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嘴下的觸感太過柔軟,讓人意猶未盡、欲罷不能。
裴珉像是嘗到了腥的貓,臉頰脖頸一片緋紅,卻仍舊壯着膽,小心翼翼地靠了過去。
……
早上五點多,天還沒亮,但是鞭炮聲已經炸紅了半邊天。
江白帆被鞭炮聲吵醒,一睜眼,就對上一雙烏黑發亮的眼眸子。
江白帆還沒反應過來自己床上躺了另外一個人的事實,他呆愣了半天,目光落在對方昳麗的臉上,他想起來他是誰。
“裴珉,早上好呀!”
江白帆揉了揉眼睛,讓自己清醒完,試圖跟他打個招呼,垂眸卻發現一個可怕的事情。
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擠進了裴珉懷中,手腳像條八爪魚似的盤在他身上。
裴珉被他盤着就算了,還被他擠進了床角,那麽大一個人就側身躺在小小的一點地方,連翻身的地都沒有。
江白帆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将自己的腿從他的腰上收回,往外移了移。
“早!”裴珉回道,他的嗓音有些啞,眼皮下還泛着淺淺的一圈黑色。
“擠,擠到你了?”江白帆看着他的熊貓眼,不好意思道:“你昨晚沒睡好,是我擠到你了還是認床?……”
“……”裴珉一僵,不是擠到了也不是認床,只是昨天晚上突然跟自己喜歡的人睡一張床,還偷親了對方幾口,太興奮了,導致一整晚都沒睡着。
他幹咳一聲,不自然道:“大概可能是認床。”
說完停頓片刻,又補了一句:“不過沒關系,我适應能力很快的,明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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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江白帆沒再多問。
兩人起了床,江白帆去浴室洗漱的時候,擡眼照了一下鏡子,頓時愣了一下,他嘴巴怎麽了?
江白帆擡起指尖按按唇,平日裏櫻花色的唇這會兒微微有些發腫,唇色也比往常要豔。
一旁的裴珉見他梳頭梳着突然不動了,問:“怎麽了?”
“你看我嘴巴是不是腫了?”江白帆眨了眨眼睛。
裴珉一愣,目光落在他确實有些紅/腫的唇上。
“有,有嗎?還好……”
裴珉頓時回答的結結巴巴,垂下了眸子,遮掩住了眼底的心虛。
江白帆倒是沒多想,思考着道:“是不是昨晚吃上火了?”
“或許。”裴珉的聲音有些沒底氣。
“咦?我怎麽覺得你嘴巴也有一點腫?”江白帆側頭看了他一眼,“而且你臉紅了,耳朵也是紅的?”
“我……”裴珉一時達不上來,卡殼了。
“難道你昨晚也吃上火了?”
“是,是的。”裴珉胡亂洗了一把臉,飛快的走出了浴室,他是真的怕江白帆又問出些什麽,或者又發現些什麽。
吃過豐盛的早餐,就開始了拜年。
江白帆去村子裏少有的幾個長輩拜完年後,就又回去了七哥家,等着其餘的小輩來給他拜年。
他的輩分高,同齡輩被見到他就是一聲一聲的喊爺爺,年紀比他大一截的還要喊他叔叔。
讓一旁的裴珉看呆了眼。
熱熱鬧鬧的一上午過完後,下午,江白帆就挎着籃子,準備上山祭拜已經去世的父母。
籃子裏備了七嫂早就準備好的熟肉,米酒和香燭。
