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合一)我們分手吧…… (1)

城市的夜幕緩緩拉起, 天邊半明半昧,仿佛陰沉的缺口中撕開了一道裂口。

白蕭今晚到家比以往稍早一些,大門推開, 鼻尖湧入一股嗆鼻的辛辣味,男人腳步頓住, 眉心微蹙。

盛夏坐在餐桌前, 身上套着件束身正紅色長裙, 裙子很長,勾到腳踝的位置。白蕭微楞,他記得她早上不是穿的這件。

盛夏像是沒聽到動靜一般, 低頭專注的吃着面條,不知道是不是被辣的,她整個臉微紅。

白蕭走過去,“大晚上的,怎麽吃這麽辣?”他語氣不贊同。

像是被忽然拉回思緒,盛夏有些恍惚的擡頭,聲音淡淡的,“就忽然有點想吃。”

盛夏收回視線沒再看他,“你這會兒有時間嗎?”

“我要出差一周, 今晚的飛機,回來取行李。”她情緒似乎不太對, 因為要趕飛機,白蕭也沒多問。

盛夏吸了一口面條, 辣味辣得她喉嚨有些不适, 可她面上很平靜,“什麽時候回來?”

“不确定,順利的話下周六。”男人說完, 轉身邁向卧室。

走到卧室門口,身後忽的響起一道聲音,“衣櫃裏最右邊那個行李箱,裏面是這個季節的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

衣櫃裏有2個行李箱,從尺寸到顏色,都是一模一樣的。白蕭取出最右邊的行李箱,裏面換洗衣服和日常用品都準備得妥妥當當。

在一起後,她總是習慣性的将他所有的一切都照顧得妥妥帖帖,以往出差不那麽急得時候,她都是提前一天幫他收拾行李,後來有時候出差得急,她手忙腳亂總怕落了重要東西,後來她索性買了2個行李箱,每個行李箱裏備好當季的換洗衣物和日常用品。

行李箱的滑輪摩擦着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男人長腿行至門口時,忽的停了下來。

盛夏今晚有些反常,可他向來認為,很多情緒只能自我消化,安慰這種東西,向來沒有太多實質性的意義。

他微不可聞的嘆氣:“有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滑輪聲徹底消失,盛夏緩緩擡頭,看了眼緊閉的大門,然後若無其事的低頭,辣椒嗆在喉嚨裏,火辣辣的疼。

可她仿佛察覺不到,她一口一口的繼續吃,緩慢地像在咀嚼。

半個小時後,将碗筷清洗完後,盛夏拉開冰箱,拿了瓶冰水。她擰開,一飲而盡,冰火兩重天的嗓子,好像沒那麽難受了。

又好像,更難受了。

她眼前隐約出現了幻影,他跟在人身後,永遠捧着一杯熱水。

這晚,盛夏在影音室看偶像劇,她已經很多年不看這種無腦偶像劇了。

可能是擔心被偶像劇帶偏了感情觀,也可能是知道了他永遠不會是偶像劇裏的那種人。

現實世界裏沒有那麽多轟轟烈烈。

誰說沒有的?

--

白蕭出差,盛夏恢複了一個人的日子。

好像也并沒有什麽不習慣。

姜可這幾天緊張兮兮的,時不時撇盛夏一眼,辦公室的人都發現了。

肖玲笑着調侃:“姜可,你這整天盯着你夏夏姐看幹嘛呢?喜歡上你夏夏姐了?”

姜可腦子裏裝着事,也沒覺得這話有毛病,下意識就答:“我本來就很喜歡夏夏姐。”

衆人皆是一笑,“行呀,都被掰彎了。”

姜可這才反應過來,她這兩天擔心盛夏,心情有些煩:“你們別拿我和夏夏姐開玩笑了。”

說完,她偷偷觀察着盛夏的表情。盛夏眉眼專注的正在修圖,臉上情緒淡淡的。

“開個玩笑而已。”衆人繼續插科打诨,“我們可沒忘,夏夏姐可是名花有主的。”

話題到了這,像是一發不可收拾,部門有幾個新來的小姑娘沒見過白蕭,本就有着幾分好奇,于是大着膽子問:“夏夏姐,什麽時候我們部門聚會你把白律師帶來,讓大家飽飽眼福呗?”

