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巴掌

響亮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門外聽聲替主子竊喜的呂金的腹議,情急之下他忘了規矩猛然回頭看去,雖心有猜測卻仍是被眼前一幕驚愕的瞪大了眼。

愣了瞬後,欲奔進去的動作忽地頓住,擡起的腳也悄悄收了回來,甚至還往旁邊挪了挪,直到身子被殿門完全擋住才呲牙咧嘴的抹了把額上冷汗。

鳳敖偏着頭,俊美英挺的側臉上漸漸浮現一抹粉色,棱角分明的唇角亦漸漸溢出一抹血跡,甚至他右半邊臉都極有些火辣鈍痛。

但此刻,他心中意識到被人打了耳光的驚訝震怒卻是比臉上的疼痛更甚,他用舌尖頂了頂有些僵麻的右頰內側,而後探出來舔掉唇角血跡,因着見了想念已久之人而愉悅放松的臉上已挂了層寒霜且繃得極緊,緩緩回頭時,藏在濃長黑眉下鋒利幽暗的鳳眸中挾帶着風雨欲來之勢。

卻還不待他發威,便敏銳的察覺到身前怒火比他還高漲的絕色女子身形又動,下/腹處亦感覺到一股波動,危機感瞬間傳至腦中,遒勁修長的雙腿已先一步擡起将那軟綿卻用了力的細腿卷住,

帶着血跡的唇角得意的勾了下,正欲開口時,卻又猛覺面上一陣疾風襲來,他下意識側了下臉,卻仍是被兩只帶着微刺的手指戳中眼側,火辣的刺痛再次襲來,甚至因為受傷的位置敏感竟比臉上的痛感還重。

一而再的被一弱質纖纖的女子傷到,鳳敖的八分怒火中又加了兩分對自己大意的郁怒,卻最終都演變成要降了這性子火辣小婦人的高漲征服欲,且這私/欲甚至壓過了他挨了耳光的火氣。

“夠了!你這小--”

“啪!”

雲聽趁他意外愣神時用力掙脫了他的鉗制,摸出腰間裹着的小紅鞭毫不猶豫就朝他揮了去,邊打邊瞪着他咬牙恨道:“流氓敗類無恥!”

說話間已是連連揮打幾鞭,只可惜這人反應極快,竟是沒被她打中臉!

他以為他是誰,他憑什麽抱她,他憑什麽用這樣親昵的語氣跟她說話!他竟敢就在這佛前,在這她剛剛與明霖說話的地方非禮她!

“啪啪--”

“我說,夠了!”

鳳敖沉着臉擡手卷住鞭子,稍一用力便反客為主信手将那鞭子狠狠丢在遠處,分毫不需費力便将她轉身欲逃的身子攔腰截住,而後就着這般前胸貼着後背的姿勢,輕而易舉将她掂起來幾個大步便走到牆邊,将腳不沾地一直掙紮帶着暗香的纖瘦身子懸空一轉便抵在了牆上。

修長有力的大腿緊壓着她柔軟的細腿,一手扣着她的雙手定在牆上,一手擡起她的下颌猛地俯下頭就停在與她咫尺之間。

灼亮的鳳眸看着她燃着火苗憤恨瞪着他似是要将他燒着的盈盈妙目,他忽地就一點都不怒了,甚而還頂着一張微腫起來的俊臉揚眉一笑,感受到她憤懑的呼吸佛到他面上的馨香氣息,性感的喉結驀地滾動了下。

慵懶磁性的嗓音微喘着低語:“你這小婦人忒是嗆辣,爺我長這麽大頭一回挨耳光,挨鞭子,全叫你這小婦人齊活了。如今你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是能消停了?”

“呸!”

雲聽整個人被他壓制着一動不能動,唯有用雙眼狠狠瞪着他,卻是氣自己怒火中燒口幹舌燥未能真啐他臉上,仍是不甘心猛地将頭朝前一撞。

“唔!嘶--”

鳳敖吃痛地倒吸口氣,實不防她竟如此直氣,手腳不得動彈竟用頭來攻擊他,且到了如今竟還不放棄,也是他又大意才又吃了她一記。

但卻是未曾松手,甚至握着她下颌與雙手的手都更緊了兩分,只微晃了晃頭甩過鼻梁遭受猛擊的酸痛感。

感受着眼窩與鼻梁處的酸意,臉頰眼尾與嘴角的痛意,他倏地笑了聲,不用看他便知自己現下是何種狼狽模樣。卻目光灼亮地盯着她,又不由自主被她因他捏着臉被迫着輕輕撅起來的紅唇吸引,極快的眯了下眼真想就這麽親下去,可這小婦人強撐的模樣看起來已是到了極限,若再緊逼他竟是心有不忍。

便深吸口氣壓下心內躁動,重新将暗深的眸移到她仍有些發懵的水眸上,輕輕一笑,聲音發悶道:“怎麽,不服?”

剛才那一撞雲聽是用了全力的,直到現在還腦中轟鳴懵然,雙眼大大的睜着卻眼前發黑。待眼前恢複光亮看到這張傷痕遍布盡顯狼狽的臉,她冷笑着呵出聲嘲諷,才覺得心中那股怒氣稍算減輕了些。

但當理智回籠,被怒火撐着的膽氣也随之褪去,再看着眼前這張雖帶着傷仍是俊美不羁的臉時,只覺得恐懼。

他與她身體緊貼她不敢亂動,她想要撇過頭卻無能為力,便只能撇開了眼去,待看到那慈眉善目的佛像時才覺冰冷的身體漸漸回溫。

卻又在看到那蒲墊時,想到方才自己還跪在那裏為明霖祈福與他約定再續前緣,可現下她便就在這大殿之上被別的男子輕薄,一時不由悲從中來,泫然欲泣。

美人含淚,嬌煞心腸。

眼前女子陡然楚楚可憐全不複方才對他又是打,又是揮鞭子,又是撞的兇蠻嗆辣的模樣,便知她這小婦人本性不是如此柔弱嬌嬌,但鳳敖卻仍是被她現下柔弱欲泣的模樣惹得大懷憐愛。

“明明打人的是你,受傷的是我,怎你還委屈上了?”

