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安靜。

還是安靜。

好一會兒,謝洲感覺自己被孫都戳了一下。

“怎麽?”

孫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好像自帶高光和冰山背景的莊重,悄悄吞了口口水。

“那什麽,你覺不覺得,莊總像是在發光?”

艹!

何止是在發光啊?

這也太帥了吧!

三言兩語就說得那個楊陶落荒而逃!

還有楊陶他那個爸也是!

這就叫什麽?

舌戰群雄嗎?

帥炸了!

謝洲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請問孫都是怎麽能做到,在自己的臉上寫小作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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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孫都抓了抓頭,有點疑惑。

“莊總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啊?我怎麽好像沒聽懂啊?”

謝洲無語。

“沒聽懂你覺得他在發光?”

孫都嘿嘿笑。

“就,不明覺厲嘛!”

反正本來莊總就是牛逼人,說牛逼話那不是很正常?

謝洲從他臉上讀懂這些想法,只覺得大開眼界。

這莫非就叫做,用直覺思考?

不過……

謝洲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莊重确實像是在發光。

是莊重的智慧在發光。

他看了孫都一眼,找了個借口支開他。

“我們人都來了,不捐點拍品是不是不太好?”

他邊說邊随手扯下袖口的袖扣,“你去幫我個忙,把這個拿去拍吧。”

孫都納悶,“現在?”

對上謝洲的深邃的眼睛,他莫名乖巧。

“行吧,那我去跑一趟。”

邊走他邊嘀咕。

繼續要補,怎麽不之前補?

走了幾步,他低頭看了一眼手裏的袖扣,恍然大悟狀——該不會是因為謝洲看了莊總才想到還有袖扣可以扯下來吧?

把人支走了,謝洲傾身靠近莊重。

“我很好奇。”

莊重微微側首看他,語氣平常。

“好奇什麽?”

靠得近了,謝洲這才注意到,莊重身上有一種淡淡的香味。

像是在濕潤的雨季裏點燃松木取暖,淡淡的水汽裏摻着着松木的雅香,好聞得就像莊重這個人一樣完美。

謝洲只遲疑了一秒鐘,就開口問。

“你覺得楊陶有問題?”

什麽意思?

莊重擡頭看他。

謝洲也看着他。

莊重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慢條斯理地開口。

“我記得你也贊同第一次下廚不清楚自己廚藝的,不要把自己的成品随手送人?”

謝洲摩挲着手指,往後靠了靠。

“對。”

“既然是這樣,”莊重攤手,“你難道覺得楊陶沒有問題?”

他沒有拒絕或者不回答,甚至把答案丢給了謝洲自己選。

他甚至露出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等着謝洲的答案。

謝洲呼吸一窒。

他冒進了,莊重看出來他在試探了。

不過……

這就是莊重嗎?

謝洲眼底隐藏的好奇更深了。

他還想說點什麽試探一下,孫都回來了。

謝洲下意識身體擺正回位。

莊重也把頭扭回想着前面。

只有孫都一個人郁悶:這兩個人,怎麽感覺有哪裏怪怪的?

拍賣還在繼續,莊重看了一會兒,沒什麽興趣。

他掏出手機來,開始翻起那些‘周特助’整理的攻略。

親手制作的玫瑰花增加好感;

親手制造的愛心便當增加好感;

親手制作的小熊玩偶增加好感親手;

親手制作……

莊重覺得自己快要不認識親手制作這幾個字了。

他翻了翻《我的女兒和她的男人們》這個游戲的攻略。

好家夥。

莊重數了數頁數,足足有一半以上全都是和親手制造有關系。

這個游戲制作團隊是和親杠上了還是和手杠上了?

莊重順便翻了翻這個游戲裏的攻略人物。

一號,娛樂圈霸總。

二號,房地産霸總。

三號,新能源霸總。

……

看到第十八位還是霸總之後,莊重緩緩陷入沉思。

是霸總得罪了這家公司的制作團隊嗎?

不然的話,為什麽明明是一個霸總,被攻略的方式卻都是收到親手制作的禮物?

莊重覺得難以理解。

他們的設定難道是假的霸總嗎?

霸總這種設定,為什麽會輕易因為親手制作的禮物就暴漲好感度?

或許,下一個游戲不是這樣的?

莊重試着點開第二份游戲攻略。

《重生之星途璀璨》,一看就是要走娛樂圈路線的?

既然是要走娛樂圈路線,那起碼應該走的是用錢開路吧?

莊重自信滿滿地點開第二份攻略。

五分鐘後,他一臉難以置信緩緩退出。

為什麽?

還是親手做飯?

而且既然是要在娛樂圈星途璀璨,不應該每天都在上各種課程提升自己嗎?

為什麽還有花費三個小時為霸總煲一鍋老火靓湯這種選項?

一向處理工作文件如同喝水一樣簡單的莊重,頭一次覺得看這些文件讓他感覺到了頭痛。

他緩了一會兒,不死心地點開第三份、第四份、第五份……

五分鐘後。

莊重死心了。

他實在是難以理解……

“為什麽會有人認為,想要打動一個總裁級別的人物,最好的做法,是親手制作的小禮物?”