姜可心裏咯噔一下,這群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試圖話話題繼續引到自己身上:“說我就說我,幹嘛又提別人。”

“白律師又不是別人,那是夏夏姐男朋友呀。”

姜可神經緊繃,一直盯着盛夏看。

盛夏神色淡淡,視線從電腦移開,“他工作比較忙。”末了,她想起什麽,忽的又道,“而且,應該沒這個機會了。”

立刻有人反駁:“怎麽會沒機會,我們部門下個月不就要聚餐嗎?”

“行了,你們整天就知道吃吃吃。”姜可跳出來終止話題,“鄒雯雯的拍攝交給你們行不行?”

衆人立刻閉嘴了。

姜可大大舒了一口氣,她偏頭看盛夏,整個人一愣。

電腦屏幕上,孔筱笙身着一條魚尾束身婚紗,細腰翹臀,整個身材曲線一覽無遺,她本就生的極美,這樣精心裝扮後,整個人驚為天人。

姜可猶豫半晌,還是忍不住道:“夏夏姐,這個圖,讓其他人幫你修吧?”

她只是下意識就覺得,讓盛夏去修孔筱笙的圖,是一種折磨。

畢竟,她曾經在白蕭心裏有着這麽重要的地位。而且,白蕭為孔筱笙做的那些事,連她聽了都有些替夏夏姐不平。

現在幾個月都不見來接夏夏姐的人,以前居然每天送別人回寝室,夏夏姐現在住的近,那以前學校就不近了嗎?

還什麽在他心裏永遠的第一,那夏夏姐呢?

姜可越想越氣,不自覺鼓起臉。

“不用。”盛夏偏頭就看到姜可氣呼呼的臉,她猜到姜可這麽說的原因,一段感情她會全身心的投入,可并不代表感情就是全部,她輕揚了下唇,“自己的事自己做,我是你們組長,你現在是要我也借着職位之便,把工作都丢給下面的人嗎?”

姜可瞬間說不出話了,她發現盛夏總有這樣的本事,一句話就能讓她啞口無言。

盛夏這幾天工作如常,就連修孔筱笙的圖時姜可都看不出絲毫異常,可姜可就是覺得不對勁,盛夏太平靜了。

姜可有駕照,在此之前,她都是不開車的,可這幾日,她從他爸那弄了輛奧迪,晚上兼職充當起盛夏的司機。

她雖然不常開車,但技術還是過關的,晚上9點,黑色奧迪平穩的彙入車流裏。

盛夏坐在副駕,剛和客戶約好選片的時間,溫雪的電話就打了進來,“我後天回來。”

後天是周六,溫雪的生日。盛夏本還打算周六飛平城一趟,她有點意外,“你戲拍完了?”

“沒完。不過進入尾聲了,後天我沒戲份,可以趕回來。”溫雪像是猜到盛夏要說什麽,有些嫌棄道,“別感動,我只是不想一個人過生日。”

“不用,你拍戲辛苦,我周六本來就準備飛平城的,機票都定好了。”盛夏不想溫雪來回跑。

“你是可以飛平城,那你家白律師呢?”溫雪大方道,“行了,我回來,你叫上白蕭吧。我生日他總得給個面子吧。我們三一起吃頓飯,簡單過個生日。”

別說生日,就連平日裏吃飯,溫雪都甚少主動提及讓盛夏帶上白蕭。

盛夏沉默兩秒,也沒直接拒絕,只是問:“你不是一向不喜歡他嗎?為什麽還叫他?”

溫雪沒發現盛夏異常,笑道:“我愛屋及烏行不。”

心底忽的湧起一股澀意,“嗯,他不會來了。”

溫雪下意識把這話理解為白蕭又要鴿她,多年來雖然被白蕭鴿了多次,但這次是她生日,她有些無語,“夠了呀。不至于連女朋友閨蜜生日的面子都不給吧。”

盛夏沒再接話,她随意岔開了話題,兩人又閑聊了幾句才挂了電話。

電話挂斷,盛夏低頭看着手機出了會神。

愛屋及烏嗎?

