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他是在試探她
德馨公主聽了回報, 再思及近來那侯府中幾乎日日走動的車架,終是恍然大悟。
“原來是李代桃僵,藏得可真夠嚴密, 做得也跟真的似的,一個區區奴婢還特特派了人暗中守着, 怕不是早料到你我動作。”
柳嬷嬷面上慚愧,福了身道:“殿下說的是, 世子爺怕是早料到奴婢會向您告密。奴婢未能守得世子之諾, 已是失了職, 有愧于世子和您的信任, 請您責罰。”
德馨公主卻搖搖頭,側眸看了她一眼:“起來吧,”
“謝殿下。”
想到侍衛回禀說那女子之美世所罕見, 德馨公主不由皺了眉, 卻将這京裏所有知道的貴女都過了遍,都對不上這美如仙妖四字之人。
“這盛京裏長得極美且已嫁了人的女子,你可能想起誰家?”
但凡盛京有頭有臉的人家,後宅女子皆對京中女眷了如指掌。柳嬷嬷作為太尉府掌事嬷嬷,主子又未有正妻,又領公主之命,自更是對這京中貴女如數家珍。
聽聞問話後, 她瞬間便在腦中篩出相應人選。
“盛京之中容色出衆且已嫁了人正值芳華的貴女有十人,但嫁在盛京的卻只有六人, 安尚書府嫡女, 蔣閣老家幼女,孫将軍府嫡女...,且這六人所嫁之人皆是豪門權貴家世相當, 還有進了宮或是入了皇子後院的。但這幾人品貌教養都是極好,應不會不顧身份顏面做那紅杏暗娼之事。且這六人雖都曾是盛京姝色,其人樣貌奴婢也都見過,端莊秀美,或明豔大氣,但都與侍衛所報之詞有些差別。故奴婢以為,不若等畫像出來,奴婢再做認判。”
德馨公主點點頭,她心中也如是作想。便是她兒子再是身份高貴,手握大權,可那些女子到底是大家女子,又都嫁得高門尊為正妻,怎會想不開冒着一朝事發連累家族之患,自甘堕落去做他人外室?
幸而待那畫像送來,二人一番确認并非是那幾位貴女,方暗松口氣。需知天下無不透風之牆,若真是其中之一,待事發出來,絕非小可。
名聲損害都是小事,不論是女方家中,還是其夫家,都乃朝廷重臣,屆時,怕都是反目成仇了。
“還算他知道分寸,不是與那些貴婦厮混。但不知身份底細終是隐患,”
德馨公主略一沉吟便有了決斷:“去将那混世霸王給本宮叫來,若他不來,就告訴他,除非他能将人藏一輩子,否則人一旦出府,就莫怪本宮,手下無情!”
鳳敖既是敢将人安排在她眼皮子底下,又敢去問柳嬷嬷這等私事,就沒想過會瞞得過她。且他本就未打算要将他的小婦人這麽無名無姓的藏着掖着見不得人。
遂聽到他母上召見,他一點都不慌,八方不動的親喂了他的心頭嬌肉喝了藥膳,擦了嘴,又趁其不備欺上去吮吻一番,才在脖間刺痛時退了回來。
他動了動脖子嘶了聲,擡手一抹,果然已見了血,嘴角挂了抹不懷好意的笑,眸光暧昧的看着氣喘籲籲美眸噴火瞪着自己的小婦人,挑眉道:“古人雲最毒婦人心,果然誠不欺我,讨一枚香吻就讓爺見了血,若讨得更多,那爺豈不是要血流成河?”
