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了斷
鳳敖悠閑的神情倏地斂起,俊美鋒銳的英顏沉下時,不怒自威之勢立時顯現,無端便令人望而生畏。
他身形微動已反手握住懸在半空的玉手拉到眼前細細端看,拇指指腹懸空摩挲着手中傷痕遍布卻仍不掩秀嫩的指腹,感覺到手中皓腕掙紮的動作,微一用力便将人拉了過來圈在懷中,輕而易舉制住了她的掙紮,擡起她的另一只手看去,見那上面果然也有被銳器擦傷的痕跡時,周身湧動的氣息已冷冽到極致,擡眼對上她欲噴火的美眸,沉聲發問:“傷從何來,”
又微眯了下眼,瞬間便想到後宅陰私,唇角勾起一抹森然的弧度,捏起她兩只細嫩的手腕擡高至二人眼前,怒而反笑:“這便是你那寧願為其守寡的明家所賜?”
“錯!是拜你所賜。”
雲聽掙脫不得,反累得自己氣息不穩,怒紅着臉咬牙諷道,趁他微愣忙見勢從他腿上逃離,卻身子才剛擡起便被腰間一股大力拖了回去,重新重重落了硬座。
一道微緊卻氣息平穩的磁性嗓音同時響起:“說清楚怎麽回事兒。”
難道是自己與她私下之事被人發現,她那前婆婆對她用了私刑?
鳳敖眸光一厲,竟是起了殺心,他自己尚且任打任罵不曾舍得動她,卻竟有人敢對她下手,當真是不知死活。
可旋即他又推翻了這一想法,且不論那明府探子回禀婆媳關系親如母女之事,便只是他的行跡若他有意隐瞞便絕不會被人發現。可她手上的傷假不了,且并非陳舊之痕,看其愈合情況,最新出現的傷口不會超過三日。
到底是何人敢如此傷她!
雲聽整個人都被禁锢在一個充斥着侵略性的陌生懷抱裏,如坐針氈身心俱斥。這是第二次了,短短時日,她竟在有明霖存在過的地方被同一個男子抱了兩次!
若眼神能殺人的話,她恨不得将這個強盜惡霸千刀萬剮!
“我有今日之傷,今日之憂,全都拜你所賜!快放開我!”
鳳敖施了力壓住她反抗強烈的身子,聽不得她這不明不白的指責:“不說清楚你便就在爺懷裏待着,哪兒也別想去。”
“無恥!敗類!混蛋!”
雲聽大喘着氣恨恨地擡眼瞪着他,身子都因過份的氣怒微微發抖。可恨她被握了軟肋又不得不忍氣吞聲。
“若非你将我的白玉扇據為己有,我便不會思之如狂自己做來,所以我才說,拜你所賜。”
這個回答着實出乎了鳳敖意料,他挑了下眉用不可思議的眼神看她,如何也想不到這十指連心之痛,竟是她自己弄得?!
“一把扇子丢了再買便是,也值當你親自動手傷了自己?”
雲聽讨厭明霖送她的東西被人如此輕視慢,卻只冷笑了下移開眼,咬牙說道:“與你無關,該說的我已經說了,現在請你言而有信放開我!”
鳳敖看她的态度心中便有了猜想,而這猜想亦令得他比方才看到她手上傷時更加不愉,那短命鬼就那般好,死了那麽久仍讓她念念不忘,只一件死物便能讓她不惜纡尊降貴,忍得十指連心之痛做那工匠粗活,如此貌美之姿青春年華竟能忍得寂寞孤苦自願守寡--
想到此他猛地呼吸一滞,躁郁的閉了下眸,輕扯了下唇,他竟也是被這小婦人迷了心智,竟在與一死人較長短,嗤。
剛一松手,掌下柔軟香馥的身子便迫不及待的逃了開去,鳳敖緩緩放下手,微眯了下眼看着她因亭外随從阻攔而疾停緊繃的身子,意味莫名的嗤了聲。
“跑什麽,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怎麽出去嗎?爺既說了給你三日考慮就不會對你如何。”
雲聽緊繃的身子并未因他的口頭承諾而放松半分,正欲回身質問時,一道細風由身後迅速而至,下一瞬便覺手中一松,她下意識垂眸看去,手還保持着抓握的姿勢,可卻已是空空如也,剛剛物歸原主的白玉扇已再次不見。
失而複得得而複失的巨大落差激得雲聽心中驟停,頭腦懵然,連脫不得身的事都先放置腦後,根本未及思考已下意識喊了出來:“還我的扇子!”
身子也順着直覺驀地轉過來要去搶奪回來,卻在接觸到一雙無波無痕沉靜到可怕的眸子時霎時心中一涼腦中一清,懸在半空的手與身子生生止了住,甚而直覺危險的後仰着要後退。
鳳敖身高八尺手長腳長,稍一擡手便将人又撈了回來锢懷中,一手随意的捏着那白玉扇擡臂舉起搖搖欲墜,卻是戲谑的看着她,慵懶低語:“等你做了爺的女人,你要多少爺送你多少,便是你想要風花雪月談情說愛爺也應得你。那粗使活計回去不可再做,下次見面時,爺可不想看到夫人手傷未愈,或是又添新傷,明白嗎?”