他好像,從來都不會。

姜可自然察覺到了,盛夏接完這通電話後,情緒明顯低落了。從兩人的對話,她自然聽出了對面的人是個明星,換做以往,她早就好奇的去打探電話那端的明星是誰了,可眼下,她壓根沒那個心情。

她很想開口安慰盛夏,但又不知道如何說起,怕說得不對反倒讓盛夏更難過。

有時候,安慰的話是真的顯得挺蒼白的。

車子很快抵達盛夏的住所,盛夏剛下車,駕駛座的人就叫住她,“等等,夏夏姐。”

盛夏回頭,眸子裏映着的,是女孩堅定的身影,“如果你需要人陪,無論什麽時候,我都可以。”

似是怕她不信,女孩補充道,“真的,淩晨,3點,4點,5點都沒問題。”

晚上九點,晚風将女孩兒的聲音卷入耳蝸,聲音裏還夾雜些許街邊的噪音,可噪音外異常清晰的,是執拗,是真誠。

生命裏的很多選擇,無非都是因為遵循了內心。

--

白蕭這次出差是因為A市客戶的一個離婚案子。

夫妻雙方年少相識,從校園到婚紗,從一開始的如膠似漆到最後的相顧無言,20載婚姻,以男方受不住誘惑而告終。

雙方争議的重點也不是財産分配,而是孩子的撫養權。

餐廳裏。女人緩緩取下墨鏡,她臉上妝容很精致,整個人是端莊大氣的:“白律師,我的訴求很明确,撫養權我志在必得。”

作為她的代理律師,理應讓當事人知曉利弊,白蕭冷靜道:“陳女士,你應該清楚,單單以你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很難。”

“我當然知道很難。”她的聲音有些嘲諷,“這個社會就是這麽現實,法官只能看經濟條件,就因為我已經十多年沒有工作了,可小星從出生到現在,都是我帶大的。他作為父親,給孩子帶來了什麽正确示範嗎?”

“你朋友說你是星城勝訴率最高的律師。”陳均收起了笑,話語裏是明顯的信任。

白蕭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變一下,“你也說了,我是律師。”

見女人臉上出現失落的表情,白蕭點名關鍵:“要争取撫養權,關鍵在于你兒子的态度。他已經十五歲,法官會在參考其他客觀條件的前提下,一定程度上遵循他個人的意願。”

陳均明白他說的是實話,事實上,在聯系上白蕭之前,他已經咨詢過好幾個律師,他們的說法和白蕭一致。

她問了兒子的想法,可兒子始終不肯透露他的想法。

君也在A市有分公司,可白蕭已經2年不打離婚官司了,更可況,這種級別的官司他一般都不接。

陳均點點頭,“我知道了。麻煩你了,白律師。我會和我兒子好好溝通的。”

陳均離開後,後面桌的男人忽的坐了過來。

男人穿着幹淨的白襯衫黑長褲,眉目英俊,連寒暄都省去了,“上次在電話裏還沒來得及問你,這2年怎麽不打離婚官司了?”

白蕭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還未出聲,電話就響了起來。

電話那端孔筱笙的聲音很溫柔:“周六有空嗎?我們見個面,我拿結婚請帖給你。”

周六就是明天,陳均的案子短時間也沒辦法完結,白蕭原計劃就是明天返程,“好,正好我也有東西要還你。”

簡短的兩句後,電話挂斷。

秦斯延沒太注意聽兩個的對話,只隐約聽到對面是個女聲,可白蕭身邊向來沒什麽女性朋友,他随口一問:“女朋友?”

“不是。”白蕭否認。

秦斯延是知道白蕭有個交往了挺久的女朋友的,他和白蕭大學時就相識了,畢業後兩人因工作一直不在同一個城市,鮮少見面,自然沒見過盛夏。

“上次我去星城,你也沒帶人出來。”秦斯延對白蕭的女朋友有幾分好奇的,當年嚷嚷着不談戀愛的人,現在不也一頭紮了進去,“下次我去星城,是不是該把人帶出來了?”

白蕭睨了他一眼:“你妻子知道你對別人家的女朋友這麽好奇嗎?”

秦斯延忍住笑,“媛媛沒你那麽酸。”

白蕭忽的有點煩躁。這幾天,盛夏一直都沒有聯系他。

這個想法剛在腦海裏一閃而過,電話就再次響了。他有些不耐的瞥了一眼手機,看清屏幕上閃爍的名字時,男人一怔,迅速點了接聽。

秦斯延見白蕭那反應,嘴角提了提。

“你什麽時候回來?”耳邊是女人淡淡詢問的聲音,白蕭心驀的一沉。

她明明和以往一樣,在主動的打聽他返程的時間。

可語氣明顯不對,以往,她和他通話時,雖不至于嬌嗔溫軟,但微揚的語調洩露了她的情緒。

然而這次,她語氣平靜,像極了他平日裏公事公辦時的口吻。

白蕭心裏有點堵,語氣也跟着不鹹不淡起來:“不确定。”末了,他又問,“有什麽事嗎?”

