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雲珏她是不是不行了!?……

“秦娘子,往後這裏便是你讀書之地。你便……”

因雲珏是最後入學的,加之她本也無心向學,便一直坐在最後面,“便坐在雲娘子旁邊吧。”

秦懷月和雲珏對視一眼,大方一笑:“有勞學正。”

很快,雲珏旁邊被安置了新的座位,秦懷月将會坐在她的身邊。

尹敘只負責帶人來,人帶到他便功成身退,他要離開時,秦懷月朝他走了過去。

“尹敘!”

她期待的看着面前的男人:“我才剛到長安,想趁着今日得閑到處逛逛,你能不能……”

“陛下還在等尹某回宮複命。秦娘子若缺什麽,大可向下榻府邸的奴人吩咐,告辭。”尹敘果斷拒絕,轉身離開。

秦懷月臉上的熱情淡了些,轉頭看向教舍內的雲珏。

雲珏已經支着腦袋看了許久,兩方目光一對上,教舍裏的氛圍無端變得緊張起來。

不少聽過雲珏鬧騰手段的娘子紛紛屏息凝神,唯恐她直接跟秦懷月打起來。

下一刻,秦懷月沖雲珏彎唇一笑,盡顯大方姿态,雲珏打了個呵欠,埋頭繼續睡。

兩個準情敵的第一次交鋒,竟然這麽快偃旗息鼓,衆人一時間說不上是松了一口氣還是失落。

甚至,她們隐隐猜測——雲珏她是不是不行了!?

看着沒有往日活潑,也不怎麽往男學那邊跑了。

果然是被拒絕了太多次,乏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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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散學時,雲珏被一個小厮打扮的人攔在馬車前,對方遞過來一個包袱,讓她回府再看。

雲珏當真進了房門才把包袱打開,裏面是一件精致可愛的小披風。

披風不厚,裏面還夾着一張紙條,是雲珏認得的字跡。

紙上說,趴睡難耐,若有鋪墊會舒服些。

彩英探着腦袋,在一旁看得神情複雜。

作為侍奉雲家小女郎的忠仆,沒有人比彩英更懂得照顧人。

“天氣都漸漸轉熱了,哪裏還會着涼。就算急着示好,好歹也動動腦子呀!”

雲珏把紙條折折好,又把披風拎起來仔細翻看,臉上漾着淺淺的笑。

“大概他覺得我會冷吧,心意嘛,明日幫我把這個帶上。”

彩英:……

趙程謹回來便一頭紮進書房,生人勿進,雲珏無所事事,竟然在房間裏抄起經文來。

看她翻出筆墨,彩英手裏的茶盞險些沒拿穩:“女郎……”

雲珏擡眼看她:“怎麽啦?”

彩英連忙搖頭,主動過去幫雲珏研磨。

僅憑雲珏平日裏的言行舉止,很少有人能相信,她是那種能坐下來安安靜靜抄經的性子。

最厲害一回,她從卯時抄到亥時,不進食不飲水,一整日抄下來,抄的渾身酸痛,頭暈眼花,抄到再沒一點精力胡思亂想,就能倒頭即睡。

而這些,都源于女郎剛剛回到夫人身邊那年發生的意外。

她曾被亂軍從橋上丢下去,若非掉進水裏,早已一命嗚呼。

大夫說她命硬,掉下去時沒有別的磕碰,就咽了幾口水,養養就好。

但其實,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女郎總是睡不好,還做噩夢,常常在夢中吓醒。

夫人無法,只能帶她去寺中上香養身,聽暮鼓晨鐘,病除心魔。

寺中高僧贈她一份經書,讓她每日潛心抄誦,便可靜心凝神,她便照做了。

此法果然生效,女郎很快脫開夢魇之困,卻也養成了一個習慣。

每當她心中害怕,又或者為什麽擔心時,便會抄經靜心。

“女郎心裏是不是有些委屈?”

雲珏筆下節奏不亂,調子軟軟的:“我委屈什麽呀。”

彩英:“女郎和尹三郎的事從未瞞着奴婢,奴婢自然希望女郎事事都好,時時都好,萬不會随意給女郎添堵。可……”

雲珏筆尖一頓,側首看向她:“可什麽?”

彩英心一橫:“奴婢替女郎覺得委屈。”

“明明是兩情相悅,怎麽就成了見不得人的事?此前,尹郎君說你們在歷練期間,女郎你又是奉命來求學,不好叫人知道。可現在歷練已經結束,他也有了官職,往後只會平步青雲,接下來就該說媒議親了,還不能公諸于世嗎?莫不是……”

雲珏看着她:“莫不是什麽?”