江白帆提着籃子,牽着老黃,回頭看着站在堂屋邊的裴珉,想着将他一個人丢在這裏,等會兒人生地不熟的,似乎不太好。
江白帆想了想還是朝他招手。
裴珉眼睛一亮,立馬走了過來。
江白帆手裏提的那些東西裏面有香和燭,裴珉又不傻,當然知道他要去做什麽,所以一開始就安靜的站在一邊,不好意思跟上去。
但是現在江白帆竟然叫他了,那肯定就不一樣了,他也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
倆人出了門,同行的還有一只叫老黃的狗,兩人一狗踩着齊腳踝深的大雪,深一腳淺一腳地上了山。
老農村那個時候還是實行土葬,山頂深處一片一片的墳墓,放眼望去,石碑上全部刻着江氏××。
江白帆在一片墳墓前站了一會兒,然後将老黃的狗繩挂在一棵樹上,徑直走向下面最左側的一個夫妻合葬墳堆。
一向話多的他這一下卻不怎麽說話了,沉默的将籃子裏的肉和酒,整齊地擺在墳堆上面,然後跪在石板上磕了三個頭,才直起腰點燃紙錢和香。
裴珉安靜的跟在他身邊,朝墓碑上看了一眼,又看着跪在墳墓邊的江白帆,想了想,也不管地上石板上的積雪,彎下膝蓋跪在石板上,對着墳墓磕了三個頭。
沉默的江白帆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愣了愣,抽出三支香,點燃後遞給了他。
“這是我爸和我媽。”他對裴珉說完,又對着墳堆道:“爸媽,這是我新交的朋友。”
裴珉接過那三支香,表情慎重的将香插在墳堆上,那雙烏黑的眼眸子亮晶晶的,盯着冒煙的香,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石板上有些涼,積雪融化的水汽順着棉褲滲進了膝蓋,江白帆等紙錢燃盡,伸手将墳堆前的三杯酒灑在墳堆上,收起肉後,拉着裴珉起了身。
“走吧,我們回去了。”
“好。”裴珉點頭,彎腰拍了拍膝蓋上的碎雪。
回來的途中,江白帆又把籃子裏剩餘的紙錢和香,在每一座路過的墳前點了一束。
當走完所有墳堆的時候,籃子裏面已經空了,只剩下一碗熟肉。
江白帆看着腳下厚厚的積雪,和積雪上隐隐約約的小腳印,眨了眨眼睛,然後把那個籃子挂在樹上,拉着裴珉道:“我們去抓兔子吧!”
“兔子?”裴珉一愣,“山上會有兔子嗎?”
“那當然。”江白帆牽着老黃,神氣道:“不只有兔子,野雞,還有野豬,運氣好的話能看到狐貍,運氣不好的話還能看到狼。”
“這座山這麽厲害嗎?”裴珉像是聽到了什麽很有趣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
“我小時候一半的時間都是在山上度過的,我,晨晨,江晨羽,阿彪……還有好多好多小夥伴,一放學我們就來後山玩,那個時候的兔子比現在的還多。”
江白帆說起那些陳年老事,頓時眉飛色舞:“我們會做獸夾,還會挖那種捕獵坑,到冬天的時候,帶着狗狗甚至動物的腳印,可以找到更多的兔子。”
江白帆指着地上細小的動物腳印,對裴珉道:“你看,這裏一定來過一群竹雞。”
那只叫做老黃的狗,圍着竹雞爪印轉了一圈,帶頭沖了出去。
江白帆和裴珉緊随其後,果不其然,在不遠處看到了一群找食物的竹雞。
竹雞這種生物通常一群一群的出現,有灰色的長長的羽毛,比家雞要小很多,但是更為靈活,飛得更高。
這群小生物,見到人後瞬間四散,眨眼就沒了影。
裴珉有些興奮,除了動物園竟然還能看到這些動物,他拉過江白帆道:“我們可以去找兔子嗎?”
