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狂風折花殘(5)
傅一宣伸頭瞄了一眼——是一間卧室,一床,一櫃,小凳,矮桌,桌上一個裝有半杯水的玻璃杯。家具很簡陋。這也是對的,這裏本不是一個家。有床在這兒,說明張力留在這兒過夜的次數不少。小桌杯中水面也沒有灰塵漂浮——這水還是新到的。張力昨晚還在這兒過了夜!
傅一宣将水杯放回原處,看表——六點十五分。
兩道虛掩的房門間,一間是和之前那間差不多的卧室,窗臺上多了兩盆蘭花,窗戶緊挨着棵大樹,枝桠已快觸及陽臺。從陽臺看出去是舊居民樓。另一間房空空如也,只有三把黑漆斑駁的椅子。
只剩那道緊閉的房門。傅一宣正欲開門,忽見門下細縫裏有光閃爍——火光!
門沒有反鎖,傅一宣輕松轉開門把手,一股熱浪鋪面襲來!空氣裏似有汽油味……
屋裏有一只書桌,桌面擺着一筆記本電腦,一些文件。
火,是剛剛那人放的。他是要燒毀什麽?
六年前的火海逃生記憶猶新,她一直很怕火,好在火勢還不大。
傅一宣從背包裏拿出鐵榔頭,沖到書桌邊把鎖砸開。
這火越燒越大,過不多會兒外面人就會注意。
傅一宣匆忙翻看資料,上面幾張都是詐騙案犯人記錄。傅一宣怕火,心中焦急,正想離開,忽見桌下還掉落着一張——
傅一宣眼中一驚——資料上的照片,和媽媽很像……不!不是媽媽,那是她自己!她曾經的那張臉!
書桌面已經燃燒。時間緊迫,再不走,她就真是要死在這火裏了。
來不及細細分辨,傅一宣一把将那疊資料塞進背包,抱上筆記本沖出房間,正要沖下樓去,忽聞樓下一女聲——
“天啊!哥,我怎麽聞到有燒焦的味道……”
有人來了!怎麽這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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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一宣大急,蹿進一房間——正是有蘭花的卧室。
樓梯上“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迅速靠近——
傅一宣急得滿頭大汗,驚慌中正好看見窗臺邊的大樹……再看看抱着的筆記本……
傅一宣由于這會兒,張力已經沖上樓來——
千鈞一發之時,不能再猶豫了!——
傅一宣将筆記本電腦往窗外一扔——就算摔壞了也比留着給張力強!将手槍插褲兜裏,傅一宣蹿上窗臺,縱身一躍,撲向樹枝——
只要抓住了樹枝,她就能有一線生機——
生死一線之時不會有時間有精力恐懼,只靠想活命的本能——
枝葉枝桠刮在臉上身上,傅一宣伸手一陣亂抓,終于抓住了一根枝桠!落下之勢還沒來得及止住,只聽一聲——“啪”——樹枝太細,斷了!傅一宣如斷線珠子砸到地上,昏天暗地一陣劇痛,分不清是哪處,只覺渾身都痛。
好在二樓不算太高,又被斷枝阻了些下落勢頭,不然不死也殘廢了。
傅一宣立刻從地上彈起來,撿過摔成兩半的筆記本電腦。左腳腕痛似骨裂。傅一宣咬牙,跛腳狂奔。擡頭忽見迎面一慈祥的老太太被她吓得目瞪口呆——她全看見了!而且看見了她的臉!
傅一宣眼神一凜,伸手摸褲兜裏的手槍。老人皺紋的臉盡是恐懼,看見傅一宣血染的腳腕恐懼中又帶着憐憫。
傅一宣手頓了頓,将手槍放回兜裏,雙目兇光畢露,森寒恐吓道:“我不殺你,但若讓我知道你說出去,我會找你孫子!”
這片混亂而建的居民區,一些住戶已經搬遷,幾分荒涼破舊。
傅一宣跛着腿并沒走多遠,實在走不了了。換別人可能會先救火,可張力,一定會先抓人。因為文件燒毀,筆記本丢失,搶火已經失去意義。
傅一宣正焦急,忽見道旁有一圓形下水道蓋子,似有些松動……
四下黢黑一片,空氣惡臭無比。之前急着逃命沒有覺得,現在歇下來才覺左腳腕痛得難忍。也不知是不是摔下來的時候把內髒震傷了,傅一宣心口也疼痛起來。這情況不妙!她怕死,更怕死在這惡臭沖鼻的下水道、老鼠窩。如果她死在這兒了,老鼠一定會把她的肉咬爛。傅一宣支起身想站起來,卻全身無力,右腿骨也痛了。
痛,很痛,全身無一處不痛……意識漸漸飄渺……也許不是其他地方痛,而是腦子受了震,很痛。
手機屏幕的照亮密閉髒亂的狹小空間。
手機聽筒裏傳來細細的聲音——
“喂?親親小姑姑。”
“……”
“喂?你在哪兒呀?今晚不強-暴我了嗎?”
