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偏執皇子(八)
沈過笑着伸手按住容封肩膀, 感受到他氣到顫抖的身體,心裏感慨,無論再怎樣厲害, 這人內心不過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
“殿下別生氣, 我是替殿下抱不平。”沈過低頭看他,“那瘋女人從來就沒把殿下當親生孩子看待過,還貿然下藥害了皇上,連累殿下被囚禁,真是罪該萬死。”
“要我說,皇上就是過于仁慈,這種人,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殿下說對嗎?”沈過看着容封表情一點點變得可怕起來, 卻絲毫不懼,“正巧今日在這兒,不如,我去幫殿下将她了結, 也省得殿下總是受傷。”
起初剛剛醒來的時候,沈過見到容封一身的傷痕就覺得驚心,原以為是圈禁前受了刑。
但知道了劇情才明白,容封雖然心裏病态, 可對待阮貴妃始終抱着一絲期待,每年必去見她一次。
每次也都身心俱傷地回府,把自己一關一整日誰都不見,哪怕是花戚硯也無法讓他開門。
這次容封甚至試圖将所有罪責攬到自己身上,替她擋了鞭刑責罰,卻被阮貴妃無情嘲諷謾罵, 絲毫不領情。
替他感到悲哀的同時,沈過也覺得,容封是真的可恨又可憐。
容封雖瘋卻不傻,拼命讓自己內心平靜下來之後,陰沉地看着沈過,判斷他話裏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對于沈過了解并不算多,但那晚之前都将沈過當做一個沒什麽大用的廢物。
沈子肅不過是仗着有個手握兵權的好爹,和早些年對花戚硯的施恩才得以即将成為丞相夫人,這人本身該是讀了幾本兵書又體弱多病,只會享樂的閑散世子罷了。
但逐漸得知沈過身懷武藝,又暗中打算頗多的時候,容封才覺得這人慢慢有了些威脅,加上自己吃了暗虧,才讓連于下了迷藥把他弄來打算虐殺掉。
今日更是給了自己一個大大的驚喜,不僅掙脫了繩子,還将自己反擒,言語間與自己所了解到的更是不同。
一提到冷宮,就立即用那人來刺激自己,反應倒是快,甚至還知道自己的痛點在哪兒,沈過到底想幹什麽?
容封盯着沈過的臉:“那你盡管去吧,一個瘋女人,我本也要殺她!你還拿來威脅我?”
沈過一笑:“那就請殿下帶路,當面看看,我是如何為您報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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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猜測沈過可能不會真的動手,但容封的心還是狠狠揪了起來。
“怎麽?殿下舍不得?”沈過湊近了他,異香漸濃撩撥着心神,卻說着最欺負人的話,“殿下還期待着阮貴妃哪一天幡然醒悟,抱着你心疼不已痛哭流涕說自己悔不當初嗎?殿下也是大人了,怎麽還做孩子一樣的夢?”
“你說,阮貴妃知道自己的孩子變得如此作踐自己,有沒有可能悔不當初,從而心疼你幾分?”
“不對呀,她瘋了,皇帝中毒那日她就瘋了,恐怕現在都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孩子,那個從小被她虐待得生不如死的殿下你。”
“你恨她,她也最恨你。你想讓她後悔那樣待你?但恐怕她只後悔生了你!”
字字敲在容封心頭,生生撕開心裏最深的傷口,将他窺視得體無完膚。
嘴唇在微微顫抖,容封眼前發黑看着沈過,此刻只想把這人生吞活剝了:“你……你——”
他猛然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沒了意識。
沈過連忙伸手接住吐血昏迷的容封,一時也怔愣住。
他分析了劇情,覺得容封之所以形成這樣的性格應當是和生母有關。
一個孩子不過想要母親的疼愛,卻被一次次推開,一次次責打辱罵,再乖再懂事都得不到一個笑臉,慢慢産生了對這種情感的極度渴望,甚至到病态的程度。
以至于容封想要強烈地獨占花戚硯所有的愛,不惜給自己下藥勾/引也要得到這人,還想盡辦法要除去自己這個“情敵”,而且在劇情中不管花戚硯如何,都會輕易原諒他。
想要讓這種性格得到轉變,就要從根源入手。
沈過本想是刺激一下容封,一來看看自己的猜測對不對,二來打開一個破口,慢慢試着去改變他。
特殊人用特殊方法,既然他們已經刀劍相向,沈過也沒了好好說話的心思。
最關鍵的是,任務得完成啊,自己的命拜容封所賜,現在可只剩一天了。
誰知道這一下刺激過份了,阮貴妃對于容封的影響過大,竟讓他氣極攻心到這個地步。
沈過一時間有些無奈,不過一會兒的功夫,自己一個受害者就被迫變成了加害者,他還沒找容封算剖心的賬,就要帶着傷抱着這位爺找地方療傷。
少年的身體輕的像片羽毛,此刻軟軟乖乖地被沈過橫抱在懷裏,竟有些可愛。
要是一直這樣該多好。
沈過心裏嘆息,若阮貴妃不将自己的痛苦發洩在容封身上,恐怕他也真的會成長為一個正常可愛善良有禮的少年,不會經歷這麽多痛苦,整個人變得病态瘋癫,愛走極端了。
冷宮不愧是冷宮,四處荒涼地連路過的烏鴉都不願停留,更是沒個人影。
先前容封似乎真的摒退了所有暗衛,這會兒容封昏死過去任人宰割了都不見有人來攔。
看來容封一向命令如山,将手下管的極好。
印象當中,冷宮據宗人府還有段距離,若沈過就這樣真的抱着容封一路回去,被人發現了對自己二人都沒有任何好處。
自己若說被綁,那容封暗藏的勢力一定會被花戚硯察覺并殺個幹淨,好歹自己是要幫助容封的,不能在這裏讓他就栽了。
何況自己一個受害者,耿沒有理由和立場救助這個仇人,結合前晚的事情,不免讓花戚硯對自己起疑心。
想了良久,沈過還是抱着容封找了間稍微幹淨點兒的屋子,将人放到了榻上。
他也盤腿坐到一邊,開始打坐恢複靈力。
不知道是不是治愈藥還在發揮作用,沈過靈力恢複的速度比之前要快上幾分,胸口的傷基本完全愈合,睜眼時只覺更加精神,渾身靈力充沛的感覺棒極了。
掃了眼旁邊的容封,卻直直對上那雙沉靜的眸子,沈過驚:“你……你醒了?”
