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入V【第二更】尹敘的反擊……
尹敘覺得,雲珏可能已經接受到了自己的敲打,一直到從馮家告別,她都沒再作妖。
他很欣慰。
拜訪完畢,兩人一同向馮家人話別,馮母無比熱情的邀他們再來,馮筠的注意力卻率先去到了外面。
他記得雲珏來時瞄中了街口的糖人,他打算給她買兩個帶着。
然而,當馮筠勸留了母親自己送二人出門,然後搶先一步走向糖人攤子時,才發現攤主正在收攤。
馮筠微微錯愕:“糖人,沒了?”
街口這個糖人攤馮筠幾乎沒有光顧過,但他每日經過這裏,自是知道他不會這麽早收攤。
這時,彩英踩着小碎步來到雲珏身邊:“女郎,馬車在那邊。”
攤主當即朝彩英一指:“實在抱歉,今日的糖人都被那位小娘子買完了。”
雲珏留意到馮筠這頭,揚聲問他:“馮師兄想吃糖人嗎?”
馮筠:……
雲珏豈是那般小氣之人,當即叫彩英從馬車裏取了糖人來。
彩英二話不說,自馬車上抱下一大只油紙包,小心翼翼的走過來。
糖人是吹起來的,豬馬牛羊各不相同,薄如蟬翼,用油紙包着竹簽串着,雲珏取出兩支遞給馮筠:“來,拿去吃!”
馮筠有些怔然的走過來,接過糖人的動作略顯僵硬。
雲珏自然不會忽視尹敘,轉頭又給他取了兩支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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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敘對她這種一碗水端平的做派無動于衷,直接道:“心領,我不愛吃甜食。”
雲珏聞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尹敘一眼,轉身再去兩支,并着之前的,一共遞了四個給他。
一向從容不迫的尹三郎,此刻的表情有了一絲裂痕。
他腳下一動,将原本朝向朝向雲珏的身子微微別開些:“我說不要,并不是嫌少。”
雲珏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再取兩支,遞了六支給他。
馮筠看着雲珏明晃晃的偏愛,捏着手中兩支糖,神情漸漸淡下來。
尹敘想,把她當做尋常女子那般對待,是他的錯。
他不是不知馮筠心思,此情此景,竟像是他故意吊着雲珏在炫耀一般,簡直有為君子風範。
即便尹敘無意下雲珏身為女兒家的臉面,此刻還是肅起了神情:“便是你全都給我……”
雲珏:懂了!
尹敘話還沒說完,她把手裏六只糖人塞了回去,直接抱起整只油紙包塞進尹敘懷裏。
給你!
尹敘沒說完的下半句活生生梗在喉嚨裏,許是雲珏的動作激得裹在油紙包裏的糖香味散了出來,尹敘只覺得一陣香甜撲鼻而來,手就那麽失去控制的接住了一大包糖人。
尹敘:……
馮筠:……
雲珏拍拍手,一副完成大任的撒手姿态,笑着對二人道:“今日多謝馮師兄招待,願師兄前程似錦,早日成家立室!尹師兄,馮師兄,告辭啦。”
說完,她有模有樣沖二人屈膝微拜,轉身離開,邊走邊嘀咕:“嘴裏說着不要,果然還是因為給的太少。”
彩英連忙提醒:“女郎,兩位郎君還沒走吶!該聽見了!”
自信些,不是該聽見,是一定聽得見!
雲珏行至車邊,側首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的兩人,笑眯眯的揮揮手,心滿意足的上車。
尹敘站在原地,回味着她剛才嘀咕的那句話,心裏一清二楚,她是在說糖,也是在回敬他剛才害她燙嘴那番話——嘴上說着不要套路,實則還是套路太少了沒套住你!
雲珏上車之後,馬車很快駛離,她心滿意足的窩在座中,不一會兒又失了笑容,遺憾道:“哎……也不該全給他的,我還一個沒吃呢。”
彩英捂嘴偷笑,伸手打開馬車暗格,竟然又從裏面摸出兩個糖人來!
她跟随雲珏多年,雲珏一招手她就知道要幹什麽,自然得多留個心眼兒。
雲珏蹭的一下坐起來,渾身的勁頭又回來了,她接過糖人兒,真正的心滿意足:“沒白疼你!”
彩英極度受用,“那可不,也不看看奴婢是誰家的人!”
