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偏執皇子(十六)

“定安王世子可看清了?”淑妃的聲音打斷了沈過的思緒。

他也終于堅定了些,  把自己一些不好的想法摁住。

容封雖然性格不定性,可做事其實很有條理和想法,單看他早将時局掌握在手裏就能明白。

事情如何,  還是要找到容封才知道。

淑妃見沈過不吭聲,  冷笑道:“本宮乃句句實話,也已吩咐人通知皇室宗親和丞相前來,不怕當着誰的面再說一次,也勢要将事情昭告天下,将那罪大惡極的容封抓回來淩遲處死以儆效尤!”

丞相?

果真是花戚硯!

沈過和蕭平暗暗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些明了。

“世子和蕭将軍有什麽事情還是等着丞相大人來了再說,現在,還請去更衣。”淑妃撂下一句話,  揮袖轉身進了內殿,  宮人也将那把匕首收走。

“殿下,現下可如何是好?”二人在房裏換外袍的時候,蕭平才壓低了聲音道,“北疆之事該與誰說?太子殿下被冤枉弑君之事恐怕與花戚硯脫不了幹系。”

“這個關頭出了這等事情,  我甚至沒法替太子殿下說一句情,淑妃是花戚硯的人,一口咬死殿下弑君,如今竟沒了能主持大局的人。”沈過換上素服,  言語間盡是擔憂,“若他真逃了也就罷了,就怕出了別的什麽事情。”

“世子,你說……”蕭平聲音更低了,“這事兒有沒有可能就是太子……”

“不可能。”沈過緩緩搖頭,“當下太子殿下才被冊封,  勢頭正好,怎麽可能自掘墳墓在這裏公然弑君殺父?雖然……那把匕首确實是殿下的,但我猜殿內肯定提前設了什麽陷阱,殿下是中了圈套,本該被當場抓獲,卻想辦法逃了出去。”

“可傳聞中,先前這位太子可性格古怪,殿中人常被打殺責罰,還一度對皇上不敬……”蕭平說道,“京都的探子曾打聽到一些陳年舊事,據說,太子殿下的生母其實是齊将軍宣稱過世的妻子,被皇上強搶入的宮。你說,會不會殿下知道了這個,一時氣極才——”

沈過目光淩厲地掃過他:“皇室秘聞你也敢胡說,北疆的松散日子真是過多了!”

蕭平連忙躬身:“臣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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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過不再與蕭平多說什麽,心裏卻糾成一團,連蕭平知道了這事情都會想成這樣,一旦花戚硯将流言放出,恐怕今後便是翻了盤,皇室的名聲也毀于一旦了,容封想坐穩皇位恐怕頗要費些波折。

“你明日就快馬回北疆去。”沈過擡眼看向蕭平,“朝中再亂,邊疆無論如何不能亂,若真要開戰,你好好護着父王。軍饷的事情,我來解決。”

蕭平點點頭,卻有些遲疑:“可皇上今日才殡天,按照規矩我得跟着守靈,現在走恐怕于禮不合。”

“你只管走就是。”沈過眼裏劃過一絲銳利,“我去好好跟花相聊聊。”

風雪越發大了,層雲蔽日,灰黑一片壓得天色幕沉沉。

溫泉行宮的海姚殿外跪着的人都被雪嚴嚴實實蓋了一層,凍得發抖也不敢亂動。

沈過被安排跪在內殿,情況要稍微好些,殿內炭火充足,要暖和得多。

他低着頭耐心等待花戚硯的到來,周邊耳內全是随駕來行宮娘娘們的哭聲,腦內被吵得隐隐作痛,胸中那股悶氣是難以發洩更無法凸顯出分毫。

沈自認為不是個有耐心的人,可也硬生生就着姿勢跪了大半個時辰,才看到周鴻德邁着小步跑到淑妃身邊說着什麽。

接着沒多久,一陣恸哭聲自門外傳來:“皇上啊皇上——”

一個年過七旬的宮裝老婦人被宮女扶着巍巍顫顫地走了進來,一邊抹着眼淚,眼中哀恸不已,卻也沒有失了半分禮儀。

這人正是孝仁老太妃,後面跟着的是她親兒子,皇帝的親哥哥榮親王,以及一身素服的花戚硯。

似乎許久未見到花戚硯,但沈過也知道他失了一臂被容封關進了刑獄,還被皇帝罷了官,照想他即便現在如何得勢,也該是一副虛弱的模樣。

可這人除了面色蒼白了些,一只袖子空蕩蕩,其他依舊一派的雲淡風輕,素冠木簪,眼角眉梢還添了幾分狠厲。

“老身情願代皇上去了啊——”孝仁老太妃哭的令人動容,似乎随時都會暈倒過去。

淑妃連忙上前寬慰:“太妃娘娘可要保重身子,後面還有大事要等着您裁決。”

榮親王長得眉目俊朗,卻帶着一身的富态,此刻也抹了幾滴眼淚:“淑妃娘娘,如今皇上被那孽畜殺害,皇後娘娘去的也早,後宮中只有您能做主了。聽說,皇上殡天之前只有您在場,那可留下什麽話了?”

