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相逢不相識(4)
傅一宣穿着剪裁得當的禮服,頭上挽好髻發,點上淡妝,下樓。
今晚,程家二小姐程小仙的生日party。
昨天得到李肖的死訊,心裏巨大的石塊落地,連日的精神高壓稍微緩解了。想到不一會兒就要見到許多“故人”,真是非常“期待”。
傅一宣睨着來人。
“你來幹嘛。”
葉晨燦爛無害的笑。
“柔弱的蔣家千金怎麽可能一個人赴宴,怎麽着也得有個人護花吧。”
傅一宣對他熱臉皮笑肉不笑。許是平日對着衆人的虛情假意太多,做得膩煩,對着這個人她絲毫不想浪費力氣。
“蔣小姐可是不會這樣冷笑瞪人的呢……”
傅一宣冷笑變甜,聲音放柔:“閉上你的嘴吧……”
他聽了也不以為意。
“真兇,也不看是誰攔下送去蔣家的請柬……”
傅一宣照常不理他,自顧自鑽上車。
葉晨常常以風流倜傥潇灑不羁自居,就算遭了她嗆白心情也一如既往的好,萬事不計較的模樣。傅一宣不明白這人的大腦裏究竟轉着什麽花樣。不過她記得母親教過一句話——“大智若愚”。
物極必反,越是看似無害的,可能是最危險的。
宴會的場所是程家的宅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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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開進黑漆蘭花的鐵門,穿過長而寬闊的私家車道,到停車庫之前要路過一個花園子。白色路燈下花園裏各色的花朵競相開放,豔麗芬芳,時不時有人行在其間,處處洋溢着蓬勃生氣。真是美好啊。看來他們過得很幸福……真是讓她……忍不住想捏碎……
如果沒有記錯,大花園中間橫着一牆薔薇。四歲那年,她和媽媽親手種下。不知,還在不在…………想來該是不在了,那個心狠手辣的人,是恨不能一把火把關于她們的一切都燒個幹淨呢。
熟悉的高大建築,像身着華麗衣衫的巨人,微佝偻着背脊,歡迎她的到來。
傅一宣無聲的對那棟燈火輝煌的大宅道:我,回來了!
宴會是一群搖曳着各色裙子的女人炫耀的時刻。
在一衆人驚嘆的目光中,傅一宣不緊不慢的走着,身邊挽着一直淺笑的葉晨。
她知道他們在驚嘆什麽——她的臉,這張高科技醫術的完美作品。五官是葉晨選的模樣,不得不說,他欣賞水平還不錯。
李家人一個沒來。李肖剛死,必是沒有心情來這種場合。
傅一宣使了點小計擺脫了口香糖葉晨,時不時和幾個貴小姐貴少爺聊幾句,扮演她的蔣雨萌。
“謝謝各位百忙中抽空前來。今天是小女小仙二十歲的生日……”
旁的再入不了耳朵。傅一宣看見“C”形樓梯上站着四個人,高大的中年男子,臉上雖已有些歲月的痕跡,但依舊風流倜傥。可愛嬌貴的程小仙挽着他的手臂,笑意盈盈,公主一般。左邊站着穿着淡藍色襯衫的程澈,右邊站着穿暗紅色香奈兒長裙的貴婦。那個貴婦人是香奈兒的忠實顧客,所有物品都有香奈兒的标志。所以,傅一宣很讨厭那兩個扣在一起的“C”形标志。
樓梯上的四人,和和美美,一家四口。從前也有個一家四口站在那兒呢。父親還那父親,兒子還是那個兒子,妻子和女兒卻不是當年的妻子當年的女兒……好個鸠占鵲巢的戲碼……
“蔣小姐,蔣小姐?你沒事吧——不舒服嗎?”