“溫雪周六生日,邀請你一起。”

她那話的語氣,就像是例行詢問一般,哪有半分邀請的意思。

男人語氣淡淡,“我就不去了。”

“好,那不打擾你了。”連象征性的勸說都沒有再堅持,她潇灑利落的一個字,就直接挂了電話。

秦斯延坐在白蕭對面,勾唇笑了下,對面男人接完電話,臉色肉眼可見的沉了下來。

他看了白蕭一眼,這次語氣有幾分肯定:“這次是女朋友?”

白蕭沒答,秦斯延了然,“知道我怎麽猜出來的嗎?”

“就你剛接電話那——”秦斯延說到這,頓了下,再開口時,用了一個非常不斯文的形容詞,“猴急的樣子!”

白蕭:……

見白蕭吃癟,秦斯延眼帶揶揄,沒有半分同情的問:“和女朋友吵架了?”

白蕭越發心煩,男人長手一勾,拿起桌邊的茶杯一飲而盡,淡撇秦斯延一眼,“你今天問題挺多。”

秦斯延對白蕭這反應挺新奇。認識白蕭這麽多年,他還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有個人,幾句話就将白蕭弄得這麽…煩躁,而且聽起來,兩個人并未爆發什麽言語上的沖突。

“行了。”秦斯延淡嘲道,“要不要我遞給鏡子給你。”

意識到自己失态,白蕭臉色稍霁。

認識多年,秦斯延知道他這個性,讀書時除了因為某些事偶爾陪在那人身邊外,其他時間他幾乎都是獨來獨往,現在即便有了女朋友,大抵也好不到哪裏去。

他和秦媛雖錯過多年,但已修成正果,可眼前的人卻依舊停在原地,他忍不住提醒:“兩個人在一起溝通很重要,做很多事的時候,你都要明白,你不是一個人,你這個個性,對方會很累。”

“她今年應該也不小了吧,你還不考慮結婚的事?”

--

周六,正午的陽光傾瀉在機場的跑道上,飛機平緩的落地。

下了飛機,全副武裝的溫雪直奔停車場的黑色林肯。

車門拉開,溫雪彎腰坐進去,看了盛夏一眼,“都說了讓你不用來機場等我,你又不會開車,跑來還不是蹭我車。”

車子是祁遠楠提前安排好的,盛夏一個小時前到了機場就一直坐在車裏等。

明明不是戀人的關系,卻比戀人更貼心。盛夏本想問祁遠楠怎麽沒陪她一起回來,顧忌着司機在,也沒好開口問。

白蕭來不了的事盛夏已經告訴了溫雪,溫雪也不意外,她吩咐司機,去燒香館。

燒香館,星城新開的一家私房菜菜館,環境優雅,溫雪提前訂了晚上的位置。

盛夏一愣,“不是晚上嗎?”

溫雪瞅她一眼,“本就是為了你家那位才定在晚上的,他既然都不來了,我就改到中午了。”

車子駛出機場,緩緩駛入主幹道,盛夏聞言只是淡淡說了句好。

她這反應有點反常,要是換做以往,她大概又要主動湊上前替白蕭道歉了。

溫雪只當她是思念還在外地的白蕭,她調侃道:“怎麽,白大律師出差趕不回來,你這都沒心情陪我過生日了。”

“沒有。”盛夏偏頭看溫雪,她眼裏波瀾不驚,“他又不是第一次出差。”

也不是第一次拒絕參加溫雪的邀約。

溫雪總覺得盛夏今天有點奇怪,正準備深問,祁遠楠的電話就打了過來,盛夏看着溫雪微揚的嘴角,了然的将頭偏向窗外。

溫雪的聲音少見的有點傲嬌,“祁總這是定了鬧鐘嗎,我剛下飛機你就打電話過來。”

“您可別來,您确定您的身份,是能和我一起過生日的?”