雲珏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小臉蛋,就在彩英以為自己會獲得另外一個小糖人兒時,雲珏直接把另一個放回暗格裏,咣叽一下合上格門:“這個給承謹帶回去。”
彩英她,漸漸失去了笑容,從心底裏泛起一股酸溜溜——
哎喲,果真是血濃于水,往日裏酸言酸語刺你的都比挖心挖肺疼你……
“張嘴!”
彩英還沒反應過來,被雲珏徒手碎開的一半糖人已經塞進她嘴裏。
絲絲縷縷的甜裹挾着心滿意足的感動報過了彩英的忠仆之心。
她又可以了!
……
尹敘自小就被教導凡事要克制,便是最喜歡吃糖的年紀也不可能貪嘴。
是以,陡然抱着一堆糖人,他仿佛沉浸在了糖人的香甜氣裏,合着那微妙的心情,竟有些暈眩之感。
就在這時,馮筠的聲音從旁響起:“尹兄,可否留步說兩句?”
尹敘夾着香甜氣的暈眩感戛然而止,馮筠開口的同時,他已然猜到對方要說什麽。
果不其然,馮筠單刀直入,尤似宣戰:“想必尹兄已看出來了,我心中傾慕雲師妹。”
尹敘定定的看着他,問:“是傾慕,還是感激?”
馮筠搖搖頭:“你無需用這個來迷惑我,我是個男子,難不成面對女子時,還會弄錯對她的心意不成?”
尹敘看了一眼侍從,對方立馬會意,上前來接過郎君手中的香甜糖人。
尹敘卸了貨,雙手得以負于身後,是他一貫的談話姿态:“哦?是因為對謝清芸有過同樣的心意,所以面對雲珏時已是老手,輕易可辨了?”
馮筠被狠狠堵了一下,同時又倍感意外。
一向和氣從容的尹三郎,竟然也會用這樣的語氣來說話。
他笑了一下:“謝清芸是學中才女,試問有多少人不曾對她抱有傾慕之情?可這種感情與我對雲師妹的不同,我喜歡她,我要娶她為妻!”
不得不承認,馮筠的直白讓尹敘心中微微震動,第一感受竟是佩服雲珏。
在之前那件事上,他不是沒有鼓勵過馮筠。
即便當時博士和祭酒有意壓下此事,不欲鬧到禦前,但只要再堅持片刻,他還可以再行安排。
可那時的馮筠瞻前顧後,祭酒只是稍稍給出警示,他已不再相信任何保護,決定放棄。
同樣的事情,換了雲珏出馬,竟讓他由內到外脫胎換骨了一般,不僅敢站出去自行張榜,如今說起這話來也揉着一股子熟悉的勇猛和坦蕩。
更像是……從她身上學來的。
見尹敘不語,馮筠再進一步:“尹兄,你幫過我,這個恩情馮筠定會報答,但雲師妹的事,與此事無關,你總不至于拿這個來要求我退出吧?”
尹敘眉眼輕擡,從思緒中掙脫出來。
要求他退出?
他有什麽立場要求他退出。
至今為止,他甚至不曾對雲珏的頻頻示好表過态,更不曾如馮生這般直言表态。
下一刻,馮筠竟像是捕捉到他的心思,笑裏夾了一絲嘲意:“我差點忘了,我之于雲師妹,恰如雲師妹之于尹兄。若尹兄對她有男女之情,又豈會一直吊着她不給回應,叫她追在你後面跑?”
馮筠的眼神變得淩厲:“可是尹兄,我真的很好奇,雲師妹一個嬌生慣養的将門貴女,到底喜歡你哪裏。難道……是因為你一直吊着她,叫她咽不下這口氣?那若是你應了她,她會不會當場就失了興趣?”
不得不說,馮筠有時也挺會戳人肺腑。
雲珏與尹敘設想過的妻子模樣壓根不沾邊。
不止如此,同她在一起,怕是要有超出常人數倍的勇氣和大膽,才接得住她時不時抛來的招。
這無疑與他凡事求穩的行事作風背道而馳。
馮筠将尹敘的沉默當做了遲疑,再接再厲道:“不錯,尹兄相貌過人,氣度不凡,又有這樣的高貴出身,的确能引得一衆女子對你傾心。可若現在又來一人,樣貌氣度不比你差多少,身份與你相同,甚至手中權勢高過你,他對雲師妹比你好上千百倍,敢問那時,雲師妹又會作何抉擇?”