“噢,”傅一宣猛地回神,“沒事。程小姐真漂亮,看入迷了……”
傅一宣壓抑住心中翻湧的岩漿,對旁邊一個男人笑。男人立刻一見她的笑立刻興奮的湊過來。
“蔣小姐真是謙虛,程小姐美,蔣小姐更美……”
“……”傅一宣低眸,笑而不答。再回頭,眼睛正好碰上一道淡淡的視線——程澈。
程澈看見了她。
她對他笑了笑,他亦回她一笑。
葉晨又尋到了傅一宣,黏在旁邊。他是以蔣家三少爺的身份出席。衆所周知蔣老爺子的三兒子蔣思琪只愛游山玩水四處旅行,見過他的人少之又少,和常年不出現的蔣雨萌有一拼。
傅一宣心中冷笑。這個蔣家,說來也是真有意思,家裏幾方關系淡漠,家裏親人之間也少有往來。其中“隐情”必定是少不了的。
不得不感嘆葉晨是個演戲好手,一對桃花眼笑得輕重剛好,應付起旁人的寒暄詢問應答如流,一點不亂。演得像模像樣,饒是她這樣心思深重的人,也絕看不出點端倪。
傅一宣輕抿一口紅酒,透過玻璃杯看見今天生日宴會的女主角正揚着幸福甜蜜的笑,依偎在高大的中年男人身邊。中年人時不時投去慈愛的目光。看得出,他真是很喜歡這個女兒。
傅一宣從前有兩個名字,一個是“傅一宣”一個是“程伊宣”,在紅蓮小城她就叫傅一宣,回到父親身邊的大宅子,她就叫做程伊宣。母親說,那是個秘密,不能随便讓人知道。
他只記得有個女兒叫程小仙,卻不記得程伊宣。也許在他眼裏,只有傅一宣,沒有程伊宣,他從沒把這女兒放心上。她從來只姓傅,不姓程。呵——程伊宣也好,傅一宣也罷,對他來說不過都是死人了,六年前就死幹淨了。
傅一宣低聲冷哼。葉晨偷瞄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程伯父好,我是雨萌……”
傅一宣每寸皮膚都緊繃着,等待他的反應。人說知子莫若父。他會認出她來嗎?
程君澤笑得和藹熱絡。
“哎呀,十多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伯父差點都認不出來。不過仔細看還是有小時候的影子,只是……”他微微一頓,似有玄虛的笑,“……不太像蔣老爺子……”
傅一宣心中一緊,臉上竭力保持着乖巧有禮的笑容。他說這句話是什麽意思。試探麽?當年的事,他有沒有查?知不知道他的妻女有多慘?呵。他哪有那個心思去深究……
“蔣老爺子沒這麽好看。哈哈哈——”
程君澤笑得自然,滴水不漏。那雙深邃如黑洞陷阱的眼睛有微光一閃而逝。他的确是個擅長笑的人。這項技能,是奸商必備。
傅一宣不知他眼中那抹閃過的微光是什麽,百思無解。或許是她太多心,太膽小,以至于這樣畏首畏尾,一步千慮。
“父親說我長得想母親呢,只可惜雨萌沒見過母親。小時候我就常常邊照鏡子邊構想的媽媽的慈祥神色。”
“都是伯父不好,哪壺不開提哪壺。我和蔣老爺子也好些年沒見了,不知他可安好?”
“說好也不算好,說壞也不算壞,年歲到了,身體自是不如從前健朗,隔三差五有些小毛病。”
其實傅一宣并不清楚蔣老爺子到底好不好,說是些“小毛病”,也就可大可小,再何況既然沒死,也沒有死的傳聞那就是沒有大毛病了。
他爽朗的笑,有力而悅耳:“蔣老爺子我可清楚,商場上的老将軍,壓不倒的大旗,年歲到不到于他都不是問題。”
傅一宣配合他笑。
“倒是程伯父還是和當年一樣氣貫長虹神采奕奕,您的豪邁氣韻才是真正的讓人佩服呢。”
“都老啦,哪還有什麽神采氣韻。記得你小時候瘦瘦弱弱的,現在看來總算讓人放心些了。”
“嗯,現在身體比從前好了許多。”
“想必你剛回國朋友還不熟稔,小仙和你差不多年紀,多來我們家玩,程伯父敞開大門歡迎!”
“謝謝溫伯父。”
程君澤走開。她慶幸,自己的父親沒有認出她。她也失望,也更恨,自己的父親,竟然認不出她。
心裏的矛盾凝結成冰,胸腔裏的恨意是水與火的煎熬。
作者有話要說: 文的陰謀比較深沉,女主有點黑暗。情節不是亂安排的,都有邏輯串聯,親們耐心看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