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偏執皇子(九)

火舌舔上了房檐,  滟滟融着積雪,水滴瀝瀝蜿蜒順着檐角細細而下,落到地面已是滾燙,  亦或直接蒸發揮散在烈焰中。

沈過看着容封在院中的積雪中狠狠滾了一圈,  直接撲進熱浪中,燒塌的門框正正砸落在他身後衣袍邊角處,也将門口堵了個嚴實,看不見裏面半分情景。

他追到門口,腳下一滑險些摔倒,卻也聞到一股菜油的味道。

定睛一看,沿着此屋牆角,竟被人潑了一整地的油!

怪不得這火在寒冬臘月都能燒起得又迅速又生猛。

屋內突然一聲驚心動魄的巨響,  伴着噼啪作響的火燒,  狠狠揪着沈過的心。

“容封,你快出來!”沈過看着一片火海的屋內握緊了拳。

身體的沖動讓他想即刻進去救人,可他雖身處此地,但并非此地中人,  一個過客,一個任務者,有沒有必要為了任務對象冒這樣的險?!

阿行靜靜地看着沈過的掙紮,并沒有開口。

他其實可以告訴沈過,  容封身為世界的中心,無論如何是不會死的。

完全沒有必要去救他。

但也許是第一魂的覺醒,讓他也産生了一些除卻任務之外的神志。

他挺想知道,沈過會怎麽做。

與他想的一樣,沈過只猶豫了一瞬,下一秒就撕下衣衫一角,  在雪中浸濕之後捂住口鼻沖了進去。

阿行突然出了聲:“沈過,調用靈力護住周身,這是普通火,對于木系靈力基本沒有影響。”

沈過立即照做,一片清涼隔開熱浪,也将擋在門口的雜物給推開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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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早已被燒的一片狼藉,煙熏火燎難以視物,沈過開啓五感,才在床榻旁的屏風後聽到一些人聲。

他立即屏息跳過倒塌的房梁,只見容封正緊緊抱着一個蓬頭垢面的女人。

容封肩上被燒砸了一大塊,血瀝瀝順着手臂往下流,他卻只低着頭,也不出聲,抱着懷裏的女人,眼神有些迷茫。

“容封,把你母妃帶着快走,這房子要塌了!”沈過蹲到容封身邊,沉聲加快了語速,“先出去再看有沒有救,我會幫你!”

驀然聽到沈過的聲音,容封才擡了眼:“我沒有母妃了。”

沈過心裏突然一緊。

“我再也沒有母妃了。”容封仰臉看着沈過,眼中出現了一絲破碎,卻幹幹淨淨一滴淚也沒有,“你說她怎麽能就這麽死了?她欠我的,欠我那麽多,我才開始報複,才開始折磨她,她怎麽能就死了!”

“容封,出去再——”

“她愛美,我就要讓她整日只能穿最破的衣衫,不給她梳子鏡子,讓她內外變得一樣肮髒。她愛吃什麽,我就偏偏不給她,我就要讓她痛苦,讓她後悔,讓她……”

“讓她……疼我一次。”容封伸手抓住沈過的衣袖,脆弱地像個沒了家的迷茫小獸,“可她死了。”

“容封!”沈過皺眉抓住他的手,“我們先出去!”

“不!”容封反手攥住沈過的手,眼底越發幽深,瘋狂蔓延出來,咧開嘴角,“你不是要幫我嗎?我不管你是為什麽,你既然進來了,那就陪我死在這兒吧!哈哈哈哈——”

“啪——”

容封的笑被驟然打斷,他愣愣地看着沈過,臉頰上還殘留着火辣的疼痛。

“瘋子!”沈過毫不留情地罵他,“你但凡良心沒被狗啃完就說不出這種混賬話,你要是不走,我就打昏你扛出去,你這母妃就讓她被燒成灰,你他媽事後想在廢墟裏扒拉點兒骨灰都找不到!”

容封大怒,可就在下一刻,沈過卻突然撲了過來,将他整個人牢牢按在懷裏,能清晰地聽到沈過發出的痛苦悶吭聲。

“老子這次……真他媽要栽你手裏了。”沈過背後被燃着烈火的橫梁砸中,若不是有靈力護身,這會兒已經斷了脊柱,吭都難吭一聲。

但他依舊不好受,衣衫被即刻點燃,皮肉被燒焦烙熟的味道直往鼻腔鑽。

“死……老子真要陪你死在這兒了。”沈過疼到意識開始模糊,“阿……阿行,我……”

我還有得救嗎?

我們能再重開一次任務嗎?

我是不是要徹底魂飛魄散了……

沈過沒能問出口,徹底失去了意識。

容封下意識托住了沈過無力的身體,看到了那根還砸在這人身上的橫梁,掌心聚氣,轟然将其拍開,遠遠摔到牆上。

但這一下也讓整個年久失修的房子再也難以支撐,垂垂欲墜。

剎那間,容封看了一眼沒有氣息的女人,迅速背起了昏迷的沈過,在房屋倒塌的前一瞬,掠出了屋子。

不知為何,他心裏突然“登”地一下松了一點,好像有些東西,有些念頭,也随着這場火從心裏消失了。

将背上還燃着火的沈過扔進了雪堆裏,剛剛還威風凜凜罵着自己的男人此刻像一灘爛肉連聲疼都沒喊,像是沒了呼吸。

這人面上有些髒,但放在雪地裏看得居然還是那麽朗月清骨,幹淨得不像話。

“沈過……”容封喃喃自語,“你是個什麽人啊?”

