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062 她長得好看呀

由奢入儉難, 嬌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她回京市才半月不到的時間,就已經睡不慣知青點的大通鋪了。

沒有柔軟熏香的大床, 更沒有那個安全感十足的懷抱, 謝芸錦翻騰到了半夜才将将睡下,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時候又自然醒了過來。

她習慣性地伸開手臂撈了下身邊, 沒有找到想要的人, 卻聽見柳荷語帶調笑的聲音:“別拉我,我可要起床了。”

謝芸錦迷迷瞪瞪地睜開一只眼睛,混沌的腦子逐漸清明, 終于想起來自己已經回到了江渡村,這才又在被窩裏磨蹭了好一會兒才起床。

正逢秋收, 整個江渡村都忙得熱火朝天,田裏的作物等着收割, 村民們把全家老小都帶上了, 還是恨人手不夠。

知青們也不好耽誤工夫, 再說現在的收成也關乎他們未來一年的口糧,因此大家夥都很有幹勁兒, 吃早飯囫囵幾下進肚, 用手一抹嘴就要趕着上工了。

謝芸錦收了假, 自然也是要去藥房的。只是糙面饅頭又幹又沒味兒,她從自己的包裹裏翻出周媽給她帶的拌醬和腌小菜, 小口小口地吃完。

陳廣福得知她和路昉結了婚,只高冷地點了點頭沒發表什麽意見, 謝芸錦知道老頭面冷心熱,把準備好的喜糖放到桌上,轉身去拿自己的小背簍:“趁我還沒走, 幫您多采一些藥草,以後說不定有空了才能過來哦。”

雖然陳廣福自己就是大夫,但他腿上的傷難斷根,只能好好養着,像上山這樣費勁兒的勞動能少去就少去。

謝芸錦還記得自己剛開始采藥的時候,因為怕她不認路又不認藥,除了第一次拜托方安遠帶着她上山,之後幾回陳廣福都是親自在後頭跟着。明明還沒爬到半山腰就已經滿頭汗,不知道是累的還是疼得,卻依然板着張臉教她這時節這片都有什麽藥草,那地兒過幾月可以摘些什麽,以及幾條不為人知的小路都會領着她一一走過……

在藥房上工确實是個肥差,即使她拿的工分和大家夥比不了,也免不了會有村民眼紅,諸如村支書女兒方桂香,一旦抓住可乘之機就恨不得叫她讓出這個位置。雖然謝芸錦有時候自己會嗆回去,但她知道那些人之所以沒法說什麽,很大一部分原因還是藥房只陳廣福說了算。

老頭無兒無女,一個人慣了,謝芸錦初初來的時候,明顯能感覺到他會因為自己在這兒而有些不習慣,但時間久了,他會記得自己拿哪把鐮刀和鋤頭趁手,私底下将手柄墊了一層軟包;記得自己好吃,每回從別的大隊回來,都會帶一些時令的水果;她随口一提的秋千,沒兩天也挂在了大樹上,可以坐在上頭吹風乘涼。

他做的多說的少,謝芸錦也不是個耳聾心盲的瞎子,當然記得心裏,就算是上輩子那般不識趣的她,也……

呃……

要是上輩子的她說不定還真不識趣。

謝芸錦失笑着聳了聳肩,噴上給自己做的黃岑藥劑,出門前聽見陳廣福面無表情道:“以前沒你的時候也都好好的,能采些啥就采啥,別往深山裏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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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芸錦展顏一笑,揮揮手:“知道啦!”

熟能生巧,來的次數多了腳程自然也快了不少。消耗得最快的藥材要屬止血化瘀和去熱風寒之類,謝芸錦特意多采了一些,至于其他不常用的她也沒特意去找,但若是碰上了也都帶回去,反正還能讓老爺子拿到供銷社換錢。

于是其他人忙着秋收的時候,謝芸錦也沒閑着,采藥曬藥,中途還去了一趟田裏。

黃澄澄的田地裏,村民們忙得熱火朝天。

水稻要割下來脫谷,大豆也得搶着時間以免它炸在田裏,為了防止發黴,玉米掰了之後必須要盡快剝皮晾曬,而剝下來的須須,就是陳廣福讓她來拿的東西。

村裏人通常用玉米須來引火,但這東西曬幹之後消腫利尿,對上了年紀的老人很有好處。

如今收割機還是個稀罕物,江渡村自然沒有,一切都得靠人力,好在大家夥都經驗豐富,又有方中華這個大隊長坐鎮指揮,所有工序都忙碌但有條不紊地進行。

知道大家夥這會兒都抽不開身,忙了一天更是渾身疲累,因而陳廣福便讓謝芸錦跑了一趟,提醒村民們留下一些,以防他們全都拿去燒火了。

“嗐,你不來說咱們都忙忘了,喏,都在那兒呢,你盡管拿。”

謝芸錦抱起一捧,轉身時,腿邊多了個小不點。

“姐姐,要我幫你嗎?”方紅星仰着他的小腦袋,嘴裏的門牙缺了一顆,渾身髒兮兮的。

農忙時半大點兒的孩子也是勞動力,像方紅星這麽小的,也可以撿撿落在地裏的大豆和稻穗。

謝芸錦挑了挑眉,丢下一句“用不着”,方紅星還不死心地跟上去,惹得周圍一衆圍觀的爺奶叔嬸打趣:“你看看,都是你們這幫小夥子帶的紅星,連他都懂得跟謝知青獻殷勤了!”