那邊似是被氣到了,很快撂了電話。

這麽多年,溫雪從不讓祁遠楠陪自己過生日,她的界限劃分得很清楚,她不要喜歡的人以朋友的身份陪她過生日。

被祁遠楠這麽一鬧,溫雪沒了心情,也自然沒去深究盛夏那一點點的反常。

車子行駛到燒香館的地下車庫,司機刻意将車停在電梯旁的位置。

溫雪坐的位置開門就能瞥見電梯,這個地兩人第一次來,盛夏很謹慎,怕周圍有記者跟蹤:“你等等,我先下車看看。”

溫雪覺得盛夏緊張過頭了,正準備開門,旁邊的人已經拉開車門下車了。

與此同時,一道熟悉的嗓音直直傳了過來,“結婚的事,你真考慮好了?”

盛夏腳步一頓,整個人背對着溫雪站在原地。溫雪搭在車門上的手收緊,這個聲音,她自然聽出來了,可他此時不應該還在出差嗎?

“當然,婚姻不是兒戲,我不至于堵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盛夏瞬間就聽出了這個聲音,這幾天她還在修她的婚紗照。

“你呢,打算什麽時候結婚?我聽說,你和你女朋友似乎也交往挺久了。”女人似是順着這個話題随口一問。

溫雪有些擔憂的看着盛夏,她此時完成背對着她,溫雪看不到她的表情。女人的背影挺拔,驕傲,卻仿佛蒙上一層衰敗感。

男人聲音少見帶着點笑意,“你都結婚了,我也不能一直停在原地。”

女人似是被他情緒感染,低聲笑了下,聲音漸漸遠去,“你這話說的,好像你這些年都是被我耽誤了似的,這個罪我可擔不起。”

機械的滑輪聲響起,摩擦着地面發出刺耳的響聲。大概是朝着另外的方向走遠了,溫雪已經聽不清兩人後面的話了。

她下意識去看車外的盛夏。

女人纖細的腰肢被正紅色過膝連衣裙包裹着,齊肩黑發軟噠噠的垂在肩頭。

像一個不會動的雕塑,立在那。

這幾年,溫雪親眼見證了盛夏從一個女孩子走向女人的過程。白蕭那人感情觀寡淡,她每次被打擊後就像個充滿能量的小太陽一般,給自己充電修複。

君也成立,白蕭陪她時間不多,她一句怨言都沒有,還笑嘻嘻的說他未來老公努力給她賺錢呢,她為什麽不高興。

白蕭幾乎從不帶她見身邊的朋友,從不帶她出現在朋友圈,她很體貼的為他想好了理由,他本就生性寡淡,發了才奇怪吧。

仿佛他所有的不熱誠,她都能為他找到完美的理由。

可這次呢。

有時候,溫雪會覺得,白蕭這人,在感情上,是個完美的狙擊手。他總能無意識的,狠狠撕扯掉盛夏一直試圖去修複的傷口。

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盛夏曾經對這件事有多期待。

溫雪雖心疼盛夏,可她沒上前去摟住盛夏,剛才被她忽略的細節這會兒清晰了。

數秒後,車外的女人若無其事的提腳,她繞到車另一邊,掃了一圈周圍,敲了敲窗,聲音很平靜,仿佛剛才的事不過是一場幻影:“沒什麽人,安全,可以下車了。”

盛夏不主動提,溫雪更不會主動提及剛才的事給盛夏添堵。

即便知道她心裏此時可能難受得無以複加。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溫雪過了這麽多年生日,這是過得最安靜的一個生日。

盛夏全程幾乎不怎麽說話,悶頭吃的都是些重口味偏辣的,溫雪任由她去。一頓飯結束,溫雪将人送回去。

兩人在電梯口,溫雪沒多的話,只是道:“我就在對面,有需要直接過來找我或者給我電話。”

溫雪就是這樣,她向來都不多說什麽安慰人的話,就像當初一言不發的就将房子買在白蕭隔壁。盛夏對着溫雪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盛夏轉身往裏走,她想,這大概是她最後一次走向他了。

正午的陽光透過落地窗斜斜撒進客廳,整個房間向被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

盛夏回來時,白蕭正站在落地窗前。男人聽到動靜回頭,“不是給溫雪過生日嗎?這麽早就回來了?”

