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055 就當你剛才是在誇我了
事實證明, 凡事不能亂上勁。
臨近正午,謝芸錦才掙紮地醒來,眼皮像是灌了鉛重重耷着, 太陽穴帶着點宿醉的後勁, 一陣一陣抽疼,渾身上下更是酸痛不已, 比夏種時下地幹活要累多了!
屋子裏的家具都被江玉英和周媽換過, 床邊的窗戶上挂了刺繡樣式的簾布,遮去大半的光源。饒是如此,透進屋內的日光也已極盛, 可見現在肯定不早了。
因着那一句話,謝芸錦被折騰到淩晨才睡, 隐約記得那會兒只有一絲天光,男人幫她清洗完, 安撫着她入睡, 然後直接套了件衣服說要出去晨練了。
啧, 真是比不了。
她趴在枕頭上蹭了蹭,然後撐着手臂起來, 身上搭着的被子順勢滑落下去, 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膚。謝芸錦倒吸了一口氣, 看見自己皮膚上的“受災情況”,恨不得把路昉拉過來咬上一口!
正在這時, 屋門咔嗒一聲被打開,謝芸錦愣了一下, 随即又迅速躲進被子裏。
路昉被那片美背晃了下眼,見她動作,跟一只嗅到危險氣息藏起來的小動物似的, 不由得啞然失笑。
兩人都沒有經驗,新戰士打靶頭一遭,路昉本來還記得要顧及她,可被自家媳婦兒的話一激,很快便失了控制。緊接着食髓知味,再之後的事情就由不得理智了。
路昉坐到邊上,連人帶被撈進懷裏,語帶笑意地說:“終于醒了。”
謝芸錦立刻瞪他一眼:“都是你!”
竟是聲音都啞了。
哭了一夜的眼睛泛着紅,似乎連眼尾都耷拉下來,楚楚可憐,路昉把她亂糟糟的頭發撥開,露出那張俏生生的小臉,拭去眼角因困頓而流出的生理淚水。
“抱歉,想了太久了,剎不住。”
眼前人自放在心上的那刻起,便無時不刻地勾着他的情緒和欲望,嘗一口就上瘾。
被那雙深邃漆黑的眸子盯着,謝芸錦莫名紅了臉,昨日的大膽消失不見,眼神飄忽不定地嘟囔了句:“算了,反正我也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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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間手臂一緊,她連忙閉上嘴。
路昉眉眼壓低,溢出一絲危險又痞氣的神情,語調裏藏着笑:“挺什麽?”
謝芸錦羞惱地開始趕人:“沒、沒什麽!你快出去!我要換衣服了,肚子好餓!”
像是為了證明她的話,耳邊登時響起一陣咕嘟嘟的響聲。
路昉悶聲笑了笑,手指刮過她的鼻梁:“就當你剛才是在誇我了。”
哼!不要臉!謝芸錦沖着他的背影聳了聳鼻子,片刻後也忍不住勾起唇角。
今天天氣有點回溫,謝芸錦卻還是從櫃子裏挑了件墨綠色的連衣裙。這是謝嚴新買的,款式還很新,長袖在手腕束了個口,系帶收腰,領口一直遮到脖子,沒有多餘的圖樣和點綴,幹幹淨淨顯得人十分沉穩。
謝芸錦對着鏡子看了看,沒有紮辮子,而是只梳起一層頭發,用發卡于腦後固定住,剩餘的頭發披散下來,正好遮住衣料之外的皮膚。
路昉第一次見她這麽打扮,眼裏劃過驚豔。微卷的披發襯得她高貴又有氣質,臉頰似乎比之前更瑩潤了,像剝了殼的荔枝。
“過來背我——”拉長的語調沒有以往那樣清亮,可撒嬌的功力不減,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甜得他心頭發顫。
路昉臉上挂着縱容的笑,走過去蹲下身子,謝芸錦立刻就趴到他背上,笑嘻嘻地使喚人:“路副營,服從命令!目标胡同口,出發!”
……
廠子裏的工人鬧哄哄的,謝嚴掬了一捧冷水洗過臉,才覺得清醒了些。
“怎麽回事?”他昨天被路朝拉着喝了太多酒,今天又去別的地方開了一早上的會,這才剛到辦公室。
秘書小劉幫他倒了杯水,然後把昨天堆積的文件依次整理好,緩緩道:“今早許副主任的崗位變動通知不是公布了嗎,工人們以為廠裏要有什麽大動作,怕自己飯碗丢了,急着讨個說法咧!”