“紅星啊別跑了,你娘擱後頭叫你呢!”

“诶紅星你跟哥說說,你為啥喜歡謝知青啊?”

小小的方紅星還處于懵懂的時期,不能完全理解這些長輩們話裏的含義,只能撓撓頭,絞盡腦汁地解釋:“她、她長得好看呀……”

衆人笑起來。

方安遠正推了一車玉米過來,聽到這動靜下意識地朝前頭看了看。不知怎麽,他突然就想起了剛才在玉米地裏聽見的對話。

“诶,你聽說了麽,謝知青結婚了!”

“不會吧?真被那位解放軍同志娶走了?”

“嘿你這語氣還挺遺憾?怎麽着,該不會以為自己真的有機會吧?”

“你說啥呢,我只是想着以後她要是随了軍,咱們連見都見不着了!”

枯脆的玉米稭稈紮進他的肉裏,方安遠回神,等意識到自己走神的時候,心情有些複雜。

謝知青結不結婚關他什麽事?

這些城裏來的知青,和他都有着天上地下的鴻溝,更何況謝芸錦還是那樣一個嬌慣性子,他唯恐避之不及。

可越強迫自己不去聽,就越來越在意對方在講些什麽。方安遠抿緊唇瓣。

他不是個交際很多的人,別人家的事向來事不關己,但他不明白為什麽遇上謝芸錦心裏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直到聽見方紅星的話,他才頓悟——謝知青生得盤靓條順,他也不是什麽高尚的人,會注意到漂亮姑娘再正常不過了。

方安遠把推車裏的玉米都倒了出來,轉身又開始了新的忙碌。

……

幾天後是路昉說好要來接她的日子,謝芸錦最後跑了一趟,也沒走遠,就在山腳那塊兒轉悠,摘了不少拐棗。

這種野果雖然醜了些,卻有着“甜半夜”的別名。村裏小孩不常有糖吃,等再過上一段時間拐棗挂霜熟透了,他們就會跑來摘上一大捧,嚼在嘴裏比蜜棗還甜。

周媽以前也拿它做過蜜餞,謝芸錦很喜歡,每回都能吃下一大碟。

除此之外,拐棗也能用來熬湯、泡酒、入藥之後除煩止渴,于風濕也很有效。

不過這會兒的拐棗還有些澀,謝芸錦琢磨着要勻給自己一些,想着等放上一段時間就算做不成蜜餞,也能直接晾曬成果脯。

剛踏進藥房的院子,就見陳廣福拎了藥箱出來,後頭跟着一個行色匆匆的小夥子。

“陳大夫我……”

“田裏有人受傷了我得過去。”

“……馬上就要走啦。”

話音落下,兩人皆是沉默了幾秒,陳廣福明白了她的意思,點點頭,像平常一樣交代:“院門記得鎖,我帶鑰匙了。”

說完,兩人就急急忙忙地走了。

謝芸錦撅了噘嘴,有點不高興,卻還是把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沒想到離開之前,她在桌子上發現了一支鋼筆。

不是新的,但保養的很好,一看就是主人的心愛之物。

下面壓着一張字條,內容也很簡單——結婚禮物。

蒼勁的字體透着本人的含蓄又直接的祝福。

謝芸錦不自覺勾起唇角。

她剛下鄉時只帶了個藤編箱,後來謝嚴陸陸續續寄來吃的用的穿的,不整理不知道,一整理才發現有多少。

路昉直接将車停在了知青點門口,幫她把東西都搬上去。

前前後後算下來,謝芸錦在江渡村待了小半生的時間,但她願意來往的人寥寥無幾。因而這會兒知青點空空蕩蕩,她也沒覺得有什麽失落和惆悵,反而恨不得早點離開這兒,徹底走出劇情之外。

“走吧!”語調十分輕快,連小皮鞋踩在地上的聲音都充滿了歡快的情緒。

軍綠色的皮卡開過鄉間土路,揚起一小片煙塵,有村民看到了免不了唠上幾句閑話:“咱村的妖精嫁走咯。”

“人可是大城市的姑娘呢,怎麽能算咱們村的。”

“是那位路同志嗎?不挺好的麽,郎才女貌,看着就登對!”

柳荷正看着陳廣福處理傷口,見方安遠忍着疼不吭聲,不由得內疚地咬着下唇,開口問道:“方同志,你還好吧?”

……

家屬院目前都是平房,一間挨着一間,雖然看起來并無二致,但規格上肯定有所不同。

像路昉和謝芸錦這樣剛結婚的小夫妻,分到的房子肯定不如人家攜家帶口的寬敞,連卧室都只有一間。

屋裏應該已經打掃過了,客廳纖塵不染,而且因為沒有家具,顯得分外空蕩。謝芸錦把自己的藤編箱擱在地上,推開卧室門探頭看了看,回身對路昉道:“怎麽什麽都沒有呀?”

路昉擡手将門敞開,露出只有一張大床的房間:“家具我都跟後勤說了,定做得再等上幾天,其餘的東西就得我們自個兒去買了。”

等進去一看,謝芸錦才發現衛生間隔壁還藏了一個小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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