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合腳不合腳,自己知道……
晚上7點,華燈初上。
盛夏準點下了班,從公司出來就直奔超市,買了點榴蓮和牛奶。
之前和白蕭回去時,她有悄悄觀察過,楊瑜似乎挺愛吃榴蓮。
從超市出來,盛夏攔了個車,下班高峰,車速慢,司機是個五十歲左右的大叔,自來熟的和盛夏閑聊幾句後,這才注意到後座的榴蓮,“買的榴蓮?我媳婦兒也愛吃,愛吃也就算了,關鍵她還沒自制力,每次吃的和豬一樣,吃完連飯都不吃了。”
這話乍一聽像是嫌棄,可盛夏沒忽略他提到媳婦時,一臉帶着笑的表情。
她忍不住想,白蕭在其他人面前提到她時,會不會也是這樣呢?
很快又自我否定,大概不會,他那個人。情緒向來都很少擺在臉上。
盛夏被司機的情緒感染,也跟着笑了下,解釋道:“嗯,家裏長輩愛吃,買給長輩的。”
司機大叔嘿嘿幹笑兩聲,像是看破天機似的,“小姑娘,我猜,你也不喜歡吃榴蓮吧。”
盛夏确實不愛吃,可她沒明白司機是怎麽看出來的:“您怎麽猜到的?”
“因為喜歡吃榴蓮的人,就像我家媳婦兒,一談到榴蓮,眼睛都亮了,逢人就說,這東西聞着是感人,但味道是真好。”
盛夏思緒卻飄得很遠,她望着窗外,想到了某個人,眼底浮着細碎的光,“你和您妻子感情真好。”
司機大叔也沒否認,笑眯眯道:“你這小姑娘,思維還挺跳躍。”
跳躍嗎?好像也不是。
大抵只是,這一直是她心心念念向往之事。
楊瑜和白蕭一樣喜靜,這麽多年一直住在城郊的別墅。
城郊的溫度本就低幾度。別墅又臨江,一下車,盛夏就感到腳底蹿進一股冷風。
這兩天豔陽高照,白天有些悶熱,盛夏只穿了件白襯衫九分褲,她加快腳步往裏走。
別墅外的花園裏,清一色的白色桔梗花在風中搖曳。
那是楊瑜親手栽種的,多年來從未變過。
盛夏單手拎着水果和牛奶,另外一只手按了門鈴。
幾秒後,門打開。
面前的女孩子穿着一件碎花連衣裙,鵝蛋臉,櫻桃唇,不濃不淡的黑色眼線,一頭黑發散在肩頭,臉上的妝容很精致。
明顯是精心打扮過。
盛夏微楞,很快明白過來,也對,以楊瑜對何詩詩的喜歡程度,她出現在這裏再正常不過。
何詩詩對着盛夏溫柔一笑,熱情的盛夏手裏的東西:“夏夏姐姐,這麽客氣做什麽?又不是第一次來了,還買這麽多東西。”
她這主人的姿态擺得太明顯,盛夏心裏覺得有點好笑,沒和她計較,仍由她接過。
白父去世多年,這些年楊瑜一直一個人住,家裏常年有保姆,以往盛夏陪白蕭回來,都是保姆王嫂開門。盛夏視線掃了一圈客廳,沒見到楊瑜和保姆王嫂,“阿姨和王嫂怎麽沒在?”
何詩詩提着東西往裏走,“瑜姨在廚房準備晚餐,她給王嫂放了一天假,王嫂回家了。”
女孩子腳步如風,粉色拖鞋軟噠噠的,摩擦着地面發生輕微響聲,她像是忽的想起什麽似的,回頭看着盛夏,像在提醒:“夏夏姐,鞋櫃裏有新拖鞋,你自己拿一下。”
盛夏盯着女孩純真無害的臉看着兩秒,然後泰然自若收回視線的收回視線。
鞋櫃打開,和粉色拖鞋相同款的灰色男士拖鞋還躺在鞋櫃最上方,而鞋櫃下一排,擺着兩雙嶄新的女士拖鞋。
盛夏抽出其中一雙換上,全程神情沒有任何異樣。
何詩詩以為她沒注意到,将水果和牛奶往餐桌上一放,笑嘻嘻的問盛夏:“夏夏姐,拖鞋合腳嗎?”