彩英垂着眼,嘟囔道:“莫不是聽了什麽閑言碎語,有了二心,今日壓着,是為來日方便斷絕。”

房中有一瞬間的寂靜。

吧嗒,是筆輕輕擱下的聲音。

雲珏看着窗外昏黃的夕陽,說:“彩英,多疑的人,會活得很累的。”

彩英怔愣:“啊?”

雲珏眼底映着金橙色的光:“因為多疑,所以不敢相信這世上有不移的情,不毀的諾,不負的心,反而會讓很多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複雜。”

“其實真的遇上了移情毀諾與負心,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既願意相信,便該做好為這個選擇負責的準備。”

“即便與所信所願背道而馳,前路總不會斷的。”

“多思多疑是一天,安心信任也是一天,我願選後者。”

說完,她又低下頭開始抄經。

彩英心想,您若真的深信不疑,那此刻又是為了什麽抄經安心?

一不留神,她把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雲珏的筆再次頓住。

這一次,她沒有看彩英,也沒有解釋,而是盯着紙上隽秀的字跡,很快又繼續落筆。

彩英看出她态度,終是不再多問。

大概,要摒除雜念,消疑定心,便需要這麽一個過程吧。

……

尹敘這頭的情況并不好。

聖人提了他的位置,叫他能更直接的參與諸事,可看到的越多,他的心越往下沉。

當日,雲朝毓曾想借立功之名給雲珏制造回隴西的機會,結果被聖人和父親擋了回來。

随着朱家東窗事發,被人暗中接應獲救,霍千山提交的罪證也不過是綿軟一拳,這張明牌已經被撕毀。長安城中日漸緊張的氛圍,尹敘覺得,一直以來維持的平和狀态恐将颠覆。

“陛下,搜捕朱昌傑的人已經派出,他們倉皇逃離,必會留下蛛絲馬跡,不日便可擒獲。”

“陛下,朱昌傑勾結江南勢力為其掩護一事牽涉甚廣,今江南亂事初定,還有諸多後續事宜,若兵部主事位置空缺,恐不利後事處理,此外,朱昌傑在朝中是否還有餘黨,此事易改清查。”

禦書房內,乾盛帝冷着臉高坐上首:“朱昌傑務必捉拿歸案,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來。霍将軍,此事朕便交由你二人來處理。”

霍千山揭發了朱昌傑的事,順理成章承擔了捉拿之責。

乾盛帝:“至于兵部空缺,諸位以為何人适合配合江南那頭處理後事?”

尹敘目光輕轉,看向此前進言之人。

那是臺院侍禦史徐伯烨,屬趙王母族。

徐伯烨:“提拔新人是為控制大局,但若誤用罪臣黨羽,難免适得其反,臣引薦雍州刺史梁榮春為新任兵部尚書。梁榮春亦是先帝在時一位骁勇善戰的猛将,為人亦有謀略,位居雍州兩年,治下得當,應可勝任。”

乾盛帝思忖片刻,對尹敘道:“梁榮春的确是個合适的人選,尹敘,你去将他的官籍調出來,朕查閱無恙後,自會定奪。”

尹敘一聽這話便知聖人已經屬意此人,後續不過是走個流程。

隴西軍撤退後,河北道秦家老二秦槐領軍抵達,如今正處理着江南諸道的後續事宜。

秦槐趁機将江南的情況摸了個底,亦傳回諸多信件,這當中不難看出河北道借獻江南勢力之功來表态衷心與誠意。

如無意外,聖人拔除朱昌傑的勢力後,會安插自己信任的人,雖然迂回波折了些,但最終還是達成了将江南的勢力收入囊中的目的。

如今真正焦灼的,依舊是聖人與隴西的關系。

雲朝毓借江南之事擺了聖人一道,眼下聖人手段雷霆意在迅速解決江南這邊的問題,分明是要掃清一切障礙,正面對上隴西了。

待到正事商議的差不多,乾盛帝獨獨留下了尹敘單獨說話。

尹相看了兒子一眼,倒也沒說什麽,從容退下。

殿內很快只剩乾盛帝李瑚和尹敘二人。

兩人年齡相仿,無外人在場時,乾盛帝總是要比在外人面前輕松自在許多。

“述清,你與朕相識有多少年了?”

