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謝老頭想一出是一出,抓起電話就給孫都打了電話。
那頭孫都一聽,人都傻眼了。
謝叔叔問他什麽?
謝洲是不是在外面撞邪了???
嘴裏富強民主和諧誠信美麗什麽的差一點就要脫口而出。
好在,他忍住了。
但是。
孫都忍住歸忍住,還是覺得一臉懵逼。
“不是啊謝叔叔,謝洲回去前還好好的啊,你問這個幹嘛呀?”
總不能謝洲前腳剛和他分開,後腳就迫不及待地碰到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吧?
說好的這個世界很科學的呢?
謝老頭遲疑。
“你确定他沒碰到什麽不幹淨的東西?”
孫都:“我肯定!”
應完他又抓頭,“不是,謝洲是怎麽了嗎?”
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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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老頭也納悶。
“這人要是沒撞邪,他今晚怎麽能同意明天去上班呢?”
孫都瞠目結舌。
老半天,他才吐出一個字。
“啊?”
您是不是對打工人有什麽歧視啊?
謝老頭想了想,覺得還是不對。
“那你說說,你們今晚都去哪了?”
孫都立馬坦白:“今晚我就帶他去了王家的慈善晚會!那可是正經地方啊,謝洲還在晚會上和莊氏的莊總聊了會天呢!”
他可絕對沒把人帶到不該去的地方——雖然他本來是這麽打算的。
“莊氏?”
謝老頭一頓。
謝洲能和莊氏的那小子聊上天?
他細細品着,猛地想到。
該不會是?
謝洲和莊氏那位聊着聊着,忽然發現上班又挺好了?
一瞬間,謝老頭有點發愁。
想上班是挺好,但是那也不能因着是莊氏的那位啊。
萬一到時候謝洲發現他爹掙的沒莊重多,那他到時候這老臉往哪裏擱啊?
心裏惦記着這個,第二天一大早,謝老頭做早餐都沒了心思。
謝洲出來吃早飯,難得驚訝了。
“今天就吃這個?”
謝老頭還在愁呢——等會兒人就要去公司了,萬一見着不對扭頭就走可怎麽辦!
他心裏有事,嘴上随口應付。
“今天起得晚了,沒工夫弄那些複雜的。”
謝洲拿起桌上實打實烙的雞蛋蔥油餅咬了一口,吃相看似斯文實際三口吃完一塊大餅。
他眼睛在頻頻走神的謝老頭身上轉了轉,忽然開口。
“我記得你睡覺挺好的,昨晚怎麽沒睡好?”
還說呢,還不是因為你這個臭小子?
謝老頭目光帶着點惆悵,嘴裏卻不肯說實話。
“人老了,覺也少了吧,沒什麽大事,習慣就行了。”
正準備拿第二張餅的謝洲聞言一頓。
他下意識将目光落在謝老頭烏黑的頭發上。
這也叫老?
那他放在外面院子的沙袋,他不在家的時候是誰給打爆的?
只是想着想着,謝洲的眼神忽然深沉起來。
“你是不是有哪裏不舒服?所以才沒睡好?”
謝老頭被他一問,白了他一眼。
“就說了是覺少,想什麽呢?我身體好着呢,你看從小到大,我打過一個噴嚏沒有?要說自己做飯也是好,不吃那些亂七八糟的就不會得病……”
确實。
謝老頭從他小的時候就沒生過一場病。
謝洲眼神微黯。
他以前還一直以為,是老頭身體好。
直到他後來發現不對勁。
謝洲咬着嘴裏的餅子,右手手腕還有一絲絲細微的疼痛。
這種感覺和他之前感受到的,似乎又不太一樣?
謝洲看着看着,猛地擡起頭看着老頭。
“你老實說,你真的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那你為什麽沒睡好?”
謝老頭見他這麽認真,反而有點慫了。
“沒、沒有吧?”
有就是有,沒有就沒有,這麽含糊算什麽?