說完便又湊上去迅速捉住她雙腕,一手捏握着她後頸仰起,居高臨下的含吻掃蕩,直将他的小婦人吻得險些岔了氣才大發慈悲的将人松開,待她坐穩後才離了身,面帶得意哈哈大笑着滿足而去。
雲聽本就被奪了空氣眼前發黑胸悶氣短,在聽到他嚣張的笑聲更是氣湧上頭,騰的下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湯碗就朝那連背影都極端狂傲嚣張的人砸去。
卻那人似是後背長了眼般,連看都未看便閃了身躲過,而後回頭笑望着她說了句仔細抻着腰便再次大笑離去。
直到他的身影徹底不見,雲聽仍是一臉怒容,吩咐一旁的侍婢不許打擾便攜着火氣轉身回了內室。門剛一合上,她臉上的氣憤便消失不見,擡起的眸中更是一片冷靜。
鳳敖到達公主府時臉上的愉悅之色還未完全褪去,見到本應在太尉府,此時卻正對自己行禮的柳嬷嬷也未有半分意外。
只大步走到堂中作揖拜道:“兒子拜見母親大人。”
德馨公主卻是罕見的未曾叫起,打發了下人退下,僅留彼此信重之人在場後,才神色一凜,啪地聲怒拍案幾,凜聲喝道:“你可知錯!”
公主之威豈是尋常,暖意融融雍雅尊貴的堂內霎時一肅,除身份尊貴的母子二人一坐一站着,其餘伺候的人皆都跪了下去伏在地上連頭都不敢擡。
鳳敖卻是緩緩直起了身,面上的悅色淡去,唇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擡眸看去,從容說道:“何故如此動怒,不如母親直言,兒子何錯之有。”
“何錯?”
德馨公主冷笑一聲,兩雙肖似的鳳眸于空中對視,一人眼中含怒,一人眸中深邃,卻是勢均力敵。
“與人婦暗合,壞人姻緣,藐視禮法,蒙騙親母。鳳敖,你再來說,你可有錯!”
德馨公主高貴尊雅,行舉有度,驕傲卻不傲慢,無人敢對其不敬,她也從未讓人當衆難堪,是以極得京中女眷敬重。
可如今,她卻言辭犀利氣勢淩人對自己兒子發難,若是常人怕是早已誠惶誠恐跪地求饒,可鳳敖卻只是佯作恍然的哦了聲,而後從容不迫道:“母親指責恕兒子擔當不起,我何曾蒙騙于您,又何時與人婦暗合?至于那勞什子壞人姻緣藐視禮法就更是無稽之談,我倒是要問一問母親,是何人在您跟前搬弄口舌令你我母子對簿公堂挑生嫌隙?”
“哦?你是說我冤枉你了?”
“兒子自是冤枉。”
他的語氣信誓旦旦,神色間全無作假,倒是令德馨公主不禁暗想可真是冤枉了他。可那女子已确定是确有其人,而若非他享用了人婦,如何會問及落紅一事?
等等,一直以來她們都只想着他是與一有夫之婦糾纏不清,卻是未曾想過還有一種解釋,
“那女子,是寡婦?”
鳳敖眯了下眼,稍一沉吟,忽地勾唇一笑,在左邊頭一把交椅上坐下,端茶飲道:“母親大人雙目如炬,一語中的。”
果然。
德馨公主心中暗道,卻是大大松了口氣,如此一來,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再加之那女子并非京中高門,便是鬧開了也無甚緊要。
至此,她一直緊繃的神情才緩和下來。再看她儀表堂堂處事不驚的獨子時,便佯怪道:“便是如此,你未免乖張了些。那麽多名門貴女不選,非得要跟個寡婦勾纏。若傳揚出去,就不怕旁人說你葷腥不忌?”
聽到此處,鳳敖的臉色已徹底冷了下來。
在那小婦人說要隐姓埋名時他便已想到要給她個新身份,省得日後被人說三道四。可到底那小婦人性子忒烈,若他當真給她改了名姓,怕是要跟他鬧翻了天去。
遂此念頭便就此作罷,左右有他護着,誰若真敢虎頭摸須,他便正好下了重手以此震懾。
便是方才來時,他還想着是否要有所隐瞞,但他喜的就是那重情重義性子拗辣的小婦人,便沒甚不能說出口的。
可這話若是從旁的人口中,便是他的母親一口一個寡婦,也聽得他刺耳至極!