“許國業崗位變動,和他們有什麽幹系!”謝嚴喝了口水,聞言厲聲道。
小劉不說話了。
謝嚴皺眉,放下水杯:“去看看!”
午休時間,工人們吃完了飯都會抓緊時間休息一會兒,以免下午上工時犯困。可今天大家夥卻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塊兒,站在最中間的,正是剛換了崗位的許國業。
許國業生得人高馬大,魁梧得像是屠宰場的殺豬師傅,可這人卻偏偏是個和風細雨的性子,對待下屬和煦又親切,給人以巨大的反差。
此時他正挂着笑,耐心地和工人們解釋:“放心吧,是我工作上做出了失誤,正常的職位調動而已,你們不用擔心。”
雖然名頭上還是副主任,但從整個廠縮到車間,明眼人都知道是降職了,工人們連忙道:“許主任,您就別瞞我們了。廠子裏誰不知道您做事最是細心,這麽多年兢兢業業認真負責,啥時候出過錯?!”
“就是!肯定是廠裏快供不上要斷鏈的原料,打算停産車間了!”
“這可不行啊!我還等着退休之後把崗位給我兒子呢!”
“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許國業微微提高了音量,然後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道:“廠子要是有什麽整改肯定會安置好大家的,大家夥不用擔心這點。”
“好啊,許主任這意思不就是要整改嘛!”
他似是而非的話果然引來了工人們的不滿,但還是有些人對此抱以懷疑态度。
“謝主任呢?!你說了不算,讓謝主任出來說話!”
廠長只是個挂名的,并不管事,廠子裏就屬謝嚴話語權最大。
許國業神色一僵,剛想開口,就聽見一道厲聲:“都鬧什麽?”
工人們之間裏有這麽一句話,要是讓兩個主任的性格調換一下,那就和表面印象對得上了。
謝嚴面如冠玉,工作時卻雷厲風行,且他公私分明,從來沒有誰敢和他套近乎。別看平時工人們對許國業親近,有說有笑的,但真的遇上大事,他們還是會下意識地聽從謝嚴的意見。
因此見他來了,剛才還圍在許國業身邊的工人們都湊上去,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通。
謝嚴皺起眉,淡淡瞥了許國業一眼,然後朗聲道:“許國業的崗位調動是我決定的,因他不經考察,簽下一家品質低劣的原料廠,險些給廠子帶來巨大損失,和整改無關。”
無數道審視的視線轉向自己,許國業謙遜地笑了笑,道:“是,我剛都和大家夥說了,是由于自己的工作失誤。”
有人又問:“那斷供的車間該咋辦!”
謝嚴長身玉立,即使狀态不佳也掩不住他周身的氣勢,開口道:“我已經與國強一廠簽了合同,缺少的原料很快會跟上來,你們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國強一廠比他們的規模大,且機器先進質量上乘,以前只和京郊那邊的廠子合作,現在居然能和他們廠簽下合同?
工人們一時驚訝不已,又因謝嚴的氣勢太盛,很難讓人不信服,頓時心下大定。
“知道了謝主任!我們一定做好自己的事!”
“那謝主任我們回車間了!”
“謝主任……”
謝嚴來了不過幾分鐘,工人們便安撫好各回崗位了,許國業默默咬了咬牙,面上卻還是笑:“對不住謝主任,都是因為我才讓大家夥産生了誤會。”
謝嚴撩起眼皮輕飄飄地看他一眼,沉默幾秒,然後不鹹不淡地開口:“希望你在這個位置好好幹。”
“許副主任。”
……
要說國營飯店,縣裏的和京市的肯定沒法比。而在京市中最上檔次的國營飯店,還要屬景玉海湖畔這家。
土生土長的京市人都吃過這家的烤鴨,從街邊館子到正兒八經的酒樓,再到如今的國營飯店,雖然不敵專門做烤鴨的那家,但謝芸錦卻更習慣這邊的口味。
就是一般人吃不起。
家境尚可的,平時省點可以打打牙祭,能經常來的多半都是各個廠來談事的領導。
謝芸錦突然有點饞這口,路昉便騎了車帶她過來。
“為人民服務。菜單都擱上頭呢,點什麽說一聲啊。”
飯店自然不可能只有烤鴨,謝芸錦琢磨着兩人的口味點了幾個喜歡的菜,然後才上了樓。
飯店有三層,一層熱鬧,二層視野好,三層私密。
謝芸錦挑了二層臨窗的位置,半開放的包廂,一面對着景玉海,另外幾面都用屏風隔斷擋着。除了植物沒有任何裝飾,屏風也是極簡單的那種,倒也古樸。
她腿酸,大庭廣衆的也不好要路昉背,只能扶着扶手慢慢地挪。
路昉默默托着她的腰借力,低聲道:“回去給你揉揉?”