“當然。”江白帆彎腰拍了拍狗頭,“老黃帶路。”
兩人一狗在山裏面玩瘋了,天有些黑了,兩個人還沒舍得回去,追着一只野兔在山裏瘋跑,一路追向了山頂。
山頂以前挖了蓄水池,但是這些蓄水池現在大多數都沒用了,成了一口口枯井。
廢棄的蓄水池大多被枯葉給遮住了井口,昨晚下了一場雪,被厚厚的雪覆蓋後,看上去更是和正常的土地沒區別。
江白帆以前在這裏玩熟了,他是知道的,會下意識的避開那些蓄水池。
但是他忘了,這次跟他來的不是他曾經的小玩伴們,而是什麽也不懂的裴珉。
裴珉運氣不算好,追兔子追到某個小山坡上,突然腳下一空,身體嚴重的失重感,讓他忍不住悶哼出了聲。
……
前面的江白帆還跟着狗子在追野兔,追了一會兒,才發現身後沒了聲音,人也不見了。
他愣了一下,喊道:“裴珉……”
沒有人回應他。
江白帆看了一眼撒腿跑遠的狗子,沒再跟上去,而是轉身開始找人。
光天化日之下肯定人不會丢,那麽……
江白帆終于想起了什麽,腦子一激靈,朝坡下的那一個蓄水池,跑了過去。
趴着蓄水池的井邊,朝井底大聲的喊:“裴珉,裴珉……你是不是在裏面?”
沒有人回應他,但是他聽到了沉重壓抑的呼吸聲。
裴珉在裏面。
裴珉還真掉在裏面,蓄水池裏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狹窄的井中甚至能聽到他自己呼吸的聲音。
裴珉只感覺自己要透不過氣來了,心髒像被一只大手抓着,悶到讓他無法呼吸。
眼前極致的黑暗,他想起了幾年前的地震後被埋在房梁下的場景。
裴珉愈發的覺得呼吸不暢,手腳發涼,耳朵裏面更是嗡嗡作響。
井上有人在叫他,裴珉知道,是江白帆,聽着他焦急的聲音,耳朵裏嗡嗡作響的轟鳴逐漸散去。
裴珉适應了好久,才低低的應了一聲。
“我……我在,我沒事……”
他的聲音顫抖得厲害,聲線更像要斷掉的琴弦,搖搖欲墜。
江白帆一慌,下意識的四處看了看,這裏根本沒有可以施救的東西。
他打開手機朝井底照了照,裴珉白着臉靠在井邊,臉色蒼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
江白帆趴在井邊朝他伸手,可井底離地面很高的距離,裴珉就算伸手也夠不着。
而此時裴珉也沒有絲毫要伸手的意思,像塊木頭似的僵硬的靠在牆邊,雙手緊緊拽着衣角,眼神有些空洞,只是下意識地看着光線的來源,神情明顯有些不對勁。
江白帆知道裴珉怕黑,那些曾經的陰影再次爬上來,真的是一件很要命的事情。
他一個人施救沒有辦法,而如果打電話去叫人的話,就意味着要把裴珉一個人丢在井底很長一段時間。
江白帆把手電筒的光線朝裴珉照了照,看着他慘白的臉。
他知道,此時的裴珉需要的,不是要救他的人,而是一個可以陪在他身邊的人。
事實也确實如此。
井裏的裴珉感覺呼吸不暢,仿佛有人卡住了他的脖子,攥住了他的心髒,腦子停止了供血,眼前的黑越來越黑,而那種窒息感也越來越嚴重。
他在害怕,他是真的害怕。
他聽到有人在頭頂的井口叫他,可是他已經沒有辦法去回應,他像一條要渴死的魚,張着口拼命的呼吸着,仿佛只有這樣,才能從稠到化不開的濃黑裏,拼命吸取到一丁點讓自己活下去的氧氣。
他的腳有些發軟,軟到已經沒有力氣支撐着他站着,他緩緩蹲了下去,縮着肩膀半跪在地上。
井上叫他的聲音還在繼續,而且越來越近。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隐約中他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從井上傳到了井下。
下一秒耳旁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人又從井上掉了下來。
眼前的黑暗讓裴珉無法思考,他還來不及反應,緊接着他就被人摟進了懷中。
一只溫暖的手,飛快握住了他的手。而他冰冷到失去血色的臉,也貼上了另外一張溫暖滑膩的臉。
“裴珉……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