“人如今既已是我的人,從前種種便已是過眼雲煙,那寡婦一說,母親也莫要再提。”
德馨公主卻愕然擡眼看他,她的兒子最是驕傲,生來尊貴又如此年輕便手掌大權,性子更是狂傲不羁,可如今,他竟願意屈就一個女子,一個喪了夫的不貞婦人。更是為了她,來指責自己的母親?!
她一時心中酸澀,又心生怒意。卻壓着情緒冷聲說道:“既如此在意,為何不納入府中,卻偷偷摸摸行這見不得人之事。”
鳳敖雖狂傲卻非是不孝之人,見他母親扭開了臉神色緊繃,便知是方才語氣過重惹她不快,便斂了不悅起身來到近前,親倒了茶雙手奉上,笑眯了眼道:“未經母親大人準許,兒子豈敢擅專?既如今您都開了尊口,兒子這便瞧個好日子将人納進府中。還是要多謝母親才是。”
“你--!”
德馨公主被他哄得又是喜又是氣,接過茶杯卻是轉手重重放在幾上,面上佯怒道:“我何時說準了?你少借此曲解我意。”
而後擡眼看他,面色嚴肅道:“既已說開,那我便有言在先。若得你喜歡養着便是,但進府卻是萬萬不可。你如今府中尚無正妻,若再納一寡--婦人進府,委實出格,哪家貴女願與這等人共侍一夫?”
雖見他臉色比之方才還要難看,但她還是繼續說道:“你如今已二十有四,早該是娶妻成家子女雙全之時,你平日裏行事無忌但終是心中有數,我與你父親也從不約束插手,但你太尉聲譽與公主府将軍府的名譽,卻不能毀在一女子身上!”
到底是自己愛子,不舍讓他難做,便又軟了态度說道:“那女子除了不進府沒那名分,其他人該得的她一樣不會少,再若有你的寵愛怕是比府中人還要尊貴。我也可予你承諾,只要她不借着你的名勢胡作非為,你二人如何,我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去管教。且你應知道,以她的身份,能夠如此已是頂了天了。”
鳳敖卻只是給她換了新茶,未有應她可與不可,只斜斜暼了眼一旁垂首恭立的柳嬷嬷,語氣不明道:“我不在府中多勞嬷嬷看顧,可莫要顧此失彼,畢竟人的精力有限,哪能一心二用三心二意呢,你說是吧,嬷嬷。”
柳嬷嬷已是撲通一聲跪下,冷汗亦自額角溢出迅速淌下。她聽出了世子爺的意有所指,更覺心中有愧,面上難堪,緊張之下連嗓子都啞得不成樣子,幹澀着聲低聲說道:“是,世子爺,老奴擅離職守确是犯了錯,這便回府領罰。”
待她走了後,母子之間的氛圍已緊迫的落針可聞,也或可說是自鳳敖突然發難開始,德馨公主的臉色便沉了下來,但此事确是她私自插手觸了他底線,便也不好再開口求情。
可鳳敖卻并未就此收手,他轉向他的公主母親笑着說道:“日後母親若有疑慮直接派人叫兒子過來就是,兒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省得勞您,費心多思。”
出了公主府後鳳敖臉上的冷色便恢複如常,今日之事與他母親的反應盡在他的預料之內,但他的小婦人被輕賤鄙夷的态度還是令他極為不快。連他母親都如此作想,可想而知,若她的身份挑明,會惹來多大的非議與惡意。
他回來時,雲聽正在書房看地志,只在察覺有人接近時,未曾擡頭若無其事随手丢在一旁,又翻看起了宣朝律。
鳳敖也就默不作聲的站在她身後與她一同看了好幾頁律例,至到那雙纖白玉手慢慢滑停在通奸二字上時,才長臂一伸将那律書抽走,同時俯下身正對上受到驚吓倉皇扭頭的小婦人花容失色楚楚可憐的臉。
他眸中帶笑,大手欲撫她猛然煞白的臉,挑眉促狹道:“作了何虧心事這般驚慌?”
