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鴻門宴(2)

傅一宣突然想去陽臺張望張望那個清掃梧桐葉的大爺,是不是還停留在她門前。這老大爺也是有趣,大傍晚的掃落葉。

朦胧的夜色,華燈已上。

茂密的梧桐葉子輕輕搖,寬闊的大道上已沒了那大爺的影。

呵,看來還是要吃飯的啊。她還以為他是只要看着這房子就能飽呢。

晚飯,出去吃麽。她也餓了。傅一宣正欲轉身去衣櫥。餘光中似有什麽東西閃過,似車影。

傅一宣探身出陽臺,看見三輛車繞過梧桐道。那邊是正門。

攥裙擺的手緊了緊。

是誰來了?

這個別墅莊園裏的四家各自有各自的地域,不會交叉。這來的車,必然是沖着她的……

疑惑不安忐忑一一閃過。

傅一宣盤算着。看那陣勢,大半是沖着蔣雨萌的身份來,應該不會是來害她性命的。回身瞥見地上的鐵盆裏的灰燼。

下去之前得先把這處理處理。

傅一宣剛端起來手指一燙,一個沒拿穩,鐵盆掉落撒了一地板灰,騰起一陣煙塵。

傅一宣心煩皺眉,用手将灰燼捧到盆裏。相冊殼子沒完全燒盡,靠近封棱的上部還剩瘦長的一角。傅一宣撿起,眼中忽閃過一絲狐疑,将殼子外的灰塵拍掉。相冊封殼是兩層,燒毀的邊緣露出一角夾層。

傅一宣掰開燒剩的封皮,裏面竟夾着一張小小的薄羊皮。夾在封皮中其餘部分已經燒毀,剩下這一條上有六個繁體字,豎排,兩行——“蔣”、“卿”、愛”、“新”、“覺”、“羅”。

“蔣”字與“卿”在一行,後四個字在一行。明顯後四字是指的“愛新覺羅”,“蔣卿”又是什麽?傅一宣心裏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她的祖上與清朝有些淵源……這也不是不可能,從前,無論是在紅蓮小城的家還是程家,都有不少清朝的古董字畫。她又想起張力處見到的那張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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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宣猛地回過神來,匆匆收拾了鐵盆和羊皮。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抖了抖裙擺上的灰塵,下樓去。

高闊大門前,傅一宣面帶微笑,扶門而立,心裏卻暗驚。來了七輛車,看那氣派和款式,必是名門望族。蔣家?還是那個想娶蔣家千金的名門。不對,不會是別家,一定是蔣家人。誰會那麽突兀的開幾輛車上門。

她只大概知道蔣家有些什麽人,但不認得相貌。與蔣家人交鋒,本就在她預料之內,但,絕對不是今晚。是她疏忽了,該早些找葉晨要蔣家人的詳細資料。她一心想着報複,被仇恨沖昏了腦,把其它危險都忽略了。

如果早一天找葉晨拿了資料……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今晚只能随機應變,自求多福了。

車門動,有人從車上出來。

傅一宣微笑。

“雨萌麽?”

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四十多歲的樣子,笑意熱忱,面容寬和,一身西裝革履向她走來。都已經這麽晚上,還穿着西裝。再觀他熱情的笑……大概是個名利心很重或者公事繁忙的人,蔣家裏,誰是這樣的呢……

蔣家三個兒子,大兒子蔣俊葉幾年間時常在外,三兒子蔣思琪更是游山玩水難得回家一趟。那麽,這很可能是蔣家的二兒子,蔣明申。

“嗯。”傅一宣大方的笑得不疏不近。

“許久不見,都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呵呵。”

傅一宣笑,低了低頭。在确定他身份前,只能以笑代答,少說為妙。 “哎呀,要是對誰說我有這麽一個娉婷的小妹,誰都不會信啊,呵呵。”

“哥哥取笑我了。”

以這男人的年紀完全可以當她爸。叫哥哥還真有點別扭。

“上次見你你還在換牙齒呢,哥哥看看……”

男人突然湊近仔細端詳傅一宣的臉。傅一宣看見他寬臉濃眉,笑得寬和,但是那眼神的精明卻讓她捏了一把冷汗。這人的眼睛和于倩的眼睛一樣,閃爍着精光。她這張臉,必是和蔣雨萌有所不同的。他會不會看出來?他可是蔣雨萌的親哥哥……

男人仔細端詳了許久。

“嗯~長大了,長變了,越來越漂亮了,不過啊,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膽小害羞呢,看那眉眼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嬌俏。”

傅一宣笑,緊縮的心舒了舒。這蔣家人也是有意思,竟然連自己的親妹都認不出。

“哥哥……你別拿我消遣了……”

“真是長大了,小時候你見我都不理我,我等這聲‘哥哥’等得好辛苦吶。”

傅一宣心裏暗自冷笑。這個葉晨,肯定和蔣雨萌很熟。這張臉,大概也是挑了蔣雨萌的特色整的。他果然早有居心。

“哥哥,快進來坐坐吧。”

