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江白帆一愣,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
裴珉原先是擡眼直勾勾的看着他,這會兒像是害怕什麽,猛的低下頭,顫着聲音問:“你,你恐同嗎?”
“啊?”江白帆回神,猶豫了一會,然後搖頭道:“怎麽會?現在又不是那種老封建社會,愛情這種事吧,不分年齡,不分/身高,更不應該分性別。”
江白帆說完,自覺的抱着枕頭爬到了床的另外一頭,躺下将臉埋進被子裏。
看不出來呀,裴珉的愛好還挺特殊,也不知道哪個幸運兒被他喜歡上了。
啧……
江白帆想着想着,突然有些難受。
媽蛋!這年頭女人有男人追,男人還有男人追,這年頭愛情不分年齡,不分/身高,都不分性別了,怎麽就還沒有人追他?
真是日了狗了。
想他長得也不醜,性格也不差呀,為什麽就沒有人追呢?
江白帆越想越難受,拉開被子透了一會兒氣,想了想又問:“你上次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是男生?他知道你喜歡同性嗎?”
“知道。”裴珉點頭,只不過是剛剛知道的。
江白帆又坐了起來,試探着問:“那他是什麽态度?”
“不知道,我也看不出他是什麽态度。”
“他反感嗎?”
裴珉側眸,不着痕跡的打量了江白帆一眼,對面人的臉上并沒有出現惡心或者嫌棄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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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珉莫名松了一口氣,然後道:“好像沒有。”
“那挺好。”江白帆緩了緩,又八卦的問道:“這麽久了,你追到他了沒有?”
“還沒有。”裴珉搖頭:“正在追。”
“進展怎麽樣了?”
“沒有進展。”
江白帆“哦”了一聲,下意識的抓着被子角把玩了一會兒,然後突然道:“你是不是方法沒有用對?我教你一點吧。”
“哦?”裴珉詫異的看向他:“你有什麽好方法?”
“當然有。”江白帆清了清嗓子,按着手指頭一個一個的算道:“第一個招,雪中送炭,在他最需要你的時候出現,這樣會讓他覺得你很在乎他。然後就是經常創造偶遇……”
裴珉聽完一愣,這些招式怎麽好耳熟啊?
媽的!九塊九白花了,敢情情感大師教的追人108式,原來是爛大街的套路?
江白帆有條不紊的把情感大師教的幾招全說了出來,最後還不忘補充道:“你可以用我說的方法去追人。”
“你這些方法我都用過了。”
“都用過了?”江白帆詫異的眨了眨眼睛,看不出來呀!平時這麽淡定冷漠的人,竟然把這些事情都做了嗎?
啧!可惜追的對象不是他……呸!不對!可惜他沒看到,感覺錯過了一個億。
江白帆咬了咬下唇,好奇道:“那有效果嗎?”
“沒有。”裴珉的聲音顯然悶悶不樂。
“那……”江白帆将被子捏得皺巴巴的,看着對方失落的神情,一時半會兒都不知道怎麽說好,半天才安慰道:“別急嘛,慢慢來。”
裴珉點頭:“嗯。”
“那晚安。”江白帆說完躺下,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可能是被窗外的雨聲吵得心煩意亂,一時半會兒竟然睡不着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雨停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窗外傳來了簌簌撲撲的聲音。
江白帆還沒睡着,而桌子上的四根蠟燭只剩下一點點了,燭心搖搖欲墜,很快就要熄滅了。
江白帆烏黑的眼珠子在昏黃的燭光中還滴溜溜的轉着,看上去格外有精神,他側頭聽着窗外奇怪的聲音,想了想,悄悄爬起身,掀開窗簾看了一眼。
外面竟然下雪了,鵝毛大的雪緩緩飄下,只眨眼的功夫,窗臺上就堆了薄薄的一層雪。
江白帆玩了一會,覺得手有些冷,便準備回床上睡覺。
才轉身,竟然看到裴珉也沒睡,不知何時爬了起來坐在床邊面對着他的方向。
屋裏光線太暗,暗到讓江白帆看不見裴珉究竟是在看雪,還是在看他。
“你怎麽還沒睡?”江白帆問。
“睡不着。”
“認床嗎?”
