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07

茵格被扣留在了克裏亞宮裏,伊謝爾德要看着他确保不出任何差錯,估計沒有一陣不會出來。加爾斯泰亞因為毀壞宮殿不得不處理賠償的事宜,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于是安铎瑪爾和加爾斯泰亞回到他們之前待的地方住下,考慮再三以後,安铎瑪爾還是決定去見他的姐姐。

芙爾圖娜·托瑞多現在非常生氣,她的不滿已經達到了一個頂點,以至于到了看周圍什麽都不順眼的地步。她想喝杯茶,結果泡了三遍都不滿意,氣得她撂下杯子沖到窗口,拉開窗戶把頭探出去,喊道:“我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回家?”

“等親王的命令!”在她門口看守她的兩名衛兵眼都不眨地回答。芙爾圖娜氣憤地關上了窗戶。

兩天以前,她被一個小姑娘拖到莫名其妙的其它次元裏,然後又在昨天被拽出來扔到了這個鬼地方。梵卓族的兩條看門狗忠心耿耿地不讓她跨出這棟二層小樓一步,雖然美觀舒适食物充足,但剝奪她的自‖由簡直比要了她的命還要嚴重!

我煩死了以諾之城,她揉着疼痛的太陽穴想,處處彌漫着梵卓們像從墓穴裏帶出來一樣的棺材板味兒。

樓下有人敲門,被芙爾圖娜靈敏的聽覺捕捉到了。她還聽到衛兵放那個人進來,以及那人上樓走樓梯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想找個什麽東西防衛一下,後來放棄了,心想要是來者不善,大不了咬死他。

結果她沒想到的是,出現在她面前的是安铎瑪爾。她看見自己的弟弟有一瞬間的慌張,因為她知道對方以為她已經死了;但她随後恢複了從容的儀态,別了一下耳畔的頭發,微笑着向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安铎瑪爾。”

真的見到活生生的芙爾圖娜站在自己面前,沖自己笑還若無其事地跟他打招呼,安铎瑪爾簡直覺得一口氣憋在嗓子眼,上不來也下不去。過了半天,他還是只能問:“你不是死了嗎?”

“我沒有。”

“……我親眼看見你撞到我劍上的。”

芙爾圖娜仰頭望着他,外表看去頗有幾分小女孩的純真:“是啊,正因如此我才活着。”

安铎瑪爾愣了兩秒,随即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你居然騙我——”

芙爾圖娜被他捏得有些疼,不客氣地打開了他的手:“是。因為只有騙你才能讓事情結束,你需要一個複仇,我需要向你謝罪,但我同樣想要随後的人生。”

安铎瑪爾拔‖出了劍,玫瑰色的雙眼中一片冷冽的殺氣。“既然你沒死,那我就再殺你一次。”

“你可想好了,”芙爾圖娜急忙退後兩步,警告他,“我已經主動讓你殺過一次了,這次我不欠你什麽,我一叫樓下的衛兵就會上來,到時候你一對三,贏面能有多大?”

安铎瑪爾冷冷地看着她,那眼神像錐子一樣打在她心上:“你說你不欠我的?”

芙爾圖娜被他恐怖的神色凍得一縮,随即意識到不能輸了氣勢,便重新挺起胸瞧着他:“對,我是這麽說的。17年前那回事是我的罪過,但我當時剛剛被初擁,又趕上月圓,那一夜的我根本就不是我自己,我沒有自主意識,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後來再遇到你,我讓你重傷了我,差點死掉,那是我自願的,我知道被我殺害的父母不能複生,我唯一能做的只有這樣而已。”

“安铎瑪爾,你就這麽恨我、一定要殺我而後快嗎?”她慢慢平靜下來,褐色的眼睛靜靜地望着他,說。

安铎瑪爾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就失了言語。來的路上他準備了許多激烈的言辭來應付她,也下了一定要徹底報仇的決心,可是此時望着記憶裏那個憂愁又安靜的、聖女一樣的姐姐時,他又動搖了。他想起菩提樹,老畫夾,芙爾圖娜膝上的貓發出溫柔滿足的呼嚕聲;他想起下午茶,甜蛋糕,氤氲的霧氣後隐秘而如影随形的哀愁。于是所有的冷酷決絕都化為烏有,他實在沒法再一次殺死她。