雲聽側了頭要躲開,卻那大手似是知道她會有的反應先一步停在她偏離的位置,正将她堵了個正着,肩被他按着又起不來身,擰着腰側仰着臉的姿勢令她極為不适。
便含冷帶怒的瞪着他諷道:“我有何虧心事做,倒是有人做那不請自入者還倒打一耙。松手。”
鳳敖倒也順勢松開了手,卻是在她起身時,擡腳一勾,便将這礙事的椅子挪開,高大遒勁的身軀趁隙而入,便自後方擁着她握住雙手将人桎梏在書桌與自己中間。
微低了頭貼在她額角,低聲笑語:“你這性子也就爺能縱着,”又瞥了眼桌上擺放随意的史書,地志,奇聞錄,似是随意道:“女子不都愛看那才子佳人女戒女德,怎爺的聽兒卻看起律文來?”
雲聽被他極具壓迫性的覆着,鼻息間盡是他身上那不可一世的霸道氣息,兼之腰身雙手都被他圈着更是令她氣悶窒息透不過氣來。
她偏了頭離開額角那熱息佛面的親密,同樣瞥了眼桌上書冊,紅唇微勾,開口即是利刃:“我一寡婦怎能與尋常女子相比,不過是先看看似我這等不遵禮法的女子若被揭發會得個何種下場,提前做了準備,省得到時失态徒留笑--”
“住口!”
鳳敖掰過她的臉,臉色是面對她時少見的淩厲。須臾,便又和緩了臉色唇邊帶笑,但眸中卻幽深如墨。
“聽兒可是在怪爺未給你名分,心中不踏實?既如此,明兒便将你我關系公之于衆,迎你入府如何?”
他說話時語調認真,但雲聽被他擒住下颌近乎面貼面的與他對視,他眼中與話中認真不同的冷靜猜忌,她看得分明。
他是在試探她。
“太尉不需以此來試探于我,我是何身份自是心中深明,且你我有言在先自不可輕言毀諾。我便是寧願就這般無名無份的過着,也不願背一妾室之名壓在身上,更不想讓自己做那市井宴會之上的輕賤談資。”
雲聽如此應對是再三斟酌過的,以她之前對他的态度,真要名分怕只會引他懷疑,遂以不變應萬變,她只需要如常待之,穩住他,便可能成事。
她所料不假,鳳敖确是有試探之意,不過也并非沒有假中有真之意。雖她如今就在他的府中,他的床上,可說到底,二人并無任何真正的名義關系,也無人知,她是他的女人。
他想要讓天下人知,她雲聽,是他鳳敖的女人,與那短命鬼已再沒了關系。遂他方才所提要迎她入府也确是真有其意,他想他帶她出門時,她可以堂堂正正的露出真顏,她的名姓前,挂着他鳳敖的姓。
只這小婦人自有傲氣在身,她以前便說過恥于為人妾室之語,如今與他日夜纏綿,绫羅綢緞加身,寶石玉器把玩,身在富貴鄉竟也仍石心不改。
她委身與他本就是他使了手段迫她心不甘情不願的應着,若真再強壓她的意願,将那妾室之名加諸在身,以這小婦人的性子,說不得便不再隐忍寧為玉碎,不為瓦全了。
而她這番回答,雖在他意料之中,也确是安了他心。他雖想她能同意,但若她真的應了,他确是反會生疑她是否別有目的,而今看來,還是暫維持原狀最為穩妥。
但他縱着寵着卻不會無有底線,待她有了身孕,便再不能任她任性,讓他的孩兒做那為人诟病的私生之子。
“有爺在定不會叫人任意非議于你。好,你若不願,爺就先依着你,但你該知,爺不會久做這情夫之人,更不會令你一直無名無份。且爺對你如何,這些時日你應最是了解,不論如何,爺不會委屈了你就是。”
他知她性子執拗倔犟,現下時日尚短她定是聽不心裏,也就不等她答話,徑自轉了話題說道:“既今兒爺的聽兒如此有雅興,何不如便與爺紅袖添香一番?”