謝洲心裏暗罵一聲,抓了個他常用的飯盒把大餅一裝,過去牽着人就往外走。
謝老頭一愣,連忙叫喚。
“急什麽呢?吃飯換身衣服再去上班啊。”
“今天不去上班了,去給你做個檢查去!”
“啊?”
大半天後,謝洲一頁一頁翻着手裏的檢驗報告,皺着眉頭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氣勢讓旁邊的醫生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謝老頭被他忽然拉來做檢查,心裏又氣又有些欣慰。
等謝洲翻完了報告,他才哼了一聲。
“我就說我的身體很好吧?根本就不用來做什麽檢查,這就是浪費錢!”
謝洲瞥了他一眼。
“這裏還不是全部的,你急什麽。”
他臉上不顯,心裏卻暗自松了一口氣。
嗯?
謝洲自己微微一愣。
他低下頭,他手上還捏着檢測報告。
謝洲愣了一會兒,低頭苦笑一聲。
他在嘆什麽氣?
這原本應該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值得高興嗎?
謝洲下意識動了動右手腕。
細微的疼痛從手腕上傳來。
謝洲自嘲一笑。
發現自己只是一個虛假世界裏的所謂‘NPC’,這值得高興嗎?
下一秒,他的手被人拿起來。
謝老頭緊張兮兮。
“怎麽?你手還沒好嗎?”
他連忙叫過旁邊的醫生。
“醫生你要不給他看看手?”
他一邊說一邊念叨,“我就說了我身體好着呢,沒什麽事你非不信。倒是你自己這手,這麽久了也不見好……”
謝洲下意識想說沒事,就聽見旁邊醫生開口有些羨慕地說。
“可以去骨科那邊看看,話說你們父子感情可真好。”
謝洲還沒說話,謝老頭先樂了。
不過到底還是惦記着謝洲的手,就拉着人出去準備挂個號。
之前明明還嫌棄醫院手續麻煩到不行的人,現在又任勞任怨地東奔西跑。
謝洲就跟在他身後,看着老頭跑來跑去,目光忽然微微一頓。
老頭是不是,背有點彎了?
他眼神有些許迷茫。
“好了,我剛打電話特地找人找了下關系,給你挂了個最好的專家號,等會兒馬上就到你了。上班的事先不急,你要是手還沒全好,就先把手給治了再說,反正公司在那放着,不管什麽時候都跑不掉的。”
謝老頭弄完了,又忽然從身後拿出來一瓶水。
“跑了一天跑累了吧?你帶的餅呢?就着這水吃了吧。”
他說着就要往外走,謝洲一把扯住他。
“你不吃?”
謝老頭擺擺手。
“吃你的就是了,我還能和你個挑嘴的搶這點吃的?我去外面随便對付點就行了。”
他說着人就利落地走了。
謝洲手裏拿着水瓶,又看了一眼自己特意帶上的蔥油餅。
好一會兒,他往後一坐,手背搭在眼睛上。
“……明明自己也是個嘴刁的,還有,就算要吃,在醫院裏吃東西也太不文明了,臭老頭。”
算了。
謝洲想。
就算連這些其實也是‘游戲設定’,但那又怎麽樣?
謝老頭的父愛如山,難道還不夠真實嗎?
想着,謝洲忽然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爸爸,我真的沒什麽事,就是最近有一點點不舒服,不用住院的。”
“那不行!你昨天回到家臉都全白了,倒在地上你知道那多吓人嗎?陶陶,你聽爸爸的,在醫院裏呆兩天,就兩天,乖啊?”
“那……那就兩天啊,不能再多了,最近公司那麽忙,我還要幫爸爸努力管理公司的事呢。”
“知道你心疼爸爸,但是爸爸也心疼你,公司的事情你就別擔心了,好好休息吧。”
謝洲眼神有些微妙,目光越過人群落在了遠處的兩人身上。
楊陶?
