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入v【第三更】還是與我換吧……

自從雲珏出門,趙程謹就沒閑過。

先是潤色了即便要送回隴西的家書,又問了問換季的冬衣趕制出來沒有,好不容易能喘口氣,流芳砰得将他“水土不服”這些日子落下的課業摞上了書案。

據說,是雲珏知道他打算一同入學後,主動幫他張羅的。

趙程謹翻了兩頁,臉色就黑了,拎出其中一份:“這也是我落下的課業?”

流芳打眼一瞅,嘴角抽了抽。

“可、可能是女郎不小心,才把自己旬假的作業也夾進來了……”

趙程謹唇線緊抿,啪的一聲把冊子拍在書案上。

就在流芳以為自己又要代人受罪時,罪魁禍首她自己跑來了。

“阿謹!”雲珏推門而入,側首看向坐在書案後的趙程謹,笑嘻嘻走了過來。

來得正好!趙程謹瞄準目标,剛剛張口,雲珏三步并作兩步上前,背在身後的手伸了出來,一陣香甜氣闖入他的嗅覺範圍,待反應過來,冰涼略硬的觸感已抵在他唇上。

趙程謹下意識的用舌尖舔了舔,糖的香氣瞬間在舌尖開出一朵花兒來,令他眸光漸亮,他砸吧砸吧,又舔了一下,逐漸上瘾。

等等!

趙程謹神色一肅,拿下抵在唇上的糖人舉在手裏,一副“小孩子才吃這種東西”的表情:“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雲珏:“我買的糖人呀,買了好多的,可是馮生想吃,尹敘也在場,我便給他們分了。”

她握拳捶捶胸口:“可是阿姐怎麽會忘了你呢,知道你喜歡甜食,專程給你帶回來的!”

這話一說,趙程謹已經把自己原本要說的話忘了一半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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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了正神色,“嗤,誰稀罕。”說完,舌尖又輕輕舔了一下。

嚯,還挺甜。

雲珏看在眼裏,趁熱打鐵的聊起了煎茶的話題。

趙程謹是隴西名副其實的貴公子,畢竟自小家教嚴明,舉手投足皆比着典範之儀來學,就連興趣愛好也十分的高雅。

彈琴能引蝶,下棋無敵手,煎茶更是頗有一番造詣的拿手絕活。

除了日常煎茶飲茶,趙程謹有着所有愛好癡迷者共同的惡習——囤貨。

在雲珏的記憶裏,趙程謹光是茶具就有不下十套,春夏秋冬各有一套,喝不同的茶也有不同的匹配,從作用上又分會客用、練字用、彈琴用……

更別說他一枚又一枚高價買回的茶餅,每一枚都要用專門打造的木盒珍藏,像極了那些納妾入府的男人,一個個接進來,又送入辟出的院子安置,時而還弄出來賞玩一番。

相反,雲珏對這些全無興趣,比起茶,她更喜歡酒。

是以,當她主動提及煎茶這個話茬時,趙程謹意外之餘,原本要說什麽已經全忘了。

“好好的,怎麽想到要學煎茶?”

雲珏半個身子都趴在書案上,兩手呈花兒狀捧着下巴,眨巴眨巴眼說:“因為我今日才發現,煎茶竟然是如此高雅的一門學問!一想到你擅好此道,阿姐便由衷的覺得,你!真!厲!害!”

趙程謹不可一世的挑了挑嘴角,同樣用一種感慨的眼神望向雲珏:“我早先也勸過你,身為女子,休要總是在男人堆裏打轉,培養品性情操才是正道。而琴棋書畫茶,都是極好的打磨方式。你能領悟到這一點,也是不錯的。”

是是是!雲珏完全順着趙程謹的話,将他誇得天上有地下無,時而以身為他的表姐為榮,時而又以自己品性和情操尚有殘缺而遺憾。

她現在十分想打磨自己,若能有熱心的表弟助一臂之力,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如果是年輕兩歲的趙程謹,被漂亮的表姐這樣一番吹捧,會自腳底升起一股豪邁的榮耀感直沖天靈,然後暈暈乎乎忘了自己是誰,任人擺布。

可惜,他已不是了。

趙程謹表情木然的舉着糖人,無情戳穿:“有事說事。”

顯然,糖衣炮彈沒擊中對方。

雲珏眼珠一轉,手掌撐着案面慢慢站直,兩手擡起,食指扭扭捏捏的對啊對,嗲嗲的說:“人家,想要一套茶具和茶餅……”

咣!