雲聽聽到他的聲音不由又恨上心來,恨恨地瞪着他咬牙切齒道:“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卻如此欺我,如今竟還倒打一耙!”

她又想啐他罵他,可又怕再激怒了他他真恃強欺了自己,到時她,還有同在寺中的婆婆,于這人言可畏的世道要如何自處?明霖的名聲,還有明家的名聲也會因她染上罵名。

薔薇不知去向,方才她喊人時一同前來的随從也不見進來,如今她自己孤立無援,便只能不停提醒自己莫要沖動,忍氣吞聲道:“男女授受不親,有什麽話,先放開我再說!”

她自以為忍辱負重,卻聽在鳳敖耳中惡聲惡氣忒顯直白得可愛。此刻的他早已忘了自己堂堂太尉被人毆打之事,盡沉浸在這時強時弱時靈動多變的小婦人身上。

雖心中不願放了這懷中溫香,卻也知此地不合時宜,便她已是一寡婦,他也未想就此輕賤了她。頗為不舍的将人松開後退兩步,似是遺憾的輕啧了聲,又從懷中取出那白玉扇于手中把玩打轉,好整以暇的望着目光緊緊追随的小婦人哼笑:“想要?”

雲聽雖抿着唇未說話,可看着他的眼中分明在告訴他他在說廢話。

鳳敖今日算是被她打沒了脾氣,只把這不善的眼風當成明送秋波給笑納了。

“你要如何才能歸還于我?”

雲聽實不想再與此人有任何糾纏,她想要回明霖之物是真,可并非愚昧到有要為一件東西就将人搭進去的想法。

她謹慎的盯着他,微微活動了下手腳快步小跑到門邊,将剛被奪走随手扔在地上的小紅鞭撿起緊緊握在手心,一步不停的出了殿門,而後才轉過身滿身防備的看着他,若他果真不願歸還,

最後望了望那白玉扇,她咬了咬牙,卻如何無法對自己說出不要二字。

鳳敖看透了她的小心思,也不欲再逼她太緊,左右他此次微服有的是時間,這小婦人也跑不了。

只在下次見面之前,他必得讓她知道一件事,遂無視她的戒備從容在握的緩步欺近,眸光微動,嗓音低沉輕問:“夫人當真不記得我了?”

見她蹙了眉卻仍是未有想起的跡象,他暗哼了聲,舌尖抵了抵唇角裂開的傷處,又說道:“盛京城外,淮安侯,我姓鳳。”

他已說的如此透徹,這小婦人總不會當真對他無有一點記憶吧?!

眼看他因為自己的遲疑面色沉下,手上用力捏握白玉扇的動作,擔心他惱羞成怒弄壞了它,雲聽這才認真回想半年前被自己刻意遺忘的驚險之事。

姓鳳,盛京城外,而後猛地靈光一現,頭一次不帶異樣認真的打量他,

“你是,那日出手相救于我的鳳公子?”

算你這小婦人還有點良心。

鳳敖心頭愉悅,面上的神色也由陰轉晴,卻是矜持的點頭嗯了聲,意味深長的眼眸看着她,等着看她接下來的反應。

既想起了他,雲聽便也想起了他曾兩次搭救自己之事,或許還有後來淮安侯與雲府被貶被罰可能也都有他的功勞。

按理說她應該要好好感謝他,若不是他,她可能已經不在,明家也不會是現下安寧平和的樣子。可恩情歸恩情,他今日對自己手腳不規矩,甚至言語輕佻的行為足以将他在她心中正面的形象敗光。

若她不是一個寡婦,這裏不是一個流言蜚語名聲有失便能殺死人的時代,那麽他今日的行為看在他兩次相救的份上,或她都可以不去計較。

可她首先是這個封建時代下對女子苛刻的渺小女子,其次又是一個寡婦,從古至今,寡婦門前是非多不是一句空話,那麽他今日的行為若被人看了去,無一不是令她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乃至于便是自盡以示清白都會留下污名的污水。

他的恩救了她的命,他的言行,也同樣可要了她的命!所以,功過相抵,她最多可以不去計較他。

用力握了握手中紅鞭,她深吸口氣,讓自己盡量能平靜的面對他,冷靜說道:“鳳公子于我兩次之恩我自不會抵賴,但鳳公子應更知,名節名聲對一個女子,一個寡婦,是如何重于性命的存在。遂非是我不知恩圖報,而是于我看來鳳公子今日之舉已與殺我無異,但如今既已說得清楚,便功過相抵,我不還你恩,亦不記你仇,我們兩清了。現下,請将我無意遺失于你的羽扇歸還,也請莫要再與我一寡婦有任何瓜葛。”

兀自說完,不期然想到他今日之舉,怕也是因着她現下的容貌起了心思。雖是她自己猜測但便當是她自作多情,有些話也還是要說清楚。

擡眼望着他面無表情的臉,語氣平靜道:“那日情形鳳公子不知還記得否,但我卻記得那時鳳公子所說,是被我與夫君情深意篤之情所感動才會出手相助與淮安侯府斡旋。便是今日,我來到此地,一是為了祈求佛祖保佑我夫,二是祈求與我夫來世續緣。三也是,未辜負鳳公子一番成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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