馮筠已有些氣勢逼人,就在他以為自己占據了這場談話的優勢時,尹敘忽然輕輕笑了一聲,原本輕垂的眼緩緩擡了起來。
這一瞬間,馮筠清晰的感覺到,面前的男人仿佛自骨子裏張開一股截然不同的氣場,不同于一貫的平靜溫和,竟有些冷冽迫人。
尹敘下颌微擡,嘴角動了動,噙起一絲微不可察的冷笑:“馮兄方才說,你對于雲珏,一如雲珏對我,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馮兄今朝對雲珏癡心不改,也是因為不曾得到過。會不會等雲珏回應你時,你滿足了,便又無心了?”
馮筠生生一愣,竟被尹敘反将一軍。
“我……我當然不會!我對她真心真意,永不反悔!”
尹敘立刻回:“那你又怎知我不是?”
到這一刻位置,馮生自以為先發制人便可占據的優勢悉數散盡。
他終于明白,尹敘并非沒有脾氣,相反,他諷起人來,只會穩抓痛腳,讓人無力還口。
可這還沒完。
尹敘朝他走了兩步,在他身側停下,微微偏頭:“話說回來,你既覺得雲珏對我是愛而不得的執念,那我不妨應了她,我們看看,她到底是何态度,如何?”
馮筠目光震動,側首看向他。
“她若真的變心不再執念于我,正好全了你的追求之意……”尹敘眼尾輕挑,嘴角輕勾:“但若她并未變心,癡心依舊,馮兄是不是也該保留一份體面,退出我與她二人之間?還是依舊要以癡心為名繼續糾纏,一股腦塞些她并不需要的照顧,然後自我感動?”
馮筠身子一顫,竟有些站不穩。
尹敘收回目光,徑直走向自己的馬車,行至車前時,他忽然想到什麽,回過身來。
“方才你說對我感恩,可我看來,你心中真正感謝的是雲珏。你對她的喜歡,恰好證明你這份心思。所以,倒也不必違心将我奉為功臣,即便是我,也覺得此事中她出力極大,你感激她,這很應該。”
“馮生,你自己也說,兒女之情無關其他。若只談這個,我管不着你,但希望你不要忘記,當日低落至底時心中的祈願和自己想走的路,莫要因為旁的事情,讓自己的路走歪。”
說完,尹敘亦蹬車離開。
馮筠站在原地,一直聽着馬車聲漸漸走遠。
日頭已西斜,他閉上眼,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像是此刻才能順暢呼吸……
……
馬車朝着相府奔去,尹敘坐在馬車裏閉目凝神。
侍從三勤坐在一旁,回想剛才那一幕,不由得對馮筠刮目相看。
郎君已經多久沒有這樣動過真格了。
這個馮郎君,他是個人才。
不過,眼下還有另一件重要的事需要解決。
“郎君……”三勤弱弱開口。
尹敘緩緩睜眼,一雙墨瞳裏還有未曾散去的淩厲冷意。
三勤輕輕吞咽,該說的還是得說:“那茶餅和茶具,不是明日要送去霍府的賀禮麽……”
尹敘盯着他不說話。
三勤忙找補道:“您忘了嗎?霍老夫人六十大壽,霍将軍的帖子都遞到咱們府上了,可相爺說人忙事多,那日怕是去不了,便吩咐郎君籌備賀禮。那茶具和茶餅……”
是您高價購下要送給霍老夫人的,結果被您眼睛都不眨的當了演戲道具……
尹敘當然記得。
父親去不了霍家,他日日去國子監報到,屆時也未必得空,所以早早将賀禮放在車上,打算挑個散學早的日子提前送去,道明無法過府道賀的原因,待奉上賀禮後此事就算了結。
他自小吃穿用度都有自己專用的,這輛馬車亦是他獨自使用,奈何禮還沒送出去,先被用在了這裏。
尹敘将事情在心頭略略過了一圈,滿不在乎的閉上眼:“再挑一樣就是。”
三勤想了想,艱難發問:“用、用您的私錢?”
這可不是三勤多事,也不是尹府拮據拿不出幾樣禮。
郎君從小就被嚴加管教,若知郎君将原本備好的禮随手送了出去,夫人必會差人來問長問短,最終肯定會補上這份禮,只是抵達“最終”的這個過程會有些聒噪,郎君自是不喜的。
果然,尹敘反問:“那用你的?”
噢不不不,三勤:“三勤明白,一定辦的妥妥當當!”
實則心裏默默搖頭,您都還沒和那位雲家女郎締結情緣呢,先搭進去一堆東西。
這敗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