是在看不起他們嗎?

莊重無法理解。

如果親手制作的巧克力能夠随便就贏得好感度,那他努力工作去吃米其林餐廳做什麽?

什麽?

謝洲有些驚愕地擡頭。

莊重剛才是在和他說話?

和謝洲對上眼,莊重腦子裏還在糾結着這個問題。

說起來……

莊重看了一眼謝洲,他記得謝洲好像也覺得第一次下廚做出來的巧克力不要輕易送人?

或許,他可以問問看謝洲?

莊重又重複了一遍他剛才的自言自語。

這一次,他很認真地看着謝洲。

“你覺得呢?”

我覺得你在反利用我。

并且我好像也找到了證據。

謝洲微微張了張嘴,還沒回答,旁邊的孫都倒是先按捺不住插了一嘴。

“這說起來其實也沒毛病吧?”

孫都撓頭,他嘿嘿一笑。

“像莊總你這樣的身份,能用錢買得到的東西,你不自己都能花錢買嗎?但是親手制作的東西的話,在外面可是買不到的吧?這種心意不是很令人感動嗎?”

他話音剛落,莊重和謝洲齊齊扭頭看他。

兩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一言難盡。

孫都被他們看得頭皮發麻,心裏毛毛的。

“怎、怎麽了嗎?我有哪裏說錯了嗎?”

沒錯啊?沒、沒錯吧?

他眼神瘋狂動搖。

莊重先皺着眉搖頭。

“你的觀點很奇特,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管是便宜還是貴的東西,都是我認真努力工作換來的財富,我花出去的每一筆錢,都帶有我工作的汗水。”

謝洲也露出一副不敢茍同的表情。

“而且你也說了莊總這樣的身份,既然是這樣的身份,那送的禮物起碼應該符合他的身份。”

莊重眉頭稍微松開。

“确實,我沒有歧視的意思,但是我能走到今天的地步也是一步步努力來的,我自然希望別人能尊重和認可我的奮鬥。”

謝洲也點頭。

“沒錯,而且親手制作的禮物并不是不行,但是如果是像楊陶那樣,第一次下廚就拿出來送人,那豈不就是看不起莊總嗎?”

莊重展眉側臉看他。

“不錯,甚至他還厚顏無恥的想要以一份廉價,并且讓我付出了洗胃的代價的巧克力來換取香水之都的新品玫瑰。而且,還是要九百九十九朵。”

謝洲輕笑一聲回望。

“這和癡人做夢有什麽區別,我倒是覺得,想要用‘親手制作’、‘是我的心意’啊這種話術糊弄別人的,其實不過是因為……”

莊重:“因為窮罷了。”

謝洲:“因為舍不得花錢而已。”

孫都:一臉懵逼.jpg

他,欲言又止。

止言又欲。

最後化作一聲小聲的嘀咕,“你們兩個擱這兒唱雙簧呢?!”

那頭,莊重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謝洲。

“不對吧?舍不得花錢還能選擇更廉價的替代品,會親手制作,只能是因為窮到極致,所以妄圖用親手制作和心意糊弄對方的真心。”

謝洲聳肩,深邃的黑色瞳孔卻沒有任何退縮的意思。

“但是就算是窮,如果真的對心上人一片真心,去努力打工攢錢的話,還是能在合适的金額內買到适合的禮物不是嗎?”

兩個人之間忽然氣氛莫名,仿佛有什麽不同尋常的氣流在他們之間湧動。

孫都坐在旁邊,只覺得億臉懵逼。

不是?

你們兩個剛才還唱雙簧似的哥倆好,現在怎麽又針鋒相對起來了?

球球照顧一下情商和智商都不太行的孩子,給個解說好嗎?

莊重一臉認真地看着謝洲,謝洲也同意注視着他。

足足三分鐘後,謝洲先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那莊總的意思是,你送人或者別人送人,都必須是奢侈品?”

莊重垂下手搭在膝上,語氣認真。

“不能說是奢侈品,但是我一直認真努力工作,不就是為了讓我和我未來的伴侶能夠過得舒心嗎?”

他說得太過認真,一瞬間,謝洲竟有些啞口無言。

這樣充滿了魅力的莊重,真的會像他想的那樣,是一個虛拟的、不存在現實裏的游戲NPC嗎?

拍賣會結束後,謝洲拒絕了孫都送他回車的想法。

他步行在寒風中,任憑腦子裏閃過衆多念頭。

回到家門口,他難得擡頭看了一眼門口留着的一盞燈。

良久,他才推門而入。

屋裏一片漆黑沒有任何動靜。

謝洲放輕了東西正打算換鞋,玄關的燈忽然亮了起來。

下一秒,他家老頭不爽的聲音在屋裏響起。

“讓你出門你不出門,一出門也不知道說一聲,到這麽晚才回來像話嗎?”

沒等謝洲開口,他又叨叨起來。

“你是不是又跟孫都那小子出去了?雖然我是讓你出門,但是孫都那小子玩得都不是什麽正經地方,要我說你就該早點進公司幫我的忙,別一天天就顧着你的沙袋,它是能吃還是能當你老婆?那邊讓你回去也是你自己說不想回去的,現在在家裏又是一副死樣子,還不如到公司裏上班去!”

