家,可謂一舉雙贏。

只是苦了所有潛心戰鬥的将士們,要為一些小人的私利血濺邊關,甚至有些到死都看不到大昭勝利的景象,将自己的靈魂和肉體一同留在疆場。

怎能叫人不恨。

定不能輕饒。

幾日後,秦語辭再次率軍發起了進攻,胡家一路輔佐掩護,配合極好,不出幾日,果然重新收複了之前失去的城池,成功将敵軍趕到了邊界。

再打下去,便意味着要深入敵軍的地盤,實在是有些不利了。

“老臣敬佩長公主的英姿和果敢!”胡蕭海道,認定秦語辭年紀尚輕,經驗也不足,不敢擅做決定繼續進攻,便出言暗示,“只是如今已然到了敵方的地界,我軍在此次戰事中雖勉強得勝,但也損失慘重,如若繼續進攻下去,實在有些不利。”

“祁國如今受到重創,想必輕易不敢再挑起争端,這便是眼下最好的結局,老臣提議公主不如就此收兵。”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乍一聽起來像極了一個長者對晚輩的規勸。

但秦語辭卻并未急着應答,反而道:“胡将軍是想叫本宮暫且收手,懂得進退?”

“老臣不敢,不過鬥膽提議。”胡蕭海道,面上說着鬥膽,但心底卻大膽的很,“這也是老臣身為一個過來人的經驗之談,殿下第一次帶兵,能做到如今這番地步古今都鮮有人能敵,但眼下情況實在不利于繼續進攻,還希望殿下能聽臣一句勸,知曉這其中的利弊。”

“畢竟知進退,方長久。”

一字一句,說的可謂冠冕堂皇。

秦語辭聞言停頓半晌,突然揚唇大笑起來,她平日向來以優雅端莊的形象示人,鮮少會這般模樣,胡蕭海看懵了,眼底明顯帶着幾分疑惑:“殿下,您這是……”

話未說完,突然見秦語辭将拇指食指抵在唇邊,用力吹了個響亮的哨子。

再之後,遠方突然響起了馬蹄聲,擡眼望去,原本空蕩蕩的身後不知為何突然多了一批人馬,領頭的是個女子,看眉眼似乎和秦語辭有些相像,卻分明沒有她那般貴氣,就這樣縱馬上前,恭敬向秦語辭行了個禮:“殿下,月微不負所望,将人帶回來了。”

語畢,手一揮,命身後的将士帶了兩人上前。

擡眼望去,其中一個一身異族打扮,頭上圍着頭紗,将自己裹的嚴嚴實實,只能隐約看出是個中年男子,相貌究竟如何,輕易難辨。

但秦語辭卻極有信心的開了口,看向胡蕭海道:“胡将軍看看,這人你可識得?”

胡蕭海應聲一頓,臉色極不好看:“殿下在說什麽,老臣怎會……”

話沒說完,秦月微擡手扔了個本子在地上。

在見到本子的那一刻,胡蕭海突然閉上了嘴。

“胡将軍還真是貴人多忘事。”秦語辭勾唇輕笑,眼底滿是一片戲谑和嘲諷,“既然你不願說,那本宮便替你說,該人正是你和祁國之間聯系的紐帶不是嗎。”

“本宮早疑你與祁國互相勾連,便在來時特意兵分兩路,一部分由我率領前來增援,而另一支精銳則由二公主率領,埋伏在交界。”

“因本宮在此,胡将軍與祁國交換信息甚是不便,飛鴿傳書這樣的方法又太過招搖,會遇到突發情況也在所難免,所以不如采用更保險些的方法,叫手下僞裝成來往各國的商人,悄悄将信息和一切可疑之物送出去。”

“當真算得上是個穩妥的辦法,只是你不曾想到,本宮其實也騙了你,從踏入西北的這一刻起,便從未與你交過實底。”

“畢竟……兵不厭詐不是麽?”

幾句話,雖不短卻也沒有太長,頃刻之間便已說完,但胡蕭海聽着,卻猶如過了一整個世紀,久久未曾言語。

反倒是秦語辭繼續有話要說,示意他側眸去看另一位男子。

那男子約莫十四五的模樣,還只是個少年,如今見到這樣的場景早已吓得魂不守舍,全身上下都在發抖,不等秦語辭說話便自報家門,求秦語辭放過他,若是留他一條命,自己回去定會說服父親從此歸順大昭,不再造次。

“這,這是祁國的皇子?”胡蕭海聞聲大驚,“你們竟将他也抓來了?”

“正如胡将軍所見。”秦語辭應聲輕笑,“說來還要多謝胡将軍的消息,祁國既然選擇與胡将軍合作,定是全然相信您的,為了共同演好這出戲,大軍大多集中于邊關,祁國本就人少,如今更是空蕩,再加上相信了您的話,認為本宮只是個缺乏經驗的泛泛之輩,一時疏忽,內部的防守定不會太過堅固,只要悉心等待,把握好機會,定會找到時機,能“請”來位皇子,并不是什麽稀奇事。”

“這也就是本宮為何一直拖着遲遲不出兵,總與胡将軍對坐于軍帳內紙上談兵的原因。”

她道,明明在笑,但那笑容裏卻分明帶着陣寒意,直勾勾看向胡蕭海的臉,眉尖輕輕挑起:“也不知如今胡将軍聽了這些,是否會更改之前的決定,也和本宮一樣,認為如今撤兵實屬荒謬之理。”

“眼下胡将軍所犯下的種種皆是牽連家族的死罪,如若現在回京,一切便全然成了定數,可若是繼續進攻打贏這場戰役,陛下高興,或許還會赦免您妻兒的死罪。”

“不過以上只是本宮的小小建議,究竟怎樣還得看胡将軍的想法,只是本宮還有一言相送,望您能看清這其中的利弊,做出正确的答案。”

“畢竟知進退,方長久不是麽。”

“這還是您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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