此話一出,場內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衆妃嫔們也都豎起了耳朵,想聽聽看皇上臨終前的遺言,或者,是遺诏。

如今太子因為弑君的緣故在逃被通緝,能夠繼位的只有淑妃所出的八皇子,而且之前被罷了官職的花丞相居然也堂而皇之地來到這裏,那麽就說明,八皇子繼位的事情幾乎是順水推舟了。

果然,淑妃哽咽了兩聲:“太妃,王爺。當時情況十分緊急,那孽畜逃走的時候皇上只剩了一口氣,本宮跑過去是時,皇上只來得及留下一句話,八皇子繼位。”

說完後,淑妃似是再也撐不住,軟軟暈了下去,宮女們連忙扶住她。

孝仁老太妃聽聞此言頭也不暈了是眼也不花了,與榮親王對視了一眼,再吩咐宮女們:“快,扶淑妃娘娘去裏間榻上休息!”

花戚硯默默跟在後面一句話也沒有說,但只待他慢慢往裏走,就能讓衆人感受到身上那股肅殺冰冷之意。

他沒有跟去裏間,徑直走到了一群跪着的人中間,站到了沈過面前,伸出那只完好的手:“子肅,來。”

沈過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終是自己起了身,略揉了下跪麻的膝蓋:“花相這幾日可還好?”

花戚硯伸手抓住他的胳膊,眼中略有些冰冷:“怎麽?被容封抓去了幾日,倒于我生分了?是不是在怪我沒有救你呢。看,我這不是來了。”

周圍的嫔妃看着他們二人的模樣,敢怒不敢言,不約而同把頭埋得更低。

“花相僭越了。”沈過抽了抽手臂,皺着眉頭,“我今日才醒,竟就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并未曾責怪丞相大人。”

花戚硯松開了手,看了他一眼:“世子跟我來吧,說起來,你也算皇室中人。安樂王府遠在北疆,恐怕一時難以回京。”

說罷他也不再看沈過,轉身往裏走去,步履堅定,卻也帶着幾分輕巧。

沈過略略挑眉,在這個世界也有幾日了,如今也能夠從人的行走中看出些東西來。

這位花丞相,恐怕也是個深藏不露的人呢。

他跟着花戚硯進了裏間,來到了皇帝的床榻邊,淑妃被扶着在一旁的軟榻上斜靠着,擡眼見到沈過跟來,眼裏閃了閃也并沒有說什麽,只遞了個眼神給花戚硯。

孝仁老太妃回身看到沈過皺了眉:“你是?”

沈過行了一禮:“家父北疆安樂王。”

“原來是安樂王世子。”孝仁老太妃點了點頭,“你在也好。”

又轉過身去看着淑妃:“淑妃,你方才之言可都是真的?要知道,八皇子雖然是皇上的親生兒子,但他年歲尚小,不過八個月的嬰兒,如何能登帝位?皇室之中,也不是沒有旁人能繼位。”

淑妃一聽這話就不幹了,聲音也尖利了一些:“老太妃怕是年歲大了人也糊塗了,皇上的遺诏誰人敢輕易篡改?您莫不是在說我假傳聖旨?八皇子年歲雖小,可有花丞相輔政教導,各位大臣齊心幫輔,将來也必是一代明君!皇上一去,榮親王莫非就惦記着皇位要來欺負我這孤兒寡母了!”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淑妃此言算是把臉面撕開了,可她分毫不怕,別說如今有骁騎營的齊将軍在外候着,即便是只有表哥花戚硯在,她也能當面不給這個老太妃面子。

榮親王說是有個親王的名號,那都是靠了他爹給的蔭庇,整日只會吃喝玩樂身體早就掏空了,一無實權二無人脈,還敢在這當口用他娘的面子來争一争帝位,真是笑話!

“你!”孝仁老太妃氣的手發抖,她萬萬沒想到淑妃敢這般咄咄逼人,面上功夫竟是一點兒都不做,“什麽花丞相!先前他因為涉嫌謀害皇上,早已被罷了職,包括你,皇上之前也已經冷落了你,你怎的能夠輕易進入皇上書房,還親眼看見他被殺害?恐怕你從開始就是滿嘴謊話!”

“呵。”花戚硯輕笑了一聲,慢慢走上前,“太妃娘娘真是好記性。可惜皇上在被刺殺前就已經下旨為臣抹了罪名,太妃要看看聖旨嗎?”

“哼!”孝仁老太妃心知鬥不過花家,卻也非要把事情說個清楚,“淑妃若真是親眼看見太子殿下行兇,怎麽會這麽鎮定還說得清清楚楚,一看就是提前準備好了說辭!太子才得罪名平反,又新封儲君,怎會幹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我看此事必然有鬼,遺诏也只淑妃一人口傳不能輕信,還是找到太子調查清楚了再做定奪!”

“國不可一日無君!”淑妃“騰”地坐起身來,眼中氣的噴火,“太妃此意就讓這皇位空懸,什麽時候找到容封,什麽時候再議儲君之事?那萬一朝堂之上大亂,再有北狄前來進犯,你做得了主嗎!”

沈過驀地擡眼看着淑妃,北狄進犯之事連蕭平都尚未确定,這深宮女人是怎麽知道的!

作者有話要說:  開始簡單的權謀劇情了,別帶腦子看(bushi)小瘋子很快就回來啦~

——

感謝小天使的觀看,啵~

九十度,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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