尹敘垂首道:“自臣幼時進宮為先太子伴讀,結識陛下開始,至今已十數載有餘。”

乾盛帝嘆了一聲,年輕的聲線滿含滄桑感慨:“是啊,十餘載了,那時,皇兄還在。朕還記得,當年其實不止你一人進宮伴讀,可你偏偏最是惹眼,起先,皇兄還有些針對你。”

都是年少心性,誰也不服誰,堂堂皇長子,文采竟不如臣子,這實在說不過去。

是以,當時還是大皇子的李勳總是以尹敘為目标,總想着打敗他。

結果不打不相識,到叫他們二人成了摯友。

李勳非常欣賞尹敘的文采,之後李勳封太子,總會在政務繁忙時,拉着尹敘探詩詞,企圖在詩詞中的山水美景之間竊得一份短暫的安逸,這也是為何尹敘一直以來都浸身文壇的原因之一。

都是年紀輕輕的血氣男兒,誰心裏還沒點蓬勃的驕傲。

得當朝太子誇贊,亦有真才實學,尹敘很是風光了一陣子。

可惜,詩詞歌賦多是寄情,治不了國也安不了邦。

等尹敘清醒認識到這一點,主動從那浮華之巅退出來時,終究是晚了些。

李勳臨危受命,禦駕親征,結果死在平介之戰中。

乾盛帝道:“新學設立至今,已算穩步進行,你也總算不負朕之所望。朕記得,此前你曾有文章書治吏之法,朕看過之後覺得頗具新意。”

尹敘雖年輕,但終究是尹相之子,尹相在朝圍觀多年,許多事尹敘耳濡目染,又因年輕而視角不同,加之他近幾年在事務上的磨砺,自是叫他超出常人許多。

尹敘一聽這話,意識到了什麽:“能為陛下效勞,是臣之幸。”

乾盛帝笑了笑:“朕能有你這等可信之友,亦是幸事。述清,新學的事情已經處理的差不多,倒是江南那邊,目前還由秦槐坐鎮,待整合之後又會有一番新局面,這天下終歸是要收攏成一片的,屆時,朕還是少不了你的協助。此事較新學要複雜得多,你大概要多費費心了。”

尹敘心中一動。

聖人竟然是直接将他摘出來,不再參與隴西的事了。

其實這也正常,一國之君日理萬機,最大的矛盾并不代表全部的矛盾。

只要國家還在運轉,總有不同的事要操心,新君絕不會将全部力量用在一處。

可問題在于,此前乾盛帝曾略略表露過,希望他能與雲珏接觸。

當時,這話裏分明有周旋之意,如今

尹敘正要領旨,新君忽然語氣一轉,添了些輕松的玩笑趣味:“對了,朕聽聞,那秦家女郎似乎也瞧上了你,時時刻刻同人打聽,陣仗較之當初的雲珏有過之無不及。尹敘,你可真是生了一張勾人的皮囊,還轉對這些少女的胃口,朕都要羨慕你了。”

尹敘擰了擰眉,又聽新君道:“不過話說回來,這諸道權貴的子女,放到朕的眼皮子地下,是他們的表态,也是朕的潛在麻煩,至少不能叫她們有什麽閃失。你說朕若叫你幫忙照看着她們,你會不會有些為難?”

尹敘臉色已沉:“陛下……”

乾盛帝兀自笑了起來,笑聲清朗:“朕同你開玩笑的……”

……

從宮中出來,尹敘本打算去一趟國子監,結果被尹相留下的人半道截了。

回到府中,尹相正在書房等着他。

“父親。”尹敘站在書案前,看着立在案後練字的尹相。

尹相淡淡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是跟着先太子和陛下一道成長起來的,只要不讓陛下失望,來日這朝堂總有你鼎立之地。”

尹敘聽出了父親話中之意,眼神一變:“父親已知陛下有什麽安排?”

尹相筆走游龍:“本相親自懇求,陛下也正是用人之際,自然要将你從隴西的諸事當中摘出來。那雲家小娘子癡纏的緊,這個端口若有疏忽,不止是聖人的心血付諸東流,連整個尹氏都會被你連累。”

尹相看他一眼:“你難道忘了,本相此前同你說過的事?”

當然記得。

趙喆與雲庭涉嫌謀害先太子,奪取寶藏。

尹敘的态度一直很堅定,他只看證據。

而今日尹相忽然提及,尹敘心中一震:“陛下已握有證據?”

尹相筆尖一頓,擡起頭來,目光沉穩老練:“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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