“……”
“葉……晨……”
“你怎麽了!”
“……”
傅一宣昏過去,徹底沒意識了……
朦胧中似有人在旁邊弄着弄那。眼前有亮光,想睜開眼卻怎麽也睜不開。耳邊有一個聲音一直在絮絮念念的訴說,訴說着想念、關心、責備。嗓音清澈溫柔似泉,勾-引着冰冷的心,想要得到溫暖……是誰在傾訴……
傅一宣醒來已是三日後。她不在醫院,而在自己的床上。也是,她不适合去醫院。留下記錄檔案總歸是個隐患。“傅一宣”,是個死了的,她的墓地,在仙蟄山陵園。程君澤給她們母女弄的墳墓。
她的背包呢?還有電腦、手槍……
傅一宣欲翻身下床。活動間心口隐隐發痛,左腳腕包着厚厚的紗布,像個蘿蔔。骨頭沒折,只是嚴重扭傷錯位,腳腕劃傷了很深一道口子。
“哎……你這小東西,怎麽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笨?”
小女傭端來一碗稀粥。是葉晨來了。他把她摁回床上。
小女傭十七八歲的模樣,圓臉黑眼睛,十分讨喜。她揚起眼睛關心地瞧一眼傅一宣,才過了一小會兒就被葉晨趕跑了。
傅一宣躺着,葉晨站着。一個眼神不善,一個戲谑無奈。
“我的背包呢?還給我!”
“那東西臭死了,被下水道的髒水浸了個透。你也臭,洗幹淨了也臭……”
葉晨坐下:“你說你,怎麽搞得這麽狼狽?還故意繞來繞去把保镖得繞死在路上。反正都要我來救你,何必把人家保镖哥哥甩了,害他在路上急得眼淚嘩嘩流。”
“誰要你來救——”她當時雖痛極了,但還記得她還沒來得及說讓他來救她,她就暈了。
葉晨把玩着顆淡藍色珍珠耳釘:“你帶着這東西不就是以防萬一出事,好讓我知道你在哪兒麽?”
“……”她的确是這麽打算的。一對耳釘,竊聽、跟蹤。她只帶了跟蹤那只。
“說你聰明吧,你偶爾幹的事真是聰明不起來。我不是已經把‘女人秘籍’傳授給你了麽?”
女人秘籍?什麽玩意兒?
“女人要溫柔妩媚,讨好男人,尤其要懂得撒嬌,你知不知道,長得再美不懂得撒嬌等于零。你看你,這眼神像塊冰,聲音像塊冰,整個一大冰塊,你——”
葉晨還沒啰嗦完,傅一宣操起一個枕頭砸去,卻不想牽動胸口,急咳幾聲。
“哎,看,動作還那麽陽剛——真是沒救了……”
“滾,或者閉嘴,你自己選擇。”傅一宣對別人可以溫柔,可以勾魂,唯獨對葉晨怎麽都和善不起來。
葉晨無奈,神色認真了些:“我真不明白你還有什麽必要這麽防備我。”
傅一宣冷笑:“哼——我不知道有什麽理由可以讓我不防備你。”
葉晨悄無聲息抓走她母親,時時派人密切監控。她宅子外陰魂不散的老大爺恐怕也是他安插的。最近又多了個蔣老爺子的“阿南”。張力已經查上她,李家也在尋她。傅一宣已經快草木皆兵,她誰都不能相信!可,這人不在她“願不願相信”範圍內。她怕是防不過他。
“小姑姑這話可真是冤枉死我了,我怎麽你了,就摸了兩把,還隔着衣服……”
“老在房子外面陰魂不散的老頭兒,是你安排的吧,叫他滾遠些,別在我眼皮子底下鬼鬼祟祟的,看着煩……”
葉晨挑眉頭,想了想:“哪個老頭啊……我給你的‘保镖’都是年輕力壯的帥哥哥,沒有老頭子……”
傅一宣瞳孔一緊。不是他安排的?
“不是麽……”
“哦!你是說園丁陳大爺吧!他就是那性子,但凡做事必求仔細,磨摩擦蹭。他在蔣家呆的年頭比我歲數還大呢。我可不好意思命令他……” “……”園丁,陳大爺……那豈不是更奇怪,誰會呆了一輩子給人家掃院子……
作者有話要說: 孤獨寂寞冷……偶心好憂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