雲珏被推出門外時,書房大門在她背後無情的關上,好響好響。

她緩緩轉過身,憤怒逐漸上湧,擡手拔下被戳進發髻裏一并丢出來的糖人,狠狠咬了一口。

咔嚓!薄薄的糖衣在她齒間碎了一嘴。

她邊嚼邊順氣:“血濃于水……血濃于水……打不得……”

彩英縱觀全程,沒有得到那一整個小糖人兒的執念徹底消散了。

……

旬假眨眼過了兩日,第三日,按照原本的計劃安排,姐弟二人要開始拜訪父輩們在長安的舊友。

趙程謹早已點過了,除了那些只需要送個禮略略寒暄的,需要認真拜訪的只有兩家。

一家姓霍,家主霍千山如今是護軍首領,負責皇城內外的安全,深得聖人信任;另一家姓朱,家主朱昌傑今為兵部尚書,這二人早年曾與父輩們一同為先帝打江山,深情厚誼,交情過命,卻終究因千裏之隔少有往來。

今日要去的是霍家。

霍千山年輕時,曾是雲珏父親雲庭的副将,甚至為雲庭擋過一箭。

先帝立國後,雲庭舉家入隴西,霍千山卻将原在太原的老母一并接來長安安家落戶。

再過幾日,就是霍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趙程謹準備的禮十分豐厚,霍家也早早接到消息,是以,馬車剛行至巷口,已有霍家人熱情相迎。

雲珏今日的打扮中規中矩,雖也體面,但終究少了些去馮家赴約時的用心。

姐弟二人一下車,迎上來的是個相貌年輕的婦人,年歲怕是還不到三十。

“這便是将軍說的雲娘子和趙小郎君吧。”

好得很,第一句話就踩了趙程謹的介懷點——郎君就郎君,加個“小”是怎麽回事?

雖然他并非家中排行最大,可雲珏也是排行最末,為什麽不叫她雲小娘子?

不爽歸不爽,趙程謹絕不會在這種事上發作。

姐弟二人剛剛見完禮,美婦人便從身側拉出來一個十二三歲模樣的少女。

“這是萱蘭,萱蘭,快叫人。”

霍萱蘭的眼珠子艱難的從那一車車的豪禮上轉回來,面露喜色,乖乖巧巧的屈膝見禮:“萱蘭見過雲姐姐,趙哥哥。”

雲珏和趙程謹早有約定,她今日只負責禮貌微笑,什麽客氣寒暄休想讓她來。

趙程謹很好的貫徹了這一點,當即接話:“霍二妹妹好。”

二妹妹?

啊,雲珏想起來了,霍千山的原配早在十多年前就沒了,後來霍千山定居長安,官運亨通,很快又再娶了一位繼室,便是眼前這位繼夫人邱氏了。

趙程謹來之前早已把各家摸了個底,霍家還有個原配所出的嫡長女,霍靈馨,所以他開口時,很自然的将所有人對號入座。

邱氏在聽到趙程謹的回應後,微微一愣,但又很快恢複正常,忙說:“對了,萱蘭上頭還有一個姐姐,閨名靈馨。”

邱氏轉頭看了一眼府門方向,為難道:“這孩子,整日有忙不完的事,主意多得很,她今兒個也有客,正在自己招待呢。想來是兩頭撞了忙不過來。你們別站這兒,先進去再說吧,稍後我再叫她來給你們打招呼。”

雲珏心想,這不擺明了告訴我們,霍靈馨今日有比我們更重要的客人?

她随話一想,也并未深究。

這頭,随着邱氏發話,霍府的奴人紛紛出來幫裝載禮物的馬車卸貨。

邱氏一邊迎着二人進府一邊慣常客套:“人來就好,怎得還如此破費?霍伯父曉得你們來長安,早早就叫我籌備着去探望你們,奈何公務繁忙才脫不開身,沒想卻叫你們先登了門,還帶這麽多東西!”