他罵罵咧咧的,一邊數落一邊走到餐桌邊上。

“這麽晚才回來,留的飯都要涼了,是不是還沒吃飯?我給你下點面條去,這麽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讓我說你什麽?”

謝洲還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他家老頭身手敏捷地進了廚房。

沒一會兒,就聞到煎雞蛋的香味。

他換了拖鞋站在玄關好一會兒。

右手還有一點點微微的疼痛,他摸了摸手腕,又看了一眼廚房,忽然大跨步走了進去。

“你進來幹什麽?餓了這樣了?讓你好好吃飯你不吃,現在知道餓了吧?去去去,到外面等着去,別在這裏面礙地方,也不知道你随的哪個祖宗,長得跟堵牆似的在這裏擋光我的光線。”

謝老頭拿着鍋鏟就要趕人,謝洲一只手輕松抓住鍋鏟,忽然開口。

“老爹,你還記不記得,我是哪年說要去參軍的?”

他捏着鍋鏟,另一只手插在褲兜裏看起來輕松惬意,只有發白的手指暴露了他的心情。

“問這個做什麽?”

謝老頭驚訝地看他,然後不耐煩。

“不就是那年帶你去國外旅游的事,你說你也是奇了怪了,小時候不知道多聽話,忽然一下子長大了,一下子又叛逆期了,好好的書不去讀,非要去參軍當兵,還一走就是這麽多年,也不知道往家裏打個電話寄封信什麽的,鬧得好像勞資沒生過這個兒子似的。”可不就是跟沒生過似的嗎?

這人好不容易回來了,也整天沒個動靜,一個大活人硬生生在家裏呆得沒聲沒息的;要麽就是出門去也不說一聲,就算要操心也不知道從哪裏操起。

“撒手,別耽誤我煎蛋!還有吃雞蛋也是壞毛病一堆堆,偏不愛吃煮的就只吃煎的這毛病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

謝洲聽他叭叭叭地說,手漸漸松開。

謝老頭帶着怨氣數落,手裏動作卻不慢。

煎蛋,燒水,下面條,還不忘趁着功夫洗了點青菜和蘑菇。

謝洲聽着耳邊的絮叨,又看着鍋裏的面條,還沒出鍋,他已經聞見了一股雞蛋的香味。

他站着好一會兒,忽然笑了一聲。

“我這毛病不都從你身上撿來的嗎?咱們家為啥一直不請人做飯不就是因為你嘴刁?”

謝老頭正把面條倒出鍋,一聽,氣炸了。

“那是我嘴刁嗎?分明是你從小就難帶,外面館子裏的菜你也不吃,請廚師做你也不吃,偏就吃我這髒老頭手裏做的,也不知道你的嘴巴是不是哪裏出了問題,我這破廚藝也虧得你能吃得下去!”

謝洲聽他罵罵咧咧,自覺拿了筷子挑了一箸面條。

“這不是挺好吃的嗎?你別妄自菲薄。”

說完,他呼了幾下,開始大口大口吃面。

“誰妄自菲薄了?是你這嘴巴就有問題!”

謝老頭見他這幅樣子,叨了一句,倒也沒再說什麽了。

一碗面下肚,謝洲也不覺得占地方——他在軍隊裏每天吃的量比在家裏可多多了。

想到這個,謝洲忽然一愣。

他端起碗,遲疑地喝了一口湯。

溫熱的面湯從他的喉嚨一直滑進肚子裏,這種感覺……

“吃完了就行了,湯喝那麽多做什麽?等會兒把面泡發了撐着肚子不好睡覺。”

謝老頭說完自己又哼了一聲,“不過也是,你又不出門又不幹什麽的,什麽時候睡不是睡?”

謝洲舉起手。

“這你就冤枉我了,我哪天不是早睡早起?”

謝老頭哼得更大聲了。

“重點是這個嗎?你早睡早起屁也不幹有什麽用?也不肯去公司上班,也不賺錢,我看你以後怎麽養媳婦……”

“我明天就去。”

謝洲忽然打斷了他。

謝老頭手裏的碗一滑,好懸沒打碎了。

他木頭似的擰回頭去看謝洲,一臉我幻聽了?

“你剛才說什麽?”

謝洲擺擺手往房間裏鑽。

“沒聽見就算了。”

謝老頭急着追出來。

“我聽見了!我可聽得真真的!那你說話算話,明天就去公司上班!”

“嗯啊。”

房門被關上,謝洲不真切的聲音含糊飄出來。

雖然不真切,但是真的應了!

謝老頭捏着碗,還有點暈乎乎的。

今天這是?

見了鬼了?還是出門撞了邪了?

怎麽就忽然答應去上班了?

不對勁。

他琢磨來琢磨去,總覺得心裏不太踏實。

碗被不知不覺洗了八遍,锃亮得能當照妖鏡了,謝老頭才一拍大腿。

“不行,我得給孫家小子打個電話去,可別是真的撞邪了!這人平白無故的,怎麽會同意去上班呢?上班那是人能幹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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