謝芸錦輕哼一聲,又傲又嬌地道:“這可是你說的啊!”
人多,但上菜的速度也不算慢。謝芸錦餓極了,不等路昉幫她就先舀了一碗鴨架湯墊肚,吃相有點急。
路昉笑了笑,拿起筷子,幫睡了一上午沒吃飯的媳婦兒包烤鴨。
鴨肉是片好的,焦紅的表皮滋滋冒油,下面蓋着白嫩的鴨肉,香氣霸道地勾出人的饞蟲。
謝芸錦看着他挑起一張餅皮,抹上醬料,然後挑了塊鴨肉,再放入小菜,動作娴熟地卷好。她很自覺地張開嘴巴。
路昉輕笑,然後也很自覺地喂到她口中,又開始包下一份。
謝芸錦的腮幫子一鼓一鼓吃得津津有味,接連幾個下肚,她才終于覺得胃裏有東西了,連忙撩起袖子也要幫他包。
二層比一層人少,而且都是隔斷擋着。誰來飯店不是專心致志地吃飯,哪有那兒閑工夫觀察別人。于是謝芸錦也不覺得拘束,很快包好一個,伸長手:“張嘴!”
路昉看她一眼,然後微微傾身,張口接過她手裏的烤鴨。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還碰到了謝芸錦的手指,牙齒在皮膚上輕輕劃過,帶着點潮濕。
謝芸錦立刻收回手,嗔他一眼:“臭——”
話說到一半,又打量了下四周,然後無聲地做了個口型。
路昉挑眉,笑得有點壞,湊過去低聲道:“不是沒碰過。”
不知道想到什麽,謝芸錦騰得一下紅了臉,眼看着就要發脾氣,路昉見好就收,幫她擦幹淨手指,再沒讓她動手,包好一整盤的烤鴨堆在盤子裏任她夾。
謝芸錦吃得高興,心裏就沒了計較,一會兒功夫又沒心沒肺地跟人撒嬌了。
小倆口在這兒膩歪,也不是完全沒有人注意到。
至少坐在對面的楊秋盈眼神止不住地透過屏風縫隙往這兒瞄。
謝芸錦剛才上樓的時候她就看見了,這一次她看得更加清楚,兩人的行為舉止親密,說不是對象誰信?!
而且那個男人是那樣的英俊,分明是個冷情的樣貌,卻對謝芸錦溫柔體貼至極,連吃飯都不假人手,又是喂又是哄的——
謝芸錦她憑什麽!
也不看看是什麽地方!
大庭廣衆的像話嗎?!
楊秋盈氣得手都在顫抖,然後看向自己對面的男人,突然就有些不忿。
這是她好不容易才遇上的人,條件好、相貌也不差,只要嫁給他,自己就能進入一個完全不一樣的圈子,從此擺脫以前的生活。
明天他們就要領證,楊秋盈卻已經好幾天沒有見到自己的未婚夫了,好說歹說,才讓人帶她出來一起吃頓飯。
可這飯吃的真是索然無味。
楊秋盈放下筷子,木頭磕在瓷盤上,發出當啷兩聲響,坐在對面的葉原從擡起頭,疑惑地問:“你吃飽了啊?”
楊秋盈嘴角抽了抽。
她知道在這段關系中上心的只有自己,但聽到這話還是心寒了一下。
什麽叫吃飽了啊?她攏共就沒動過幾筷子,能吃飽嗎?!
氣到是氣飽了!
情緒上頭,楊秋盈也記得要時刻保持端莊,于是盡量壓着脾氣道:“你就不能幫我夾夾菜?”
葉原從吐出一根鴨骨頭,聞言皺起了眉。
楊秋盈趕忙道:“我不是讓你伺候我,就是我看別的男同志都會這麽對自己對象,所以也想讓你學學人家。”
“啧。”葉原從掏出手帕擦了擦自己手上的油膩,然後勾起一邊唇角,“羨慕是吧?我看你盯着對面好一會兒了。”
楊秋盈紅了紅臉:“也不是……”
葉原從嗤笑一聲:“得,我倒要看看什麽人讓你羨慕成這樣。”
說着,就往謝芸錦那桌的方向看去。
這麽一看,葉原從登時瞪大了眼。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