雲珏想,您這不是卸得挺快麽。

趙程謹笑了笑,老成的寒暄:“我與表姐是晚輩,向來只有晚輩拜會長輩,豈敢勞煩霍伯父與伯母親自來探望我們。小小随禮不成敬意,霍伯母笑納便是。”

這孩子太會說話了。

邱氏笑容更深,帶着她二人去了前廳。

同一時間,霍府後院,尹敘拜會過霍老夫人後,霍靈馨親自将他送了出來。

先帝起事前,天下還亂着,霍老爺因此喪身于亂世的刀刃之中。

霍老夫人早年喪夫,膝下共有三子,都曾跟随先帝起事,奈何戰事殘酷,霍千山兩位兄長尚未成家立室便戰死沙場,唯餘霍千山從戰亂走到了太平盛世,有了今天。

霍千山因為年紀小入伍晚,是成了親才參軍的。

原配夫人陪着他熬過了最艱難的亂世,卻沒福氣享受榮華,剩下霍靈馨後便撒手人寰,所以霍靈馨是在祖母身邊長大的。

此次尹敘代父贈禮,同時表達無法到宴賀壽之憾,自該入內當面道明。

霍靈馨作為祖母最疼愛的孫女,被祖母喚來在旁招待。

尹敘年近弱冠,正直議親的年紀。

霍老夫人一心為孫兒找個硬朗夫家,尹敘自然也是考慮的對象之一。

是以,她也竭盡全力的給孫女與尹敘制造機會。

走出老夫人的院子,霍靈馨忽然說:“前院來了新客,聽婢女說往來都是下人在搬運随禮,尹郎君若不介意,我可帶你走另一條道出去,雖繞了些,但好過與粗笨的下人有個什麽碰撞。”

領着客人走偏門顯然不是待客之道,但有時也因人而異。

尹敘在國子監時便是獨來獨往的姿态,鮮少呼朋喝友,平日的愛好除了讀書習文再無其他。

簡而言之,他就是個安靜的美男子。

須知若要偏袒的照顧一個人,遵照對方的心意來,有時恰恰要打破常理和規矩。

霍靈馨這個提議,委實透着幾分大膽的體貼,又含着些若有似無的小心思。

明面上,是為保他清淨往來另選別路,實際上這條路更繞更長,還靜谧無人,很适合忽然勾起什麽話題,然後去加深甚至共鳴。

尹敘不動聲色的看了霍靈馨一眼,直言:“多謝女郎美意,尹某還有要事在身,馬車就停在正門附近,便不繞路從旁的門出入了。”

霍靈馨輕輕垂眼,彎唇笑了笑:“也好,我送尹郎君。”

尹敘始終與她保持着兩人只隔:“有勞。”

兩人行至前院,府奴已将禮物搬至正門內的偏屋,前院掌事正手持禮單一一核對。

尹敘看過去,心中生奇。

霍老夫人的大壽尚有幾日,便是送賀禮也不至于這麽趕早。除非是像他這般,屆時無法到場,所以先行道賀。

霍千山如今扶搖直上,說是禦前紅人也不為過。

霍府設宴,多得是人來捧場巴結,一時之間,尹敘真想不出有哪家出手就是這麽大手筆,且有可能壽宴當日并不到場的。

霍靈馨敏銳的察覺尹敘的目光,忽然想起一些事來。

她心思轉了一圈,選擇打開天窗說亮話:“尹郎君莫不是知道,今日府上來客是何人?”

這話問的有些莫名其妙,尹敘:“我為何會得知?”

霍靈馨:“難道郎君不知,今日來府的,正是隴西雲趙兩家的子女?”

隴西雲趙兩家?

雲珏和趙程謹?

無需霍靈馨過多解釋,尹敘已想明白了。

霍家是随雲氏于太原起家的,霍千山還曾是雲庭的舊部,當年雲庭入隴西,霍千山并未随行。

霍靈馨主動提及,原因無二,雲珏對尹敘一見鐘情癡纏不放的事,在國子監外也不是秘密。

她想看看尹敘的态度罷了。

就在這時,自正廳方向走來一行人,說話聲由遠及近。

先是邱氏:“才來這片刻就要走?老夫人雖不愛見外人,但怎能一頓飯也不吃?再者,你霍伯父還未回府,你們也該見一面啊。”

然後是趙程謹:“不了不了,此次長安之行受長輩所托,還有許多長輩需要拜會。國子監旬假有限,還請伯母見諒。”

雲珏:“是啊是啊,不必不必,還有好多長輩呢……”

就這樣,兩方人在接近正門的道上巧妙的偶遇了。

雲珏正在努力的全身而退,神情貼滿了匆忙與抱歉之意,可就在她看向前方,與尹敘的目光正正對上時,她的匆忙和抱歉簌簌的從表情裏抖落,一張小臉如迎旭日初升,随着那逐漸攀升的驚喜與笑意,眼見着映上了光彩。

尹敘!