“嗯,我有點事要處理。”盛夏神色淡淡的換了鞋。

她這段時間明顯心情不佳,以往他出差回來,她都是眉眼帶笑的。

白蕭只以為是她工作上的煩心事,正準備問,盛夏忽的看着他,她神情是少見的淡漠,“你這會兒有空嗎?我有事要和你說。”

大概是她神情太淡漠了,白蕭心裏湧現一股不好的預感。男人一雙漆黑的雙眼就這樣盯着她。

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冷淡,盛夏微揚了下唇。

背光而立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盛夏一步步走向她,就像以往任何一次走向他一樣,步伐堅定。

盛夏走到他面前停下,兩人都穿着拖鞋,她需要微微仰頭才能看到他的臉。

她微仰着腦袋,男人英挺的眉眼一一映在她眼底。

被盛夏這樣盯着,男人也是面不改色的,他意識到盛夏的反常,那種不受控制的感覺讓他莫名有些心慌,他伸手正準備去摟她。懷裏忽的撲入一股柔軟,女人的手緊貼在他腰間,側臉貼在他胸前。

她聲音是柔和的,沒有了剛才的寡淡,白蕭卻驀的一怔。

“最後一次。”

白蕭垂眸,盛夏整個腦袋都窩在她懷裏,他看不清盛夏此時的表情,她今天的行為實在太莫名,那種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

男人手指剛搭在女人的黑發上,懷裏的人就倏的再次出聲。

她語調平和,說字字珠心。

“白蕭,我們分手吧。”

光暈打在男人背影上,整個光影都在這一瞬黑了下來,周圍的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女人只輕輕抱了他一下就抽離了他的懷抱。

白蕭忽然的明白了她剛才說的最後一次的意思,專門為他鈎織的溫柔陷阱。

盛夏沒擡頭看他,頭頂那道灼熱視線強烈到她無法忽視。

長久的靜默,靜到反複只有她一個人。

周圍的低氣壓太明顯,很久後,在盛夏以為他是不是不會開口時,他才問:“原因。”

他沒有說不分手,口吻一如既往的冷靜,就連她這麽猝不及防的提分手,他都可以像分析案情一般,理智的問她原因。

盛夏忽的笑了,她緩緩擡頭,男人站在她面前,替她擋住了所有的陽光,可她只要微微偏頭,就能再次看到,“不開心,這個理由夠嗎?和你在一起,我不開心了。”

後背仿佛被炙烤,陽光像突然迎面而來,刺目得人雙眼有些不适。

長久的靜默。

“夏夏,你最近工作上是不是遇到什麽問題?”白蕭試圖去握盛夏的手,盛夏往後退了一步,直接打斷了他。

她就站在離他不到一米的地方,用一種從未有過的冷漠眼神看着他:“白律師,我是不是連分手的權利都沒有?”

男人的眼眸漆黑,僵在半空中的手緩緩垂下,“你有。”

--

盛夏連夜搬離。

在這裏住了2年,屬于她的東西其實并不多,她拒絕了白蕭的相送,一個人拎着行李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晚上8點。溫雪接完經紀人催命電話,黑着臉癱在沙發裏。

她拿起手機,再次給盛夏撥了個電話,依舊沒人接聽,她起身,拿着手機在客廳內踱來踱去。

正猶豫要不要去敲對面的門,門鈴聲跟在這個時候響了。

溫雪下意識就以為是盛夏,她連旁邊的視頻都沒瞅一眼,快速開了門。

門口,男人西裝筆挺,看着溫雪略顯驚慌的表情,微微颔首,他語氣很客氣,“我能進去嗎?有點事想請教你。”

溫雪眨了眨眼,愣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她在這邊住了這麽久,這還是白蕭第一次踏入他家的門。

想起中午的事,溫雪表情冷了下來,她堵在門口,沒讓他進來,視線撇了對面的門一眼,語氣像淬了冰:“夏夏呢?”

白蕭有些意外,他以為盛夏和溫雪的關系,溫雪應該早就知道了她要和自己分手的事,“她沒告訴你?”

溫雪瞬間明白過來,她看着白蕭,波瀾不驚的語氣,“你們分手了。”

溫雪不明白他為什麽出現在這裏,語氣有些嘲諷:“所以,白大律師,你和夏夏分手了,你不去找她,跑來找我做什麽?”

