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身家性命

第30章身家性命

靈漆樹, 六品靈植,葉片在晨昏呼吸時會滲出特殊的汁液,被幹淨的水稀釋混合後和形成所謂的靈漆。

一棵百年樹齡的靈漆樹能每天産生的靈漆很少, 甚至不能填滿一個拇指粗細的瓶子。

但是墓室中這棵靈漆樹已經有千年的樹齡。因為墓室中靈氣充裕,靈漆樹長勢極佳, 所産出的靈漆質量上乘。

靈漆樹下的水池就是用來儲蓄靈漆的浴池, 池內有陣法, 樹上有結界, 故而池內積聚的靈漆清澈幹淨,沒有雜質。

靈漆有鎮魂定神的功效,大量靈漆可以鎮定神魂, 洗去心魔,不過未經煉制的靈漆時效短暫, 需要泡在靈漆裏才有用。

應白夜意識徹底清醒, 托着謝韞坐在臺階上,讓謝韞半身都浸在靈漆內。

謝韞臉埋在應白夜肩頸處,應白夜度氣的速度足夠快, 靈漆沒有嗆進謝韞的肺裏。

謝韞在昏迷中也感到靈漆漫過口鼻的痛苦,但是很快, 有柔軟的觸碰度來氣息, 有人托着他穿過濃厚的靈漆,新鮮空氣重新灌入謝韞的肺腑。

謝韞劇烈地咳嗽起來。

他雖然醒了,狀态卻很差,臉色白得厲害, 幾乎沒有血色。

好在靈漆不僅有定魂的功效,其中蘊含的靈氣同樣充裕,謝韞的傷勢在靈氣滲透下有了恢複的趨勢。

應白夜輕拍謝韞的肩背:“懷玉, 懷玉?”

謝韞渾身濕透,頭發濕漉漉地垂在臉頰邊,他撐着應白夜咳了好幾聲:“叫魂呢?我醒着。”

應白夜将他托下來一個臺階,接觸更多的靈漆。

謝韞忍着喉嚨間的腥甜和癢意,轉頭捏着應白夜的臉左右看看:“你怎麽會突然被功法反噬?”

雖然知道魔功會反噬修煉者,但是謝韞和應白夜也相處了數個月的時間,從來沒見功法發作過。

要說受傷,應白夜這次的傷還不如前幾次在飛銀城留下的重。

應白夜一邊緩緩給謝韞度靈力,一邊慢慢回答謝韞的問題:“我在墓室裏得了個小便宜,修為增長太快。當時剛剛到飛銀城的時候,我才晉升元嬰不久,随後有安宮定神丸撫慰,所以一直沒有發作過。而且……我在底下受了些靈氣,修為馬上就要突破到元嬰後期,漲得太快了,心魔才會作祟。”

确實,謝韞和應白夜不過分開了這一小段時間,應白夜的修為竟然直接沖進出竅期。

心魔是佛道的說法。

修真者壽命漫長,上天入地尋求機緣,一生所見之人所遇之事無數,總有那麽千八百件不如意。

其中又總有那麽十來樣格外刻骨銘心,以至于心心念念不能忘記,有人是求不得,有人是生死別,有人是愛恨嗔癡……可這世上畢竟沒有後悔藥。

怨恨不如意拖得久了,就成了神魂上的頑疾。

佛道稱之為心魔,修真者将其稱為執念。

不論是什麽稱呼,這都是一種病,可惜殘肢沉疴有良藥可醫,心病卻沒有。

應白夜活到今年,如意的事情沒有幾件,不如意的數不勝數,但只有一件折磨得他日夜難熬。

應白夜一笑,懶洋洋道:“不過也有好處,瘋起來更能打。”

謝韞誠懇道:“是挺能打的。”

躺在耳室裏那些修士都有元嬰後期的修為,有幾個甚至到了元嬰巅峰,顯然是在正殿內吃飽了劍雨。即便如此,也全數折在應白夜手裏,而應白夜本人居然也沒受什麽傷。

應白夜伸手擦過謝韞臉頰上一道傷口,輕聲道:“我們少主的臉都花了。如果有下一次,直接放着不管就好,反正我自己也會醒過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謝韞,像是被澆了一頭水的靈貓,爪子縮起來,渾身濕漉漉的。

濕漉漉的謝韞把他從心魔中拽出來。

“放着不管?還是放着你去死?”