芙爾圖娜看到他放下了劍,便走到他面前,輕輕‖握起了他的手。“對不起,安铎瑪爾,對不起。你看看我,請你相信我,即使是現在我也依然高興擁有你這個弟弟。在那個父母輕視我、哥哥排擠我的家裏,你是唯一一個理解和陪伴我的人,你是我唯一的家人,是我和這個世界僅存的聯系。我厭倦了我周圍的世界,所以我要逃離它;但是我愛你。”

安铎瑪爾感覺到她手心冰涼的溫度,聽着她的話語,心情有些難以言喻。“你這麽讨厭這一切嗎?”

芙爾圖娜平靜地點了一下頭。“別嘲笑我見識短淺,我從小被鎖在家裏,見過的也就只有那麽一點點天地。而在那裏我感受到的只有無窮無盡的鄙薄、歧視、尖刻和傲慢。能永遠地離開那裏,我是非常樂意的。”

安铎瑪爾還想說什麽,但他放棄了。他把自己的手從芙爾圖娜掌心抽回來,垂下了視線:“我明白了。”

他還能說什麽呢?他的心如今被酸漲的情緒擠滿,什麽也說不出來。他多年以來一直在心裏替他親愛的姐姐找着借口,說她是被誘‖惑的,她是無辜的,她也是受害者,她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可是事實卻是,除了月圓那一晚的芙爾圖娜沒有自主意識,其餘都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那可能是她一生中最勇敢的一個選擇——跳出去,奮不顧身地跳出去,跳出淤泥遍布的池塘之底。

芙爾圖娜安慰他說:“現在我有了無盡的時間,我并沒有過得比以前更不好,相反,我現在感覺好極了。我放棄了太陽,得到了一切。”

她的神色的确與安铎瑪爾記憶中不同了,現在的她自信、挺拔,言談收放自如,舉止游刃有餘。安铎瑪爾漸漸地覺得這對她來說可能無異于新生,也許自己難以接受,可是他也懂得不能用自己的觀念去強行要求別人。人與人之間可能有很親密的關系和很深厚的情感,但最終人生的路要自己走,所有的選擇要自己做,即使是血親也可能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別人的選擇我們無可指摘,也無法強求。我現在看着她,她很快樂,而她是我的姐姐,我仍然懷有對她的愛。意識到這一點,安铎瑪爾只好有些別扭地說:“那我……祝福你。”

芙爾圖娜向他露出了真摯的微笑。“謝謝,我也希望你不再把報仇雪恨作為人生的全部目的,因為你的生命很短,世界卻很大,嘗試着去愛它吧。我也祝福你。”

她踮起腳親了一下安铎瑪爾的臉,而在她離開時,安铎瑪爾伸手抱了抱她。芙爾圖娜凝視了一會兒弟弟年輕英俊的面容,忽然嘆了口氣:“唉,想到再過幾十年,現在這麽好看的年輕人就會變成一個糟老頭,我真是感到痛心。”

安铎瑪爾無奈地一笑,在柔和的燈光下仿佛春水化凍。

回去的路上,安铎瑪爾思考了近日來發生的很多事情。他感覺自己如今似乎活在一段不同的生命裏,從什麽時候開始,世界慢慢地在他眼前改變了模樣。是從什麽時候起呢?是從——哦,對了——就是從他殺了納西斯的那一天起。

當納西斯的頭停止在地面上的滾動時,他覺得自己的心髒也完成了它在這世界上最後一次跳動。結束了,他要做的事情全都做完了,他對這個世界已經沒有額外的要求了。當時在監獄中,茵格的條件之所以那麽誘人,是因為他還覺得自己有未竟的使命,而不是因為他對生活本身有多麽熱愛。等到使命完成,他也就沒什麽太在意的事情了。

他當然想過加爾斯泰亞。如果這趟任務永遠不完成,僅僅因為加爾斯泰亞的存在,他也永遠都不會厭煩。可是他身為一個人類,最懂得什麽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加爾斯泰亞會永遠活着,永遠年輕,永遠喜歡新鮮事物,永遠溫和而充滿魅力;可是他會老,會死啊。他的生命比起加爾斯泰亞來說如同彈指一揮,為了一段短暫的日子而長久地神傷是不值得的,他明白這個道理,他知道加爾斯泰亞也明白,只不過因為現在割舍不下他,才暫時不去想這些事情。但是安铎瑪爾不能不想,他接受不了讓愛自己的人因為他的死而在漫長的生命中郁郁寡歡。