想到她那手字,他又不禁想笑,顧着她羞惱便輕咳了聲忍笑卻彎了眼睛,勾了唇,大手一轉便包握住她的右手,取了筆架上一支筆毛稍硬些,适用初學者的兔毛紫檀小楷來,調整了她的姿勢貼在她鬓邊低聲漫語:“如聽兒這般絕貌的仙姿,自該是得有一手與之匹配的好字才是。爺的字師從天子,氣勢豪邁,倒也不奢你能學得十之七八,但能練得一二就比你那手,稚氣未脫之字,可現于人前。”
說話間,他已握着她的手蘸了墨,壓了鎮紙,在潔白的宣紙上寫上了兩個大字。
“鳳,雲,”
鳳敖擡起二人的手,看着紙上并鄰頗顯威風的兩個字輕念了出來,滿眼贊許的點點頭,才側首垂眸笑問她:“如何?”
雲聽愣愣的看着紙上二字,腦中卻在想他如何會如此批判她的字,而不過只稍稍一想,她便記起那時她為了防那信件流出惹出禍端,故意用了左手寫信搪塞他一事。
黑亮晶潤的眸恢複神采,手卻好似有些怯澀握筆不穩般,在他松了手示意她試寫時微微一抖,那蘸了墨汁的筆尖便滴下一滴濃稠黑墨,恰是落在二人姓氏中間,上好的煙錦墨落紙即凝,霎時将那風骨霸道的字暈上墨色,破壞了字境,亦毀了字。
雲聽驚呼了聲手忙腳亂的竟拿着筆想去描摹開,結果可想而知,那一筆又一筆毫無章法的揮斥只将這一張紙塗成了一團黑色,再辨不出原樣為何。
這變故生的突然,也實沒令人想到,鳳敖閑情惬意的笑還挂在臉上,只不過眨眼功夫,那看在他眼中無比般配親昵的兩個姓氏,便化成了張牙舞爪的墨團,而罪魁禍首臉上的不知所措又生生将他欲開口的不悅堵了回去,盡化作了哭笑不得。
他睨了眼愣了片刻後羞惱的丢下筆,袖口沾墨低着頭看不清神情掙紮欲逃的小夫人低笑一聲,大手一撈便将人重新定住,将那張已看不出原狀的紙抽走,重鋪了張壓好,握着柔若無骨的玉手,一筆一劃重新寫道:“跑什麽,不過是寫字而已,有爺教着,不愁爺的聽兒成不了大家。”
雲聽微颦了眉心中不耐,卻也知這人雖看似放縱,但最終卻都是不達他的目的不罷休,遂她便耐着性子胡亂随他寫了幾筆敷衍了事,正欲放下筆離開這逼仄之地,竟又聽得他提了要求,她當下便不再忍他,屈了手臂用力向後撞去。
并語氣不善的沖他火道:“我本就是大字不識幾個胸無點墨的無德女子,也沒那雄心壯志去做何大家,你有這閑情逸致就自己寫,我卻沒這才華興致。讓開,我該喝藥了。”
鳳敖擡手接了她的肘擊,順帶将人在懷中轉了圈,看着她美眸含火不耐瞪他的模樣頓覺心癢惬意,她那番自曝其短的掃興之語分毫未令他鄙夷不喜,反覺她直白率真的可愛,便不覺軟了心腸柔聲哄道:“你這脾氣是越發的大了,爺還不是在為你着想,你跟在爺身邊免不了要與京中女眷應酬,若屆時赴個詩會下個帖子,你這一手字出來,爺倒是不怕,就怕你臉皮薄嫩下不來臺啊。”
說話時邊示意下人将補藥取來。
“便我再是無知,也知這宴會應酬都乃正妻之事,于我是萬萬沒甚幹系。藥來了松手!”