謝韞淡淡的。

謝韞攥住應白夜的手。

“別亂摸,”他打散頭發,脫下滿是血的外衣,從臺階往下走,這裏只有他和應白夜,謝韞難得露出一絲疲憊來,“我在墓室裏見到了墓主人留下的殘念靈體,她說你那卷功法本身就有殘缺……”

“我知道,”應白夜歪在臺階上,“魔功吞日月,本身就是一份殘缺的功法。”

魔功吞日月,共十重,第一魔尊陸琢玉所留,當年正魔大戰時被拆成上下兩卷流落魔道,魔尊則在大戰中不知所蹤。

整個魔道都為這卷功法瘋狂——魔修的修煉速度比正道修士更快,渡劫成功的修士卻少,第一魔尊陸琢玉是魔道這六百多年來第一位順利度過合體期天劫的魔修。

所有被困在合體期的魔修都想知道陸琢玉到底為何能參透那一層壁壘,成功度過天劫。

然而應白夜拿到這卷功法,翻開第一頁的時候看到了猩紅的大字:修者不得善終。

修煉吞日月就是飲鸩止渴,修為增長可以避免眼前的憂患,長遠來看,修煉者修為精深,功法的缺陷暴露,修煉者日漸喪失理智。

而對于應白夜而言,修煉了是過幾年死,不修煉過幾天死。

善終不善終并不重要,因為魔道中人,沒有實力就會不得善終。

應白夜結嬰成功的當日,功法突破到第四重,他險些在心魔中迷失心智,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吞日月過于霸道,這一點倒和應白夜強硬的性格很相符。

謝韞回過身:“所以你一直都知道,就算找到下半卷功法,你也不能順利往下修煉?”

應白夜托着臉看着謝韞,他居然還有臉笑,語氣也是輕快的,:“你不知道,我剛拿到吞日月的時候,在內頁看到的第一句話就是‘修煉者不得善終,親者遠,愛者痛’,可真是夠吓人的。”

雖然這麽說,應白夜臉上一點受驚吓的表情都沒有。

謝韞臉色肅然,他驀然回過頭。

謝韞想起主墓中的虛影,看得出虛影對他還算滿意,如果将上半卷拿給虛影,是否能補全功法?

謝韞:“上半卷呢?”

應白夜:“在我身上。”

謝韞問他:“你現在出去還能清醒嗎?”

應白夜感受了一下:“沒問題,怎麽了?”

謝韞握住應白夜的手腕,兩人脫離靈漆水池,嘩啦水聲中,謝韞道:“上來,我帶你去見陸琢玉。”

“不用上來了,”虛影坐在耳室的邊緣,懶洋洋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

“首先,不要直呼師尊的名諱,其次,你即便拿給我看,我也看不出什麽,陸琢玉那貨色經常挖坑埋自己,她都不一定能收拾自己留下的爛攤子。何況本體現在不知道睡在哪個棺材裏,你要麽去找她,要麽等她醒。”

謝韞:“來不及等她醒。”

應白夜:“你拜在魔尊門下了?”

從吞日月就能看出魔尊的脾性,魔修是随心所欲的性格,謝韞拜在魔尊門下,只恐怕是弊大于利。

謝韞這才想起來:“我什麽時候拜您為師了?”

“我沒說嗎?”虛影歪頭,“沒關系,我剛才說了。你要叫我師尊,你不拜也可以,等到姓陸的睡醒了,你沒有弟子的身份,怎麽請她幫你旁邊這個小朋友?”

謝韞:“……話是這麽說。”

為什麽要叫自己叫姓陸的?

應白夜:“……”

他雙手搭在謝蘊肩上,拉着謝少主往後退了好幾步。

謝韞回頭看他,低聲問:“怎麽了?”

“傻孩子,好事為什麽不幹?”虛影憐愛道,“反正姓陸的在修真界待不了多久,醒來之後就要升仙,她走了,那些好東西不都是你的?白撿一個魔尊的家當,多好的事。”

謝韞:“……”

有點不懂,但是很受震撼。

應白夜:“……”

他堅定地拽着謝少主又退了幾步——哪有靈體算計本尊的?面前這魔尊必然是假的。

謝韞被拽了好幾步。

虛影沖謝韞招手:“來,拜吧。我也不要三跪九叩,只要你開口叫我師尊。”

謝韞:“我有個條件。”

虛影:“說。”

謝韞:“我要你也收他為弟子。反正他已經學了你的功法,無論如何都算你是門下弟子。”

虛影抵着下颌看向應白夜,應白夜只感覺一道視線落在身上,似乎能看穿神魂:“你叫什麽?”

一道靈體,連修為都沒有,卻有如此令人戰栗的氣勢。

應白夜拱手:“應白夜。”

“我喜歡有情有義的好孩子,”虛影輕輕笑了下,“好孩子,告訴我,為什麽沒有殺了他?”

這孩子雖然從她這裏領悟了劍意,但一來那只是皮毛,二來身受重傷靈氣耗盡,應白夜想殺他很簡單,手起刀落,幾招的功夫而已。

但是沒有。

一見到這孩子,應白夜連刀勢都慢了,短暫的清醒時為了防止自己傷人,甚至棄靈刀于不顧。

對于一個魔道出身的修士,放下靈器的時候就等于默認自己任由對方處置。

身家性命,就這麽随手抛在對方手上。

虛影隐約記得,她也有這麽一個舍命相護的人,只是本體吝啬愛吃醋,不願意漏出更多的記憶。

應白夜感覺謝韞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指尖一動,下意識想勾起平安結,可惜腰間的刀早就被丢了,平安結不知飄到了什麽地方。

應白夜偏過頭:“……我想看清他。”

“他來救我,而我想被他救。”

其實混沌中根本看不清,只知道決不能讓伸過來的手落空。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為什麽沒有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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