“爸爸我愛你,公司要加油啊。”
送走楊父,楊陶轉身回到病房臉上瞬間變得毫無表情。
他的指甲抵着牙齒磨了又磨,仔細看時,手指還在微微顫抖。
“怎麽會這樣?莊重不是一個普通的NPC嗎?他不是只是一個可攻略人物嗎?為什麽,為什麽他會說出那種話?
還有莊重的那雙眼睛。
太可怕了。
楊陶再次回憶起來,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那雙眼睛,簡直像是能夠看進人的心裏。
楊陶還記得那一瞬間,他仿佛在莊重面前無所遁形,沒有任何秘密。
就像是莊重知道了。
知道他是一個攻略者。
可是、可是不該是這樣的!
他才是綁定了攻略系統的游戲玩家!
他才是有金手指的那個人!
而不是莊重!
莊重只是他的攻略任務!
他綁定的系統把他送過來的時候明明說過,他只要按照系統給的攻略步驟,就能成功攻略成功!
他就能回到自己的世界而且擁有他在這個世界裏擁有的一半財富!
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楊陶惶恐,他的指甲都被咬出血來還沒有任何反應。
他怕了。
他真的怕了!
這和他想好的根本不一樣!
系統明明說過,他們攻略系統能夠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甚至為了不讓別人發現,他還必須要作為一個嬰兒降臨到這個世界。
他好不容易挑選到了家境不錯的楊家,又按捺着性子等到他要成年這一天去攻略。
到底是哪一步出現了問題?
楊陶越想心跳越發急促。
他目光恍惚間,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不是只有他一個玩家降臨到這個世界。
這一點,還是他綁定系統時,意外得到的信息。
當時系統只說是莊重是這個游戲世界的氣運之子,不知道哪一個玩家才能夠成功攻略下莊重……
不對!
楊陶忽然醒悟。
他咬着牙。
他被騙了!
攻略莊重根本不像系統說的那麽簡單!
如果真的是那樣,為什麽會有那麽多個玩家?
而且系統給的攻略步驟如同有用,又怎麽會需要那麽多玩家?
更不會出現意外!
楊陶越想越覺得心驚肉跳。
如果早知道,如果早知道是這樣,他怎麽會那麽魯莽那麽随便的攻略莊重?
但是現在一切都已經晚了!
楊陶懊惱不已,系統給他的金手指只有一次,他用在了昨晚的慈善晚會上了。
事到如今,難道他只能放棄?
楊陶咬得更深。
不。
不能放棄!
如果放棄了,他怎麽回到原來的世界?
還有那筆財富!
一想到那筆系統承諾的財富,楊陶喉嚨微微一動。
他在楊家也算處尊居顯,那種被人衆星捧月的滋味……
他又恍惚間想起,莊重比他更過之而無不及。
如果他真的能夠攻略下莊重,得到莊重那樣多的財富,哪怕只有一半也好……
楊陶的眼神漸漸開始變得迷幻起來。
對。
他要想辦法,他一定要想辦法繼續攻略莊重!他要拿回他應得的東西!
窗外,謝洲看着病房裏楊陶扭曲的表情和迷離的雙眼,啧了一聲。
雖然不清楚是怎麽回事,但是他對這個叫楊陶的家夥,感覺到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慈善晚會回來後,莊重覺得自己又發現了一點新東西。
謝洲的反應,有一點奇怪。
給自己倒了杯水,莊重想了想,起身到書房拿出一沓文件。
是之前調查過的謝洲的詳細資料。
他打開文件,一眼就看見了第一頁屬于謝洲的照片。
看起來有幾分青澀?比起來,他親眼見到的謝洲,似乎五官更深邃些,也更成熟一些。
他不着邊際地想着,翻開了第二頁。
看了一眼,莊重愣住。
他的手指在紙張的邊緣摩挲,白皙的手指被紙張映照得在發光。
他在思考。
這份資料,很全。
莊重一向知道自己的特助很有能力。
不過能夠把謝洲曾經進過特殊部隊的經歷也挖出來,倒是讓莊重多少感到驚訝。
但是這都不重要。
讓莊重驚訝的是,謝洲的經歷。
按照上面說的,謝洲十幾歲就參軍,之後進了特殊部隊後參加過一共四十九次任務。
沒有一次失敗。
但就是這樣的謝洲,在今年三月的一次任務之後,忽然提出了退伍。
上面寫的理由是,謝洲因任務右手受傷,且家裏父親年紀大了。
真的只是這樣嗎?