這小婦人被他嬌慣的是越發的放肆,但鳳敖卻樂在其中就願意慣着她。他是松了手,卻只松了一只手,雙眸不懷好意的俯望着她,接過那味道回甘的藥碗快飲了一口,不給她逃跑的機會便俯身哺了過去,掌心大的玉碗以他的含量也不過三五口便盡,卻是霸着那香嫩甜軟的紅唇輾轉不知時盡。
雲聽被他堵得氣短頭暈眼前發昏,可恨他人高馬大力大無窮,若他不放水,她對上他根本全無任何招架之力。
燃着無煙炭火滿室生香的書房內,不知何時只剩下書桌後密切依偎的兩人,與兩道輕重不一,粗細不同的呼息聲。
臘月的盛京多風雪,恰這日無風無雪,暖陽高照,晌午後的日光最是宜人光盛,透過繡着荷竹暗紋的綢窗撒進來,将屋內浮塵照得纖毫畢現。
這般慵懶暖洋使人昏昏欲睡之境,卻被一道物體落地的悶響打破,緊接着,一道似缺了水的魚兒般急促卻有氣無力的女聲也随之響起。
“無--”
“又想說爺無恥,嗯?”
暗啞性感,裹含着濃重情谷欠與灼熱的磁性男聲低沉響起,搶了她未說完的話,同樣染着暗光的鳳眸灼亮逼人的咫尺凝視着她,接着說道:“爺現下便告訴你,親自己的女人,那叫天經地義。”
“無恥!”
雲聽心懼他別具深意的露骨眼神,亦不想在這充斥着令她不安氣息的狹小空間裏待下去,咬牙罵了句便轉身欲走。
鳳敖早已摸清了她的脾性,自是知她對與他親近之事仍抱有抗拒排斥。但他豈能容她逃避,正如他不會與她同床共枕時做那無能柳下惠,此刻,他不同意,她便就走不了。
“爺既說了要教你寫字,斷斷沒有半途而廢之理。且藥也已喝過,正是天時地利人和,适宜讀書習字之時,”
又故意緊了緊抱她的手,看了眼窗外天色,低笑着貼在她耳邊意味深長道:“或聽兒若想要做些別的,那爺倒是能改了主意,你說呢?”
耳邊似要燙傷她的呼吸和身側之人的身體變化都無不充滿了威脅,雲聽勢單力薄跟本不是他的對手,她只能冷着臉,僵着身子,放空心思神游天外任他教寫。
鳳敖半是得意半是遺憾的低笑了聲,左手攬着纖腰靠于胸前,右手極是嚴謹的調整了她握筆的姿勢,口中卻說着與事相反的話,“與爺已如此親近,怎還恁地害羞,實令爺,愛而不舍...”
這日下午,二人直至天色将晚才出了房門,晚膳時,雲聽的右手更是抖如篩糠連勺子都拿不起來,而罪魁禍首卻志得意滿的哈哈大笑,抱起了面冷如冰,卻眼中噴火的絕代美人坐于腿上,滿面春風的做起了伺候人的活計。
似是尋到了新樂趣,也或是言出必行,自這日起,鳳敖但凡處理完公事便會拘着人在書房做夫子學生之事,且樂此不疲,眼見他的小婦人從字不成形,到筆畫工整,莫大的成就感洶湧而來填滿胸膛,卻随即又是自豪又是失落。
喜于他的小婦人本是聰穎,卻被那雲府惡待耽誤了一才女出世,又遺憾學生悟性太高,不過幾日便學得了他三分字形,還被那牙尖嘴利的小婦人以他無可再教之言,義正言辭的拒了他的“教授”之路。
雖是惜嘆,但并非是一無所獲,除了教他的小婦人寫得了能入眼的字,且是形似他的字,僅只是這點,便令他倍感愉悅。
而最緊要的,則是他能察覺到二人經了這幾日紅袖添香,之間相處的熟稔親昵突飛猛進,那小婦人倔烈的性子都緩了幾分,雖仍是喂他飛刀冷眼,卻那出言必噎他怼他之語實有減少。
雖與她言詞語鬥樂在其中,但能得美溫柔小意,自更是錦上添花,夢寐以求。
上元節這日,雲聽頭一回先鳳敖醒來,但她卻一動未動,腰身被緊圈着,雙腿也被一條遒勁的長腿罩住,她整個人被困在他懷中掙脫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