安铎瑪爾怎麽舍得他這樣,他那麽好,自己才不值得這些。

僅僅是這一段日子就夠了。僅僅是擁抱過對方柔韌的身體、吻過他的嘴唇、聽他在自己耳邊說過那些帶着露水氣息的愛語,對他而言,也已經足夠讓他覺得幸福,覺得這一輩子沒有白來一趟世界了。他應該在這一切褪去美好鮮亮的外表之前終止它,就像人們在花開最盛時将它摘下。這樣給樹造成的痛苦,也許要輕于看着自己心愛的花朵慢慢凋謝吧。

反正他的事情已經辦完了,而且芙爾圖娜又在呼喚他。那就這樣吧。

讓他始料未及的是,加爾斯泰亞會去救他,而且緊接着來了一次糟糕極了的的帶人飛行。安铎瑪爾事後想起來,他感覺自己的原始本能,那種對生命的珍惜和渴求,從來沒有在高空中頂着狂風、死死抱着龍不撒手時那麽強烈過。

他忽然想起那時加爾斯泰亞笑盈盈地問他:“是不是覺得活着挺好的?”那可能只是一句無心的玩笑,一條龍不自覺地流露出了他的種族優越感,但是安铎瑪爾現在卻在心裏回答道:

——大概,應該是這樣的。

當他見過了茵格為了讓他的摯友重返人間而付出最好的青春和幾乎所有積蓄,當他從芙爾圖娜熟悉的眉眼間找到從前沒有的對生活的熱情,當他蜷縮在帳篷裏聽加爾斯泰亞娓娓講述他聞所未聞的遙遠角落,聽他說起那裏的人們,在他們身上找到熟悉的影子——當經歷過這些事情以後,他忽然發現,生命在他眼中展現了另一張面孔。

芙爾圖娜說,世界很大,嘗試着去愛它吧。

加爾斯泰亞提到的那個吟游詩人說,我們度盡的年歲好像一聲嘆息,草木春天茂盛生發,秋天枯萎黃落,人的世代也是如此,轉眼便如飛而去。

安铎瑪爾想着這些,擡起頭,發現他已經站在他們臨時的家門口了。

在他進到屋裏時,他的隊友正擦着濕淋淋的頭發從袁室裏出來。看見他回來,加爾斯泰亞第一句話就是:“完了,安铎瑪爾,梵卓親王要我賠她十萬裏同的黃金,我覺得我要一輩子搭在以諾之城了。”

安铎瑪爾反問他:“龍難道不是以富有著稱嗎?”

“誰說的,”加爾斯泰亞把毛巾搭在一邊,坐在了自己卧室的床上,“确實好多龍都有點奇怪的收集癖,但那只是因為他們活的太長了。像我,我這麽年輕,還沒到靠這種可憐的愛好打發空虛時光的地步。就憑我在工會裏那點兒工資,再攢二‖十‖年還有可能,可是到時候她肯定還得算上利息吧。而且這期間人類世界的物價肯定還得漲,我能不能養得起自己還是個問題呢!”

安铎瑪爾看他是真心實意的發愁,不由得有些想笑:“加爾斯,你看看你,怎麽像個愚蠢的人類一樣啊。”

加爾斯泰亞聳了聳肩:“唉,我也覺得,跟我哥哥一比我簡直就是龍裏的異類。可是都在這種熱衷雞毛蒜皮、吵吵鬧鬧的人類中間過了四百多年了,我竟然還沒有覺得膩。”

安铎瑪爾倚在他卧室的門邊,很自然地問道:“你在人類世界已經待了四百年了?那你交的人類朋友多嗎?”

“當然多了,我打交道的絕大多數都是人類。怎麽了嗎?”

“沒什麽,”安铎瑪爾輕輕一笑,雙手交抱在胸前低頭看着他,“他們死的時候,你很難過吧。”

加爾斯泰亞卡了一下殼,随即敏銳地感覺到屋裏氣氛變化了。他有些警惕地對着安铎瑪爾察言觀色,無奈他除了又欣賞了一遍安铎瑪爾那漂亮而帶着一絲淩厲的臉以外,并沒有什麽其它收獲。“你想說什麽?”