白蕭沒理會她的嘲諷,他整個人依舊是平靜的,“她說,和我在一起,她不開心。”

溫雪聞言一愣,她大抵能猜到盛夏說這話時的心情。喜歡了那麽久的人,哪怕分開,她都不舍得撂一句狠話,她轉身往裏走,像在反駁白蕭的話,“離開了你她自然就開心了。”

嘴上雖沒讓步,可動作明顯先讓了步。

白蕭意會,換了鞋進去。

和白蕭家裏偏冷系的黑灰裝修風格不同,溫雪家的裝修是溫暖的。奶咖色的牆面,簡練的線條,淺木色的木板,落地窗兩側綠植對稱的立在窗戶邊,整個房間平添了幾分生機。

廚房是開放式的。溫雪象征性的給白蕭倒了點水,她也沒遞給白蕭,直接将水杯放到了茶幾上。

溫雪慢悠悠的坐回沙發上,主人家的姿态很明顯。她也沒給白蕭留面子,開口就是諷刺:“這麽看,夏夏在你心裏好像也不是全無地位的,以前連我邀約都不肯參加的人,這會兒居然主動踏入我家的門了。”

“只不過,到時候是不甘心居多還是不舍得居多就不得而知了。”

白蕭也沒解釋,溫雪對他不滿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往他從未在意,可今天某些關聯奇異的聯系在一起,他破天荒開口問:“從夏夏和我在一起,你似乎一直就不太喜歡我。”

“白律師,你是律師,用詞要嚴謹。”溫雪雙腿交疊,刻意加重了咬字,“不是不太喜歡,是非、常、不喜歡。”

話題忽的到了這,溫雪也沒再準備顧忌什麽。她的那個傻姑娘,就連分手了,都沒有一句抱怨的話。

“白蕭,你覺得在這段感情裏,你有付出過什麽?”

白蕭沒說話,溫雪也不覺得他能答上來,她頓了下,語氣忽的變得冷冽起來,“那你知道夏夏付出了些什麽嗎?”

“她應該從來都不在你面前抱怨過什麽,甚至不開心的那些事都盡量不會在你面前提。”

“可白蕭,和你在一起時,她也不過是個剛滿23歲的女孩,第一次談戀愛,還對戀愛有着很多的憧憬和幻想。”

“我理解男人在工作上的野心,那時候你剛成立君也,對她有所忽略也可以理解,可是君也起步後呢,你扪心自問,你們有正經的約過會嗎?”

“那時候,我晚上下戲後給她打電話,她大部分時候都是在君也,我替她不值,她還樂呵呵的反問我,約會為什麽要分地點,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就是約會了嗎?”

“就更不要說,和你在一起,她總是去遷就你的習慣,久而久之,把你的習慣變成了她的。她其實不愛宅在家裏,認識你以前,我們天南地北的到處跑。她也不愛吃甜,以前的她無辣不歡。”

“她總說你感情觀寡淡,可如果你是抱着這樣的态度談戀愛,當初何必答應和她在一起。”

“至于她為什麽現在不開心,這個問題難道不應該去問夏夏?”

委屈如果都由她人口述,就不是委屈了,溫雪今晚已經說得夠多了,她無意再和白蕭繼續說下去。

男人始終站在原地,從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許是一身黑色西裝帶來的錯覺,溫雪總覺得這一刻,燈光下的男人神情平靜得不正常,好半晌,他淡淡開口,聲音忽的有些啞:“我知道了,謝謝,打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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閃爍的廣告燈牌有些晃眼,盛夏收拾完行李,一口氣做完了房間的清潔,許是窗戶緊閉的原因,她覺得有些悶,将所有房間的窗戶推開後,她站在窗前,回撥溫雪的電話。

大概是顧忌到她的情緒,這次溫大明星少見的計較她沒去她那暫住的事,只是悶悶問:“你在哪?”

問這話的意思,是知道她已經不在白蕭那了。盛夏也沒問她怎麽知道的,她沒打算瞞着溫雪,“在我租的房子這邊。”

溫雪有點傻了:“你租的,你什麽時候租的房子?”她一直以為盛夏是因為中午的事決定分手的,這麽短時間她去哪租的房子。

“前兩天就租好了。”盛夏聲音很平靜,“當時本想着,等結束了再告訴你的,沒想到剛好和你一起撞見了中午的事。”

溫雪總算反應過來,“你是……前些天就已經決定要分手了?”

她有些驚異于盛夏的果決,卻也不算太意外。沒遇到白蕭前,她其實也是有些傲氣的一個姑娘,身邊追她的人也不少,她偏偏一個人都看不上,每次溫雪問她為什麽不去試試,她總是一臉理所當然的說:“感情又不是兒戲,怎麽能試?如果開始,必須是百分百的确定。”

“嗯。”

溫雪不知道她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些的時候到底有多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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