容封嗓子有些啞:“你到底是什麽人,想幹什麽?”
沈過目光閃了閃:“我是什麽人?殿下莫不是糊塗了?”
容封仰躺着不再看他,盯着破舊的屋頂:“你想幹什麽?那般刺激我又為了什麽?不僅僅想逞口舌之快吧,你若想報複,大可直接殺了我。”
沈過凝視他良久,緩緩說道:“殿下很聰明,那我就直說了。但,我還是要為剛剛的言語不遜道歉。”
容封一愣,垂眸并不答話。
沈過緩緩吐出一口氣: “聖上病重,朝中花戚硯只手遮天,殿下雖困于宗人府,可也依舊擔心容家的江山易主吧?否則沒必要私下養暗衛,時刻監視着花戚硯和我。”
容封頓了頓:“你想說什麽?”
“我沈家世代忠良,曾祖曾經為容家江山立下汗馬功勞,但近十年不斷被猜忌打壓,我父王險些被收回兵權做個閑散王爺。”沈過淡淡道,“可殿下你應該清楚,如今朝中,除了我沈家,誰能統領虎嘯營?誰能帶兵抵禦北狄?一旦我沈家被奪了權,這江山還能不能保得住要兩說。”
容封冷笑一聲:“所以你假意與硯哥哥成婚,實則為了攀上這顆大樹,好讓沈家保得兵權不上交?”
沈過搖頭:“你該清楚花戚硯是個什麽人,他将來上位之後會放任我沈家手握重兵?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根本沒有跟他成婚的打算。相反,他花戚硯謀害皇上,意圖謀反,罪該萬死。”
“那你是打算……”容封本想笑沈過與花戚硯根本沒什麽區別,沈家花家,無論是誰登位,都是亂臣賊子,謀朝篡位,可他突然生出了一個其他的念頭。
自己先是綁了沈過來意圖将其殺死,雖說不知道他吃了什麽藥能恢複那麽快,可那刀入了幾分自己還是非常清楚的。
但沈過制住自己後除了言語刺激卻并未有其他實質性傷害的舉動,甚至自己昏過去後也沒有丢下自己叫人來抓捕,此刻還這般坦然跟自己說這些話……
容封猛然轉頭看向沈過,眼中帶着不可思議和不理解,一字一句道:“……撥,亂,反,正?”
他看見沈過笑着點頭:“臣願保皇室永寧,助七皇子殿下,榮登大寶。”
容封怔怔地看着他,像是從來不認得這個人。
安樂王府與皇室直接關系不睦已非一兩日,自己與沈過更是水火不容,何故他會想要幫自己?
容封想不通,卻也來不及想,突如其來的煙熏火燎味道讓二人都怔愣住。
沈過皺了眉,翻身下榻緩緩開了點門,下一刻卻面色突變,将門猛然推開。
只見原本清冷的宮苑內,對面不遠處的一間房燒了起來,火勢甚大,燒的飛快。
可他們二人就在剛剛才嗅到一絲煙氣,這樣的燃燒速度,明顯是有人蓄意縱火。
料想到一些不好的事情,沈過看了眼榻上還被捆着的容封,還不等開口,就聽容封驟然提高了聲音。
“沈過!松開我!”容封心跳驟加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嗓子緊縮,話都快說不利索,“我母妃……我母妃!這冷宮就她一人!”
沈過不再猶豫,迅速走到榻邊取了匕首将他身上繩索割斷:“別慌。不一定是她住的位置,這火來得蹊跷,你——”
還不等他話說完,容封得了自由,立即給自己解了穴道,提氣剎時間掠出了房門。
沈過眼前一花人就不見了,連忙追了出去,卻見一抹赭紅直往着火之地而去,心裏沉沉。
原劇情裏沒有這一段,阮貴妃最後瘋傻,卻一直活了很久,想必是被容封一直暗中照顧着。
可如今誰會來冷宮放火要燒死一個被廢的瘋女人?
阮貴妃被折磨半生,在這世上了無牽挂,死了也算解脫。
可十幾年來拼命想要得到生母哪怕一絲關愛的容封卻會痛苦,會發狂!
這算什麽?報複容封?報複一個階下囚?
誰會這麽了解容封,又因為什麽非這般報複他不可?
沈過閉了閉眼。
花戚硯你這個喪心病狂的畜生!
作者有話要說: 花戚硯:我不幹點兒什麽你們就直奔大結局了是吧?
——
感謝小天使的觀看,啵~
九十度,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