安铎瑪爾離開門框,來到他身邊坐下。“加爾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我希望當你當你發現我不再年輕了,就離開我。”

加爾斯泰亞神色有些受傷,試圖站起來表達他的抗議:“……我在你眼裏到底是怎麽個形象啊?”

安铎瑪爾輕輕壓住他的肩膀,搖了搖頭:“不,我沒有誤會你,只是人類的衰老和死亡是一件不可阻擋而又令人絕望的事情。而我并不希望你難過。”

傷心、難過這一類的詞語怎麽适合他的戀人呢?安铎瑪爾最喜歡他豔藍色的眼睛,在他溫和地微笑的時候,它們明淨透徹得就像雨洗過的萬裏晴空。

加爾斯泰亞定定地望着他。“可是你并沒有問過我。”

“……什麽?”

“你并沒有問過我,是不是不能接受這些,”他嘆了口氣,把安铎瑪爾的手從自己肩上拿下來,握在手心裏,“安铎瑪爾,我記得我之前就問過你了,也不知道你仔細思考過沒有:你到底是不相信我,還是不相信你自己?”

從加爾斯泰亞的角度來看,這件事非常的簡單。“我喜歡你,你值得。既然我決定這麽做,那麽我就能接受随之而來所有好的不好的結果。”

安铎瑪爾完全失語了。他準備好的一套說辭都沒有派上用場,被加爾斯泰亞輕輕松松就給打敗了。與此同時,他的心底湧上一陣灼熱的海潮,頃刻間填滿了他的心口,甚至有些發酸發脹。他輕輕地吐出一句:“不……”

他從10歲時逃離家鄉,一直過着艱苦而心懷憎恨的生活。他的心被鍛煉得冷漠而且麻木,從被迫到自主地遠離一切溫柔的感情。所以他一直堅信加爾斯泰亞總有一天會棄他而去,或者被他傷害,他回應加爾斯泰亞不是出于對幸福的渴望,恰恰是極端的絕望,是末日之前的瘋狂。

他從來不認為自己是值得被愛的,自己可以獲得長久的幸福,然而加爾斯泰亞一直以來在用各種方式努力讓他這麽覺得。

意識到這點,他無法再說出任何推拒的話語。加爾斯泰亞像安慰小孩子一般揉了揉他的頭發,明明安铎瑪爾比他要高,但這動作他做起來卻沒有一絲違和感。他的話尾帶着輕柔的笑意:“安铎瑪爾,你活在陰影裏太久啦,現在你得好好學着過正常的生活。我呢,我會陪着你,你活多久,我就陪在你身邊多久。雖然人類的外貌很容易改變,但是沒關系,我可以認出你的靈魂呀。也許在你死後很多很多年,我還能在另一個陌生的軀體裏找到你,我會一直懷着這種期望活下去——”

“所以說,不用擔心我。”

安铎瑪爾覺得他的心像被用力揉了一把一般,但同時又被溫暖而甘甜的情愫層層包裹。他無法發出聲音,只能把加爾斯泰亞拉近抱緊,順便借此隐藏自己的表情。

平複了一會兒心裏的情緒,他才用聽起來不那麽奇怪的聲音說,好。

一個月之後,加爾斯泰亞和梵卓親王好歹談妥了賠償金,然後他飛回老家,花了整整一上午游說他哥哥,才借到了伊謝爾德要的八萬裏同。當然他的大多數時間其實花在了阻止格魯溫提亞平推了以諾之城上。

茵格在伊謝爾德的幫助下實現了他的願望,在那之後他索性把死者之書留了下來,徹底斷絕她的疑心。他原本準備履行自己的承諾,任伊謝爾德差遣,但被她拒絕了。

“任我差遣的話,你還怎麽跟你朋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她奇怪地瞧着他,奚落道,“你們人類的腦子總是不清不楚的。”

于是茵格再三表達了他的謝意,被伊謝爾德送出了克裏亞宮。她站在窗戶背後看着他們談笑着走遠,面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什麽。過了一會兒,華麗的拖尾在地上轉了個彎,她像是失去興趣一樣離開了窗子。貝雅特麗齊緊跟在她身後,一邊走一邊為自己的生活又要回歸千篇一律而感到有些微的遺憾。然而在她猝不及防的時候,她忽然聽見耳邊的高跟鞋聲住了,伊謝爾德的聲音響起:“貝雅特麗齊,你還願意做我的孩子嗎?”