“至于這個,”
他晃了晃左手兩指間捏着的白玉扇,望着她緊繃的玉顏和擔憂的美眸輕嗤一聲,“既是你心頭之好那它也不算廢物,就暫且留下。”
又漫不經心斜了眼亭外天色輕笑道:“時辰未過,你現下出發正趕得上吉時,你那些個奴仆都好好的,爺再另派人護送你來去,必不會讓人沖撞了你。”
自顧說完,他在她流光轉動的美目中随手一拋,便将那她求而不得的白玉扇丢在了下方呂金手中,而後握着香肩攬着她親送她至別院內的馬車上,在車門關閉的前一刻,鳳敖倏地眸光銳利幽暗莫名的看着她,勾唇笑了下:“供了燈後記得跟你那亡夫告個別,做個了斷,”
她低垂着頭,但放在雙膝上的玉白雙手手背繃得極緊,突現的青筋已将她心中所想盡數暴露,鳳敖眸色未動,自是知道她心中的不甘願,若她果真就這麽順了他,他反倒低看了她,失了興致。
擡起她細嫩柔滑的下颌猛地湊上去撬開她緊咬着的唇落下一吻,幾息後,他松開她,抵着額看着她恨得要将他灼燒的眸,厮磨輕笑:“日後你便會知道,我不過是幫你的優柔寡斷做了最正确的決定罷了。跟了爺,你才會知道天有多高,人有多貴,他給予你所貪戀的那些許的好,都不過是這世間最廉價虛僞之物。”
又将她那精巧的小紅鞭塞入她手中,低笑道:“這鞭子雖對我無用,但你留着防身确是不錯,改日爺為你尋得個更趁手的物件換掉便是。你只管記得誰若得罪了只管拿鞭子抽他,有爺給你撐腰呢。好了,去吧。”
鳳敖背着手望着窗門緊閉再看不到裏面人間絕色的馬車,臉上狂傲不羁的笑意倏地斂下,神情冰冷道:“将人給爺看好了,若受了丁點差池,爺唯你是問。”
以那小婦人剛烈不屈的性子,說不得想不開逼急了再做何傻事,他想要的可不是一個冰冷無息的美貌娘子。
呂金聽得他話中深意不禁心中一緊,忙躬身應是。
“人可招了。”
“回爺的話,招了!”
鳳敖眸子一亮,滿意的勾起唇,大步朝大門方向行去:“備馬,回城!”
“是!”
雲聽自車門關上就一直俯身幹嘔,并用袖子用力擦着雙唇,直将那紅唇擦得腫起将要破皮都未曾停下。她都不知道自己竟能有那般度量忍性,竟将那人猖狂嚣張的話盡數聽入耳中,而未直接翻臉痛罵他或是與他玉石俱焚,
他以為他有權有勢就可以踐踏真情,買到真情,真真是惹人發笑。一個仗着家世權勢自大橫行的男人,他根本不懂這世間什麽東西才是千金買不來的寶物,還傲慢自大的以為權勢可以替代一切!
“夫人!您還好嗎?可受了委屈?剛才那不是在盛京幫助過咱們的鳳公子嗎?他為何要這麽做?”
薔薇一被人放到車上就撲過來緊張的望着她連聲問道,可話一出口,便又懊惱的皺了眉閉上嘴。能半路攔截夫人又不圖財的除了是對夫人有非分之想還能有什麽,她真是因他當初曾救過她們的感激而被豬油蒙了心,竟忘了那也是個見色起意的男子之輩。
且如今看來,他比之那盛京雲府和淮安侯府也不遑多讓,竟敢就這般光天化日之下就将夫人搶走,幸好此地此時無甚人煙,否則若被人看見,夫人的名聲定然已被毀去,以後可還要如何做人?
視線不經意在看到夫人那殷紅微腫,一看便知是被人蹂/躏的唇瓣時,心中充滿了未能保護好她的自責,托握着她手的手也痙攣似的動了下。
短短半年時間,雲聽直面經歷了兩世都不曾經歷過的強權壓迫,她也已不再是那個還活在明霖羽翼之下,深陷愛人離世郁郁寡歡的柔弱女子,哪怕她的心中盛滿了憤怒與憋屈。
遂此刻在面對薔薇時,她甚至能冷靜的控制着幾欲要爆發的情緒,面色沉凝的上下打量了她,見她衣物整潔,只發絲微亂,神态氣色都無有受傷的痕跡,才放下了心,輕搖了搖頭以。
晶粲盈波的美眸望着虛空眼波流轉,至最後凝神時,所有光芒都化作了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