“大概。”
“外面下雪了呢!”
“嗯,好看。”
兩人一問一答看似和諧,但是江白帆總覺得裴珉現在似乎更加沉默寡言了。
不問他,他就不說話。
問了他,回答也是能多簡短就多簡短。
而且大部分時間都在發呆,或者沉默。
江白帆沒有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但是或許不問也能猜到一些。
大過年的,哪有人不回家過年?哪有人不想要全家團圓?
可裴珉卻沒有。
他不需要親情嗎?
不是啊,倆人相處那麽久,江白帆很清楚的知道,裴珉其實也想要。
沒有人不害怕孤獨。
那裴珉為什麽大年三十了還在外面?他為什麽不回家?
要不是今天自己看到他身後熟悉的景色,把他接過來,那麽今年過年,他大概是獨自一人過。
為什麽會這樣?
裴珉就算什麽都不說,江白帆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點點。
父母離婚了,有了重組的家庭後,孩子卻是哪一邊都融合不進去。
江白帆嘆了一口氣,坐回床邊,想了想拿着枕頭,塞到了裴珉的旁邊。
裴珉愣了愣:“做什麽?”
“反正睡不着,我講故事給你聽啊!”江白帆一邊說,一邊爬進了被子裏,躺到了裴珉的身邊,還不忘補充道:“放心吧,我晚上睡覺可規矩了,不會碰到你的。”
兩個人靠的有些近,裴珉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臉,驀地有些口幹舌燥,他往後縮了縮,啞着嗓子點頭“嗯”了一聲,“你說。”
“其實上次那個故事還沒說完,還有後續。”
裴珉道:“哪個?”
“就是江清山穿着褲衩子,大年三十披着浴巾找我的那個……”
“還有後續嗎?”
“當然。”江白帆清了清嗓子,趴在枕頭上又繼續說起了陳年往事。
“江清山回來倒是什麽也沒說,但是那時候我年紀小呀,闖了禍總歸是害怕的,我怕他報複我,所以吃了飯天都全黑了,我也還是躲去了我二伯家。”
“我二伯當年可是當過兵,跨過鴨綠江殺過鬼子的人,他很嚴肅很兇,但是很寵我啊!”
“所以我每次闖了禍,都會躲去他家,這一次也不例外。”
“那天去的時候很晚了,二伯吃完年夜飯都準備睡了,我沒敲門,習慣性的從窗子縫爬了進去。”
裴珉:“……”
“爬窗?”
裴珉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無語,江白帆撓了撓頭,解釋道:“我沒騙你啊,別不信嘛!我跟你說,那時候老房子的窗子是用那種細圓的木頭做窗柱的,每一根之間的縫隙好寬好寬,小孩子都是可以爬進去的。”
“哦。”裴珉點頭,小聲道:“後來呢?”
“你聽我慢慢說。”江白帆又繼續:“平時那個窗子,我是可以輕易爬進去的,但那天不是大年三十嘛!五哥家的菜煮得比平時要好很多。我吃的有點多,然後……”
“然後呢?”裴珉見他半天不說話,只能開口問。
江白帆笑得有些尴尬,挺不好意思道:“然後我就卡在了窗子上,就是頭和上半身進去了,但肚子、屁股還有腳卻在外面……”
裴珉一愣,看了看江白帆,又看了看外面的窗戶,不知怎麽的就莫名腦補了起來,那畫面太過滑稽。
裴珉一時沒忍住低低笑出了聲,笑聲莫名輕松,仿佛将連日來的壓抑全都笑了出來。
江白帆被他笑得有些臉紅,好半天才道:“別笑了,我還沒說完呢,你再笑,我就不說了。”
“還有後續嗎?”裴珉忍着笑道:“我不笑了,你說。”
“有,我進不去也出不來,卡在了窗子上,但還是費力的往裏鑽。二伯耳朵尖,聽着隔壁屋鬼鬼祟祟的聲音,只以為是老鼠來偷年貨。那天剛好也是停電,然後他打着手電筒拿着個木棍遁着聲音來了,結果一擡眼就看到挂在窗戶上蒼白着臉的我……”
裴珉:“那他吓到了嗎?”