莊重看着資料,直覺感到不對。
他忽然回憶起來,生日會上謝洲拍掉他的手時,手指上全是老繭。
還有慈善晚會。
莊重清晰的記得從謝洲的身上聞到過一股藥味。
像是跌打扭傷的藥酒。
已經退伍了半年的人身上,怎麽還會有這麽厚的老繭?
還有那股藥味也是。
如果謝洲真的是自己想要退伍,那他又是為了什麽,在繼續進行訓練?
還有謝洲自從退伍回家,也沒有接受謝家的生意。
謝洲根本不像是因為這一點小傷就會選擇退伍的人,否則的話,他私底下也不會一直在訓練自己了。
這個問題,直到第二天到了公司,莊重還是沒有想明白。
“篤篤。”
“進。”
楊信拿着一份文件走了進來。
“莊總,這是周特助讓我拿給你的文件。”
他一邊說一邊有點不解。
為什麽單單這份文件,周特助自己不來送?
“嗯?嗯。”
莊重接了過來,他看了楊信一眼,随口問。
“是什麽文件?”
楊信有點尴尬。
“周特助沒說,只說讓我來送就對了。”
是嗎?
周特助自從被他發現真實的性格之後,是不是比起以前循規蹈矩的模樣要随性了?
難道是暴露了就幹脆不再掩飾了?
莊重一邊想,随手翻開文件。
嗯?
難怪了,他擡頭眼神古怪地看了楊信一眼。
怪不得。
怪不得周特助會讓楊信親自來送這份文件。
翻開文件,莊重看了起來。
好一會兒,他微微勾起嘴角。
果然。
按照資料上查到的,當年楊夫人在生下楊信的時候意外血崩。
雖然人救回來了,但是也變得不再适合受孕。
有意思的是,不适合受孕的楊夫人在第二年就有了第二個孩子。
也就是楊陶。
莊重十指緊扣抵在下巴上,腦子裏快速閃過一個個念頭。
既然不适合受孕,那麽楊夫人又是怎麽會懷上楊陶的?
是她的身體好了?
還是,不可抗力不科學的因素?
就像是,他無意識地接受了楊陶送的巧克力,吃了之後明明送到醫院洗胃,還不知道為什麽要讓人空運玫瑰花一樣?
想了想,莊重露出一絲嫌惡的表情。
随手将文件塞進碎紙機裏,莊重透過大樓的玻璃眺望遠處。
藍天、白雲,來往的行人還有車輛。
能看到能聽到,還能聞到辦公室裏的熏香。
“這只是一場游戲嗎?”
莊重伸出手,蔥白的指尖微微一用力,綠植的綠葉被掐出綠色的汁液濺在他的手指上,顯得他的手指更加白皙。
擡起手,莊重輕輕嗅了嗅。
……
有點臭,他臭着臉走進了洗手間。
這麽真實的世界只是一個游戲世界?
莊重感受着流水沖刷過手背的觸感,冷笑一聲。
就算是,那又怎麽樣?
他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指,又看了一眼鏡子裏面毫無瑕疵的身影。
這場游戲,誰是玩家還說不一定呢。
攻略是嗎?
那如果,他讓楊陶連接近他的機會都沒有呢?
莊重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微微勾了勾嘴角。
他以前還真的沒有仔細觀察過自己。
熟悉的五官現在看來顯然太過于出色了,脖頸下面是看似平平無奇,實際上卻是最出色的西服手藝人每一年親自飛到國內為他量身訂做的衣物。全世界獨一無一的待遇。
也難怪。
莊重忽然心想。
也難怪他會是被攻略的那個人。
原來是因為我太優秀了。
莊重嘆了一口氣,嘴角微微勾起。