又是尹敘!

這下誰敢說他們沒有緣分!?

原本長長的旬假,只有一次邀約。

而後因為馮生,她借機耍小心思,又添了一次碰面機會。

現在他已經不用設計,會自己送上門了。

見到就是賺到!

“你怎麽也來了!”雲珏太激動,踩着小碎步迎了幾步,眼神已經粘在了尹敘身上。

這情景讓一旁的霍靈馨頗為意外,又自心底發出冷感的感慨:果然,名不虛傳。

尹敘的目光錯開雲珏,落在後面的邱氏身上,搭手作拜,“晚輩已拜訪過老夫人奉上賀禮,壽宴那日無法到場望請海涵,既然貴府有客,尹敘不便打擾。”

敏銳的人,可以從只字片語中察覺端倪。

趙程謹記得邱氏方才分明說老夫人近來身體不适,鮮少見客,是以由她來全程招待,随後告知老夫人,省了他們專程拜見,也好叫老夫人靜養,将精神留到壽宴那日。

可尹敘卻說,他剛剛拜會完老夫人。

這……

究竟是他們太不特別以至于無需見面,還是尹敘太過特別非得見一面?

再看看站在尹敘身邊的霍靈馨,有些猜想,就可以成立了。

趙程謹緊張的看向雲珏,唯恐她因醋意大發當場翻臉。

這可不在計劃之內啊。

事實證明,趙程謹完全想錯了。

尹敘的話從雲珏的耳朵裏滾了一邊,只留下最後四個字,她露出失望的表情:“你就走了?”

這時,一直站在原地的邱氏終于看出了門道。

她眼珠一轉,露出親和的笑來:“今兒是怎麽了,一個個來了都急着要走。尹郎君也是,老夫人向來很少見客,若是叫她曉得我連一頓飯食都不曾留你,回頭該數落我待客不周了。”

一番尋常留客話,卻是又将尹敘受到老夫人特殊待遇的事描了一遍。

霍靈馨眉頭輕蹙,看了邱氏一眼。

邱氏終究是長輩,又擅長圓場挽局,若說方才她是假意客套,那麽此刻便是真心留客了。

是以,她不由分說将一群小輩又迎回正廳,利落吩咐下人擺上新的茶水點心。

尹敘打算要走的,奈何雲珏的眼神太過炙熱,告辭的話便像是堵在了喉嚨口。

趙程謹也打算要走的,畢竟這樣才符合他們事先商量的串門策略。

可現在,計劃全都在雲珏的變卦中被摧毀。

雲珏對尹敘的态度,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那就是情窦初開的愛慕。

所以,當雲珏和趙程謹在一邊坐下,霍靈馨被安排和尹敘在另一邊并坐時,她心頭微沉,不着痕跡的打量了一眼對面的雲珏。

果然,她發現座次上的微妙之後,目光在自己和尹敘之間來回丈量,表情肉眼可見的愁苦起來。

趙程謹無意瞥見她的表情,周身陡然激起一層顫栗:來了!來了!她要鬧了她要鬧了!

就在邱氏暗暗滿意自己這波操作時,雲珏忽然捏着小帕子捂唇,驚天動地的咳嗽起來。

尹敘心頭一驚,當即看向雲珏,卻見趙程謹一臉擔憂湊到雲珏身邊:“阿姐,你怎麽了。”

雲珏咳得小臉通紅,眼泛淚花,虛虛道:“方才坐下還不覺得,此刻才覺這裏好似是個風口……”

說着,雲珏目光柔柔的看向趙程謹——該你了。

下一刻,尹敘眼見着趙程謹緊抿的唇線艱難松開,看向座上的邱氏已然換上一副愁容:“夫人見諒,表姐自小體弱,最不經風寒,尤其後背不可吹風,一吹便咳嗽,可否為表姐換個座位……”

他剛說完,雲珏已經伸出指頭指了指霍靈馨的位置,弱弱道:“我覺得那裏就不錯……”

尹敘輕輕抿唇,心中逐漸了然。

難怪那麽能折騰,身邊一圈皆是幫她兜戲的。

霍靈馨正愁怎麽為自己避免麻煩,聞言當即要起身讓座,可還是被搶了先。

尹敘看着對面“弱不禁風”的少女,說:“還是與我換吧,我經得起吹,正好為雲娘子擋擋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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