她第一反應是原地跪下,不敢擡頭:“對不起,親王,請原諒我,我這一次又讓您失望了。是我做的不夠好,我會努力,請您再……”

“不,”伊謝爾德嘆了口氣,“我不是責怪你。我從來沒要求你戰勝一頭龍。我的意思是,你願意放棄人類的生命,接受我的姓氏嗎?你擡起頭,看着我。”

貝雅特麗齊仰起臉,驚喜之色充滿了她的雙眼:“我——我真的可以嗎?我并不是一個您所希望的,強大的亡靈法師……”

伊謝爾德搖了搖頭。“那不重要了。”她曾經以為能把貝雅特麗齊培養成另一個瑪德琳娜才是愚蠢,瑪德琳娜是獨一無二的,貝雅特麗齊也是。她已經犯過一次錯誤,不能再錯第二次。

“你願意嗎?”

“殿下,我願意。”是夢寐以求才對。

“好,我知道了。那等今天晚上的時候,你來找我吧。”

離開克裏亞宮後,茵格先帶着他那位朋友回了他們幾個臨時的住處,因為他還有一些行李在那裏,拿上它們就可以走了。順便他還要向安铎瑪爾和加爾斯泰亞交代一下任務報酬結算的細節。結果進門以後,他剛跟他們打完招呼并介紹了一句自己身邊的人,加爾斯泰亞就悠悠地說:“茵格,你先前可沒說你的朋友是聖羅蘭徳斯啊。”

“沒有‘聖’,”茵格的朋友,一個高大的黑發男人,在他背後平靜地出言提醒,“這重要嗎?”

加爾斯泰亞用食指關節蹭了蹭下巴:“嗯,重要,因為我可以打折。”

這有些出乎茵格的意料,他一頭霧水地看着加爾斯泰亞。後者微微一笑:“我聽過前任聖殿騎士團長的威名,我很敬佩他。所以,給我的任務酬金只給三成就可以了,那是工會的份,其它的你留着——”

“什麽?”

安铎瑪爾這時正好把他和加爾斯泰亞的行李拎出來,随口一接:“——跟他回老家結婚去吧。”

加爾斯泰亞笑出了聲,羅蘭徳斯露出一絲莫測的微笑,而茵格腦海中回響起伊謝爾德每次都像在嘲諷的那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尴尬得恨不得把自己埋起來。

離開荒土後,他們在久違的陽光下分道揚镳了。加爾斯泰亞和安铎瑪爾同路,因為他們還要一起去取任務報酬。“因為你不隸屬于任何戰士公會,現金交易也不現實,所以茵格把你的報酬記在了我名下,由公會轉交。他是這麽解釋的。”加爾斯泰亞揚了揚手上茵格寫給魔法公會會長的信,這麽對他說。“那這之後我們去哪兒呢?”

安铎瑪爾如實地承認他不知道,還表示不如他幹脆跟加爾斯泰亞一樣加入個公會領任務過日子算了。“這個聽起來挺好的,”加爾斯泰亞手臂往他肩膀上一搭,優哉游哉地做着設想,“反正絕大多數任務都要戰士跟法師搭班,我可以當你的長期搭檔。”

是啊,如果那樣的話,未來可能還有無數次類似這樣的旅程,想到這一點連安铎瑪爾都不禁笑了。他覺得雖然已經黃昏時分,可是照在身上的陽光格外溫暖。

“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件事,”加爾斯泰亞突然正色道,“你有興趣去見見我哥哥嗎?他自從上回聽我提到你以後,就對你非常好奇。”

“可以啊。你要什麽時候去?”

加爾斯泰亞想了想:“等回公會領完報酬之後吧。等從他那回來,咱們再考慮你安家落戶的問題。”

“不過,我哥哥一直以為你是個姑娘來着……噢你別瞪我,是他自己這麽認為的。我只跟他說你長得特別好看。”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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