在門外站着不是個事兒,雖然傅一宣極不想讓他進去,因為屋裏就她一個人,柔弱多病的蔣雨萌無人照料,實在有些奇怪。

客廳裏,傅一宣泡了杯大吉嶺,水汽氤氲中看見那男人将雙臂放在沙發上,仔細地打量四周。

“雨萌,哥哥來是接你回去住住,既然回國了,怎麽不回蔣家老宅呢,分別這些年,我們都很想念爸爸和你。”

“哥哥說的是。我也剛回國,本想來也想着那日過去看看哥哥嫂嫂侄子侄女們。”

傅一宣心知推脫不過去,便應承下,卻見蔣明申眉頭一蹙,雙眼精光一閃,看她的眼神似要将她剖開,然只是片刻又恢複正常,低頭看茶幾,眼皮蓋住眼珠,不知所想。只是他嘴邊勾起一絲笑看得傅一宣心中哽哽的。他看出什麽了?她并沒有說什麽實質性的內容啊。他在打什麽算盤?

“爸這次沒回來?”

“爸爸在法國有點生意走不開,再說我也大了,想一個人回來看看,在法國那邊也沒什麽朋友,老是困在屋子裏太悶。”

“嗯。”他端起茶,閉眼聞了聞,“想不到雨萌泡茶的技術如此妙。”

“哥哥是取笑我了。”

傅一宣低眸,眼皮蓋住心中兜轉的心事。他大晚上突兀地來接人,有點蹊跷啊……是突然得到消息,迫不及待的想要拉她回去證個真假?傅一宣直覺,這個從不出現的蔣雨萌可能本身有什麽秘密。而給她安排這個身份的,是葉晨……

“雨萌,不用收拾什麽,跟哥哥回老宅吧,你二嫂子準備好了晚飯就等我把你接回去呢。”

“哦,這樣啊……”

推脫略想是好辦法,實則是不好。人都已經大陣仗的找上門,一味拒絕,只會讓人立刻生疑。

傅一宣回房間坐在梳妝臺前,簡單收拾了下儀容。透過鏡子看到床頭一只白色的布偶兔子,眼光頓了頓。

還是帶上吧。

恐怕等待她的,不只是晚飯那麽簡單。

街道霓虹燈缤紛絢麗,人潮熙熙攘攘。幾輛黑亮的車劃過,三兩個路人側目望了幾眼,羨慕嫉妒——有錢人啊,就是顯擺。

車裏,傅一宣坐在左後方,假裝看車窗外街道,心裏盤算着一會兒的說辭應變。如果這次能安然度過,下次定要長個教訓。該做的事情一定不能有絲毫拖沓。未雨綢缪。

一會兒,只好見機行事。

傅一宣稍定了定心神,餘光一瞥,見坐在右前方副駕駛上蔣明申正冷眼偷偷打量她。兩道目光空中一碰,蔣明申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傅一宣笑容純淨美麗。今晚只怕擺的是鴻門宴。

鴻門宴就鴻門宴吧,再兇險萬分劉邦不一樣沒死麽……

下了車。蔣明申領着傅一宣,一路寒暄。二人面上甚是親和。

這蔣宅房子不見得多華美,地盤倒是大,獨門獨院,有些古樸的設計。沒有富家常設的高大鐵門。

傅一宣似聽葉晨說過,蔣家祖上是混戰時期的軍閥,仗沒打勝倒是扣下了軍饷,隐居做起生意,兩三代下來,如今也算是富貴榮華。人說富不過三代。蔣家已有走下坡路的趨勢。大約是從十多年前開始,蔣家就變得默默無聞,不過多與人交往。蔣老爺子帶着小女兒蔣雨萌移居國外,國內的生意不如從前紅火。不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也不敢小瞧蔣家的實力。

蔣明申寬和熱忱。只是……他的笑,會不會過于熱情了?

她今晚就來好好探探這虎穴。

蔣明申言笑晏晏,領她走過花園假山,熱鬧地談論小時候的趣事。傅一宣應付的頗為吃力。

“那時你才四歲,非吵着要和大哥玩水車,大哥一心軟就給答應了。你倒是玩得高興,可那次大哥可被你害慘了,你記得吧?”

“原來小時候還做過這等趣事,我記性不好,都模模糊糊的。”

“模模糊糊也正常,你玩了沒一會兒就發起了高燒,爸氣得把大哥打了一頓呢。”

這人真會說笑。打一頓……她四五歲,蔣俊葉都快三十了吧。

“後來那水車也給拆了,小潭填成了這小山花園。你還記得二哥幫你掏鳥窩不?”

“怎麽二哥盡翻我小時候的窘事。”傅一宣笑。

蔣明申那些所謂的“趣事”,誰知是不是胡謅了故意給她下套子。

現在只是一只蔣家人,一會兒可是一窩。傅一宣暗忖自己一定要小心謹慎,要被識破了,後果不堪設想。

傅一宣雙手交握,才覺掌心全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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