女孩子說這話時,目光有意無意的瞥向自己的腳底。
盛夏把她的動作盡收眼底,但笑不語。
何詩詩回國後兩人的第一次見面,她也是這樣,近乎幼稚的試探和挑釁。
那天,陪着她一起回來的還有楊瑜。
白蕭和盛夏去接機,女孩子穿着一套純白色裙子,臉色有些蒼白,眼尾挂着淚珠,一見到白蕭,就撲到白蕭懷裏小聲嬰寧。
白蕭沒推開她,機場人來人往,男人長臂始終垂在身側。
上車的時候,何詩詩先一步上了副駕,而後才想起什麽似的問這是不是盛夏的位置,盛夏已随楊瑜跨進後座,還未出聲,駕駛座的男人已經先一步開口,他語氣稀疏平淡,“你坐。”
何詩詩抿唇淺淺笑了下,不過半秒,笑意就僵在嘴角。
他聲音淡淡,像是從不覺得那個位置有着特殊含義,“我從不讓她坐這個位置。”
副駕駛裏,女孩子的臉色近乎慘白。那時盛夏就幾乎已經已經猜到何詩詩的心思。
明亮的水晶燈晃在頭頂,打在女人漂亮的五官上,盛夏臉上的表情很淡,和一個人在一起久了,連表情都是高度相似,“謝謝關心,鞋子合不合腳,我自己清楚就夠了。”
說完,她沒再理會何詩詩,轉身往廚房走。
晚上8點,君也律師事務所整棟大樓依舊燈火通明。
會客廳房門緊閉,快累癱了的兩個小助理怏怏的趴在座位上,其中一個小助理撇了會客廳一眼,低聲感慨:“白律師還要不要人活呀。”
“行了,加班給你開三倍工資你還想怎的,全星城找不出第二家。”
開口的是李明,他以為這姑娘是在抱怨加班,下意識就開口維護白蕭。
他對白蕭近乎有一種類似神明的膜拜。
他大學的時候,白蕭的名字就跟教科書似的,被慶大的教授挂在嘴邊,每一個經典案列中都穿插着他的名字。
25歲的年齡,別的很多人還在游戲人間,白蕭就已經在律師界坐擁一席之地。
而後,更是以不可阻擋之勢站上山頂。
小姑娘知道李明誤會了,連連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她再次看向會客廳,“白律師這樣帥、這樣有錢、這樣優秀的人還這麽努力,要不要給我們這些小蝦米活路呀。”
李明怔了下,然後噗呲一笑,“那是當然,不然你以為白律師憑什麽做到現在的地位,這世界沒有白來的午餐,你想要什麽,就要拼盡全力努力去争取。老板之所以能成為老板,是有道理的。”
君也是和大部分律師事務所的模式不同,不同于其他合夥制的律師事務所,君也作為一家私人制的律所,白蕭擁有着絕對話語權。
因為個人制和合夥制稅收上的區別,業內大部分律師都是采用的合夥制的模式,當時君也成立後,業內不少人震驚,震驚的不是君也的成立,而是君也選擇了稅收上最不優惠的一種模式——個人制。
當時所裏有人曾問過白蕭:當初為何不選擇成立合夥制的律所,畢竟,那可真真金白銀的純利潤。
白蕭當時表情很平靜,似玩笑的抛出個問題:“以為三倍工資那麽好拿嗎?”
他頓了下,話語在初出茅廬的李明聽來有些高深莫測,“不想去考驗人性。”
“況且,能力和責任本就是成正比的。”
“老板能成為老板的确有道理的,可老板的女朋友就很摻了,白律師簡直就是個工作狂,我真不知道她女朋友怎麽受得了的,換做是我,估計早瘋了。”小姑娘剛入職幾個月,對盛夏和白蕭的事知之甚少。
李明是君也成立不久就入職了,君也成立之初,盛夏長期往這跑,有時候白蕭忙太晚了,兩人就一起睡在公司。“能受得了,或許是因為,白律師的女朋友也不是一般人。”
那姑娘絲毫不嬌氣,經常陪着白蕭加班到深夜,不僅沒有半分抱怨,休息時反倒是經常往這送愛心餐,連帶着他們這些員工都跟着沾了不少的光。
“所謂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也必然會失去一些東西。”小助理有點同情起盛夏。
“你怎麽知道人家不是樂在其中。”
“就憑我是女人,有些事你們男人是永遠不會了解的。”小助理揚了下眉,給你們一個這你就不懂了的眼神,感慨道,“和白律師這種人談戀愛,果然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
白蕭送客戶出來時,剛好就聽見這句話。他腳步頓住,漆黑的眸子投向辦公室的兩人。
君也并不是一個提倡加班文化的律所,但因為律師行業特殊性,總有部分委托人都是在下班後過來詳談,因此免不了加班。
寬闊的辦公室這個點還有不少人,見白蕭目光瞥向這邊,衆人齊刷刷的看向剛才口不擇言的小姑娘。
小姑娘吓蒙了,壓根沒料到白蕭這麽快出來,她臉色漲紅,整個人坐立不安,下意識就要站起來。
白蕭身側的男人黑衣黑褲,頭頂還戴着個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臉被口罩遮住,看不清容貌。
他順着白蕭視線看過去,低聲調侃:“別這麽盯着人小姑娘看,夏夏知道了醋壇子會打翻的。”
白蕭收回視線,冷撇他一眼:“這麽多年,你這記性還是沒絲毫長進。”
男人渾身氣場太強,平常人要是被這麽一瞥,早就吓得不敢接話。
可“鴨舌帽”聞言,嘴角微勾了下。認識多年,他自然聽得懂白蕭啞謎似的話,男人擡手,往白蕭肩膀上一勾,“記性沒長進?哪裏沒長進了,你是不是想說,我記人名字沒長進?”
“我看白大律師,這記性這麽多年也是沒什麽長進。”男人慢悠悠道,語氣有點欠扁,“你好像忘了,我比你先認識——”他說到這,忽的停頓下來,而後,像是為了證明他這麽多年,記性是有長進似的,念出盛夏了全名,“盛夏。”
白蕭一把甩開他胳膊,語氣淡淡扔下兩個字。“不錯。”
“鴨舌南”快步跟上去,下意識以為白蕭這“不錯”的意思,是承認了他先認識盛夏這事。
好不容易在某人面前占了一次上風,鴨舌男打算乘勝追擊,無情的嘲笑一番,“那是當然——”
他剛開口,話還沒說完,已經先他一步邁進電梯的男人立在電梯口,男人單手抄兜,颀長身形讓電梯略顯逼仄,白蕭似乎壓根沒想讓“鴨舌男”進去的意思,男人長指一擡,按了下負一層。
而後,贊許似的看了被他擋在電梯外“鴨舌男”一眼,男人嗓音低沉清越,“是不錯,這次記住名字了。”
電梯門緩緩合上,被口罩遮住的臉錯愕數秒,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我X!!
不錯你大爺的!
夏夏又不是你專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