他走到這人身邊蹲了下來,想用手抹去沈過臉上的那塊髒污,卻忘了自己手上全是鮮血。

血和灰混在一起,讓沈過看上去又髒又可怖。

“你別死。”容封拉着他的胳膊将人攬住,手指有些顫抖地往沈過體內輸入真氣,“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麽要幫我,要怎麽幫我……別死,別一個個的走了丢下我……”

沈過的手無力垂下,一節白骨自袖中掉落,滾到容封衣角邊。

容封怔怔地看着骨哨,一手摸索過去将其拾起,一手緊緊摟着沈過,像是攥住最後一根稻草。

零散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有人提了桶運了水龍過來滅火。

但整個過程沒有人出聲驚呼,好似絲毫不驚訝這裏的火勢,更不驚奇為何被圈禁宗人府的七皇子會出現在這裏。

“拜見花相!”

“拜見花相!”

……

宮人侍衛的聲音此起彼伏,容封這才擡起眼簾,看着花戚硯皺着眉走了過來。

深紫色祥雲暗紋錦袍,配着黑色貂皮大氅,玉冠鑲珠,眉目間如遠山清泉,貴氣雅致,十幾日不見,花戚硯依舊沒有任何變化。

可容封此刻心卻是涼透,他盯着花戚硯,聲音微微顫抖:“……你命人放的火?”

“你把子肅松開,我賞你一個全屍。”花戚硯冷冷地看着他,身後的侍衛将容封團團圍起來。

“花戚硯!”容封突然厲聲道,“你為什麽不先殺了我!你殺了她!你殺了她!”

“你敢動我的人,就該知道有什麽下場!”花戚硯毫不留情地冷聲道,“前日夜裏的事和今日的事我這下一并跟你算清!容封,我本來念着往日你對我的情意多少對你留了手,如今這樣,可都是你逼我的!”

容封低聲輕笑起來,随即越笑越張狂,絢爛的眉眼恍了人心,滿身血污泥濘掩不住一身麗色。

花戚硯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卻看到不省人事的沈過還是皺了眉,下了命令:“把世子奪過來,七皇子受人挑唆放火燒了冷宮,害死生母,重傷安樂王世子,危險至極。去,打斷他四肢,拖入天牢嚴加審問,看看背後還有什麽人在指使!”

“花戚硯啊花戚硯——”容封根本不在乎他口中在說什麽,只笑得眼淚橫流,“你怎麽不幹脆親手将我一刀刀活剮了?我樂意的啊,我樂意!”

花戚硯眯了眼睛,慢慢湊近容封蹲了下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臉:“封兒,我真舍不得傷你,可你不該動了沈過。他如今于我來說,可比你有價值太多了,你不乖,就該受點兒懲罰。今日要了阮輕陌一條命,還得要你一雙腿,乖乖長點兒記性,你會比你那短命的娘活的更久一些。”

容封松開了沈過,似是依戀地撫上花戚硯的手不讓他離開:“硯哥哥,你要什麽,封兒都給你,封兒不乖,該受罰。可硯哥哥……”

他眼神驀然染上深深的惡意,猛然攥住花戚硯的手:“你也不乖啊。”

內勁猛然一吐,容封的手如鐵鉗一般拽住花戚硯的胳膊。

大量的鮮血伴着花戚硯凄厲的慘叫聲而出,肩膀出噴出的鮮血濺了容封一頭一臉,豔色卓絕的人瞬間成了殘忍厲鬼。

驚叫慘叫參雜着容封的大笑,被大雪鋪滿的冷宮庭院霎時被潑上了瘆人的詭色。

“大人!”

“丞相大人!”

“快去傳太醫,快!”

周遭的侍衛宮人被這一幕給驚住了,膽小的宮人忍不住尖叫起來,侍衛們紛紛拔刀憤然沖容封砍去。

卻聽見一聲尖銳的骨哨聲響起,四處驟然射出無數道細小毒箭,劃破空氣嚣叫着釘入侍衛們的身體。

不等刀劍落到容封身上,周圍的一圈侍衛和宮人都被暗箭殺了個七七八八,只有幾個忠心的護衛拼死帶着重傷的花戚硯逃了出去。

十幾個黑衣鬼面人落到院中,不驚起多少雪塵,将院中殘餘的人殺了個幹淨。

“莫追。”容封臉上笑意還未散,整個人沐着血像地獄爬出的惡鬼,“外面的禁軍馬上就來了,護着這人,我們走!”

黑衣人們反應迅速,立即有人背起沈過,衆人幾個起落就離開了冷宮。

容封緩緩起身,看了眼火勢還未消的房屋,将手裏斷臂抛進了火焰中。

“你殺了她?硯哥哥,那我就一點點毀了你去給她陪葬。”

作者有話要說:  沈過:老婆好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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