“沒,我二伯膽子可大了,他可是上過戰場的人,到現在腿上還有子彈碎片呢!但是看到窗子上挂着個人的時候,他還是下意識的然後退了一步,然後手裏的拐杖戳翻了放在側邊的水桶,水流出來把放在門後的鞭炮全給浸濕了。”
裴珉:“……”
對上裴珉詫異的目光,江白帆“嘿嘿”一笑,理直氣壯道:“這樣看着我幹嘛?誰小時候沒點糗事!”
“嗯。”裴珉很配合的點頭。
“但我是個好孩子,我知錯能改。”江白帆捋了捋耳側的頭發,又繼續道:“做了錯事我又內疚了,那些鞭炮明天早上可是要用的,于是啊,趁着二伯睡着了,我就開始補救。”
裴珉詫異道:“鞭炮濕了還可以補救嗎?”
“當然,小孩子的想象是無敵的。”江白帆揚起下巴,嚣張道:“平時家裏什麽東西打濕了,都是用火烤呀,所以……”
“所以?”裴珉突然有不好的預感。
“所以我去後廚給竈裏點了火,然後把打濕的鞭炮放入了鍋裏。”
裴珉:“……”
“那天晚上,整個村子的人都聽到了我的哭聲。”
“怎麽?被二伯打的嗎?”
“不是,是被鞭炮炸的,你敢想象嗎?整個鍋都被我炸通了。”
“噗……”
“你別笑!這件事情還有後續。”
“還有?”裴珉人傻了,擡眸看着對面現下乖乖巧巧的人,不敢想象他小時候到底是有多調皮搗蛋。
“我跟你說……”
大概是淩晨時分的時候,裴珉隐約都聽到了雞叫聲,江白帆的絮絮叨叨的聲音才慢慢弱了下去,漸漸的,裴珉只聽得到他平穩輕緩的呼吸。
“睡着了嗎?”裴珉試探着輕聲的問。
江白帆沒出聲,回應他的只有若有似無、隐隐約約的低喃。
裴珉低笑了一聲,将他的手塞到被子裏,又伸手把被子往上扯,拉到他脖子的位置,然後躺回了自己的位置。
過了一會兒,像是忍不住了,又側過頭來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四支紅色的蠟燭只剩下兩支了,屋內光線更昏暗了。
裴珉輕眯起眼,在微弱的燭光下靜靜看了他一小會兒,像是還沒忍住,又輕輕的靠近了一些。
兩個人靠得太近,近到能看清江白帆臉上的細細的絨毛。
而江白帆淺淺碎碎的呼吸,像是河岸的飛絮,一呼一吸間刮得裴珉的鼻尖又麻又癢。
裴珉喉結上下滾了滾,摒住呼吸湊得更近了些,用着昏暗的燭火将眼前人打量得更肆無忌憚。
有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濾鏡加持,裴珉只覺得他越看越好看。
但話說回來,江白帆的長相是沒話說的,城南一高美女如雲,他這個被衆人投票選出來的“校花”,自然是名不虛傳。
皮膚雪白,嘴唇又紅又潤,像是抹了一層胭脂,那雙平常水潤的眸子,這會被長如鴉羽般的睫毛覆蓋,只給眼睑下方投下濃濃的陰影。
裴珉忍不住伸手,用指腹虛無的刻畫起他的眉眼,緊接着是高/挺的鼻梁,指尖逐漸往下,停在紅潤的唇邊留戀輾轉……
指腹下的觸感太過柔軟,讓人忍不住想停留得更久更久。
裴珉呼吸一下火/熱,只感覺自己腦袋都充/血了,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收回手咬咬牙往後退了退。
可睡着的人感覺熱源離開,又下意識的跟着往前擠,一下又縮進了他懷裏。
紅燭不知何時又燃完了一支。
裴珉呼吸一頓,只覺得心跳得如鼓擂,額間更是沁出了一層薄汗,他最終壓不下心底的渴望,鼓起勇氣,緩緩湊了過去,屏住呼吸,在江白帆唇上輕輕印下一吻。
頓了一下,像做賊似的又迅速的錯開來,整個過程比蜻蜓點水還要快,不過短短的一秒時間,他卻已經亂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